2020年2月19號,阿聯第一例新冠肺炎確診。2020年4月26號,阿聯新冠確診人數突破一萬。2020年10月6號,阿聯新冠確診人數突破十萬。如今,每天新增病例連續多日超過一千。
在杜拜的我們,從最初封城的恐慌,到解封的憤怒,再到不得不接受的淡定,現在更多的是麻木了。新冠肺炎對杜拜整個社會的造成史無前例的破壞,有人失業,有人破產,有人滯留,甚至因此喪失生命。如今,我們對「大局」無能為力,唯有加強自我保護。
杜拜地處阿拉伯半島,自然條件極其惡劣,資源嚴重匱乏,所以人口的繁衍一直進行的非常緩慢。縱觀杜拜可以查詢到的歷史,這裡也曾爆發了多次大大小小的瘟疫,有天花,有瘧疾,還有霍亂、鼠疫等等。這些瘟疫的發生,與本地氣候與自然資源缺乏有非常大的關係。瘟疫不僅僅改變了無數個人以及家庭的命運,甚至引起一些小型沙漠部落的滅亡,甚至從某些方面來說,也改變了杜拜的命運。
一場天花
挽救了剛剛獨立的杜拜
十八世紀末,正值中國康乾盛世,天下一片祥和。與此同時,遠在幾千公裡之外的阿拉伯半島南部一個名為LIWA的綠洲,孕育著無數貝都因人,並匯聚成史上著名的大部落 —— Bani Yas。Bani Yas包含著20多個部落分支,然而圍繞權利的鬥爭,彼此間卻紛爭不斷。
LIWA相對阿聯的位置
1833年,一支名為Al Falasa的部落,不願意捲入這場部落間的糾紛,其首領Obeid bin Said bin Rashid和Maktoum bin Butti bin Suhail率領了約800人,離開了他們祖祖輩輩生活的Liwa綠洲,經過長途跋涉,來到了當時的極其不知名的小漁村,這裡遠離權力中心,也沒有殘酷的爭鬥,這個小漁村便是如今的杜拜(原址在如今的巴杜拜Bur Dubai)。
杜拜河邊上的遺產村,是杜拜發展的起源地,圖上的這間屋子叫Maktoum House,是各時代Maktoum家族酋長生活長大的地方。
這標誌著杜拜近現代史的開端,可以說是杜拜元年,因為在此之前,杜拜只是附屬於阿布達比部落的一個邊陲漁村,這個漁村的村長,一般由阿布達比酋長的親戚擔任,曾經的村長辦公室就是現在的杜拜博物館。
當時,杜拜河(Dubai Creek)的對岸德拉地區(Deira),基本都是沙漠,無人居住。這可以從1822年杜拜的第一幅地圖中看出。
1822年杜拜地圖 杜拜河德拉這邊是無人居住的沙漠
但是河對岸不遠處就是沙迦與拉斯海馬的領地,是由當時這片區域最強大的部落Al Qasimi所統治,Yas和Al Qasimi這兩大部落基本上以杜拜河為界,相互制衡。而自1833年杜拜獨立以來,這一舉打破了局部地區的平衡,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兩大部落都對杜拜虎視眈眈,均有除之而後快的想法。
當時的Al Qasimi部落非常強大,是該地區唯一敢於和英國發生戰鬥的部落。圖為記錄Qawasim與英國戰役的畫作。
1841年,兩大部落正準備採取軍事行動,可就在此時,巴杜拜(Bur Dubai)這邊爆發了嚴重的天花,為了躲避瘟疫,杜拜河成為了一條天然的隔離帶,所以很多居民就搬到了巴杜拜的河對岸(德拉)去生活居住,這間接的促進了德拉的發展與繁榮,在後期的發展甚至超過了巴杜拜這邊的經濟。以至於很多華人都錯誤的認為德拉是杜拜的老城區,實際上,巴杜拜要比德拉發展得更早,而疫情則間接促進了杜拜河兩岸的共同發展繁榮。
正是因為這場天花,讓阿布達比的YAS部落和沙迦的Al Qasimi部落不得不望而卻步,沒有採取進一步的軍事行動。之後在1847年,杜拜同其他酋長國一起與英國籤訂了相關的條約後,才讓窺視杜拜的兩大部落不得不放棄了吞併杜拜的念頭,接受杜拜是一個獨立酋長國的現實。
兩任酋長感染天花去世
杜拜歷史進程被改寫
1833年,杜拜酋長由兩位領導人共同擔任,1836年,由於Obeid bin Said bin Rashid去世,所以自然而然,杜拜的酋長就由Maktoum bin Butti bin Suhail擔任,所以就從他開始,杜拜進入Maktoum家族時代,直至現在。
1852年,杜拜酋長Sheikh Maktoum bin Butti bin Suhail,從阿曼去Qishm島(現屬伊朗,許多華人曾去島上飛籤)的途中,不幸感染天花而逝世,在他去世後,酋長的位置傳給了他的弟弟Sheikh Saeed bin Butti。
非常不幸的是,杜拜酋長Sheikh Saeed bin Butti也不幸染上天花,於1859年12月去世,不僅如此,天花也感染了他們家族的另外一個兄弟和侄子,並導致了死亡。在酋長去世後,酋長的位置傳給了自己的侄子,也就是他哥哥Sheikh Maktoum bin Butti bin Suhail的兒子Sheikh Hasher bin Maktoum。
自從Maktoum家族定居杜拜以來,除了當時傳統意義上的巴杜拜屬於杜拜酋長的領地,其他地區均是沒有明確的版圖界限的。而正是在繼任酋長Sheikh Hasher bin Maktoum的勵精圖治下,通過外交以及強有力的手腕,使Hatta,德拉,Jumeirah,以及Jebal Ali地區均成為杜拜的領地,從而基本上奠定了現在杜拜的整個版圖。
可以說,雖然杜拜的兩任酋長不幸地感染天花而逝世,但杜拜的整個歷史進程也因此而改寫。
一場霍亂
杜拜進入免稅時代
Sheikh Hasher bin Maktoum酋長於1886年11月26號去世,他的弟弟Sheikh Rashid bin Maktoum成為了杜拜酋長。可是僅僅在8年之後的1894年4月7號,Sheikh Rashid bin Maktoum不幸染上霍亂而逝世。
杜拜酋長之位再次傳給時任酋長的哥哥的大兒子Sheikh Maktoum bin Hasher Al Maktoum,正是在他的領導下,杜拜於1901年開始施行免稅政策,並且在杜拜提供土地居住,吸引了大批來自伊朗Basta地區的商人定居在杜拜,並逐漸形成了如今的Bastakia(如今作為歷史文化區保留),也帶來了伊朗特色的風塔,而風塔也逐漸的成為杜拜本地建築風格的一個象徵。
1945年杜拜酋長籤發給Bastakiya居住的伊朗商人的土地證
如今杜拜的bastakiya歷史街區已成為旅遊景點的一部分
由於他的遠見卓識,杜拜的免稅政策為杜拜的繁榮奠定了非常重要的基礎,施行了一百多年,直到2018年,才開始徵收5%的增值稅。
杜拜前五位酋長,有三位因為瘟疫去世,或許正因為如此,杜拜後來的歷任酋長,除了大力發展經濟外,也著力改善當地的衛生條件,之後繼任的杜拜酋長均未因傳染病而去世。
1947年中東霍亂大爆發
進一步促進杜拜醫療建設
1947年9月,從埃及北部開始,爆發了嚴重的霍亂,並且迅速的擴散到整個中東地區,包括伊拉克,敘利亞,以及特魯西爾地區(Trucial,包括如今的阿聯,卡達,巴林以及附近地區的統稱)。杜拜自然也受到了波及。
當時的特魯西爾地區相比如今的阿聯更加幅員遼闊
曾有傳言說是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駐紮在埃及的英國士兵將霍亂帶到了埃及,但這一說法拒絕被英國當局承認。
1947年11月5號,杜拜發現了1例霍亂確診病例及2例疑似病例死亡,引起了當局的恐慌,我們可以從當時沙迦與巴林之間的兩份電報原件中獲得這個信息。在電報中,沙迦和杜拜請求巴林向其派遣醫生協助診斷及救援。而在特魯西爾時代,在英國的管理下,巴林是該地區的行政中心。
一封電報意味著事態嚴重
從另一份巴林回復的電報中,我們可以感受到當局對疫情的重視,用了「Immediate」一詞凸顯出急迫的心情。
回復的電文部分翻譯如下:請儘快按照如下上報:(1)國籍與性別;(2)最近十天的活動;(3)長期或者短期的居住;(4)接觸的人數;(5)確診日期;
從上面的電報可以看出,73年前該地區應對疫情的措施已經非常科學合理。當地緊急請求從倫敦運來大量疫苗,並展開了大範圍的門到門疫苗接種行動,同時在邊境也開展了檢疫限制。因此,沙迦和杜拜僅用了2周就抑制住了霍亂疫情。
在之後的電報中表明,11月21日沙迦和杜拜的新病例已經清零。直到瘟疫結束,最終整個特魯西爾地區一共僅發現了3例確診病例和12例疑似病例。可以說抗疫成果喜人。
一張未註明日期的照片,被認為拍攝於20世紀50年代的特魯西爾地區,圖為一群貝都因人帶著驢子在水井邊。可見當時貝都因人的衛生條件和生活狀況。
對瘟疫的恐慌使得沙迦和杜拜四分之一的人口接種了疫苗,這大大促進了本地醫療設施的擴張和對疫情治理的重視,杜拜的醫療建設也被進一步扶植。
不過此次霍亂疫情卻嚴重打擊了埃及,被認為是20世紀埃及所爆發的最大規模瘟疫之一,在其20805例記錄病例中,就約有10276人死亡,死亡率高達50%。
杜拜第一所醫院建立
杜拜醫療進入現代化
1947年的中東霍亂直到1949年1月才正式結束,正因為這次瘟疫,在本地區正式成立醫院就顯得極其重要了。
1950年,印度醫生DR Mc Caully被英國政府聘用,到杜拜開始運營馬克圖姆醫院(Maktoum hospital),這是本地區的第一家醫院。在杜拜時任酋長Sheikh Saeed Bin Maktoum Al Maktoum的大力支持下,1951年,38張床位的醫院正式建立,並且成立了醫院理事會,本地區所有的酋長均是理事會成員,醫院的運營成本由地區裡的所有酋長分擔,其中杜拜負擔最多。
早期的馬克圖姆醫院
醫院的建立,標誌著阿聯以及本地區的醫療服務逐步進入正軌。很多五六十年代出生的當地孩子,基本都是在這個醫院出生。
由於醫院的很多醫生和管理是由印度人把持,這也側面使印度醫生在本地醫療市場中佔據了無可替代的位置。時至今日,阿聯的醫生依然是以印度人為主,這裡的連鎖藥店以及私人醫院也是以印度人開設的較多。
在馬克圖姆醫院建立之前,這裡患有重大疾病的病人,需要長途跋涉穿過沙漠,最後坐船到印度去就醫,由於需要耗費大量寶貴的時間和金錢,所以只有經濟條件很好的人群才有這樣的機會,而現在只需要到杜拜的馬克圖姆醫院就可以進行治療。
當然,之後很多的疫苗也開始在這裡進行注射,這也對於預防諸多傳染病起到了重要作用。
1967年夏,本地區天花爆發,天花疫苗在馬克圖姆醫院被大量接種,從而避免了大面積傳播。
1967年,杜拜天花疫情爆發,大量民眾在馬克圖姆醫院接受疫苗的接種。
1970年八月,杜拜爆發霍亂,6000多人在馬克圖姆醫院接種霍亂疫苗,也避免疫情的大面積傳播。
2008年,由於醫院的很多建築已經老化,無法再維修,已經服役57年的馬克圖姆醫院正式關閉,完成了歷史使命。醫院原址現在新建成了特色的商業街區Al Wasl District。
未拆除前的馬克圖姆醫院,早期許多華人都在這裡進行辦理工作籤證的體檢流程。
2020年,庚子年,註定是不平凡的一年。新冠病毒肆虐全球,杜拜也不可避免。杜拜在歷經大約兩個月的封城生活後,政府因為經濟原因又重新有限制地放開了管制,儘管最近確診數量飆升,但是最近中國中藥已經在阿聯獲得了緊急處方藥的批號,中國國藥集團的新冠疫苗在阿聯已經接種了上萬人次的自願者,取得了非常良好的反響。在此,我們只能期待這場疫情能夠儘快被克服。
杜拜酋長也已經注射了中國的新冠疫苗
也期待所有在杜拜的華人注意防護,平安的等到疫情結束那天,讓我們舉杯,相逢一笑,忘記曾經所有的恩怨情仇吧。
本文作者李華飛 筆名沙沫,職業中醫醫生。一手拿針,一手拿筆,經常流連於杜拜那些不為人知的故事。資深杜拜人,對文化與歷史有著濃厚興趣,杜拜生活超過15年,著有紀實小說《杜拜,我的一千零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