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毒不分貧窮貴賤。」
日本橫濱港的冬夜，海風呼嘯。一艘孤獨的超豪華郵輪「鑽石公主號」仍在燈火中搖曳。
在「鑽石公主號」上被診斷患有新冠肺炎時，英國人阿蘭·斯蒂爾正在和新婚妻子溫蒂度蜜月。還有一群暫時沒被感染的乘客，也被隔離在汪洋大海上半個多月。
本是一場愜意的豪華郵輪之行，不曾想卻經歷了許久「無法靠岸」的日子。
01
豪華郵輪上的「不速之客」
1月17日，正值中國農曆小年，大伙兒開始為春節忙碌，掃塵、祭灶，準備乾乾淨淨過個好年。
這一天，居住在新界葵湧邨綠葵樓的一位80歲老爺爺準備搞點創新，他想帶兩個女兒「旅遊過年」。
三人商定後，決定先從坐飛機前往日本東京。玩幾天後，再從距離東京不到30公裡的橫濱出發，搭乘「鑽石公主號」郵輪返回。
對於老爺爺來說，郵輪旅行無疑是最舒適愜意的旅行方式之一，《鐵達尼號》的甲板舞、《非誠勿擾》中的迷你高爾夫，令人嚮往。
相當於兩個「鐵達尼號」的「鑽石公主號」造價5億美元，內部無比奢華。5個主餐廳、4個大小不等的遊泳池，還有公主劇院、星空影院、健身房及水療、賭場，以及各式酒吧……郵輪上吃、喝、玩、樂一應俱全，尊巴、瑜伽、太極放鬆身心，頂層甲板靜謐花園還能欣賞無敵海景。
此外，套房艙、陽臺艙、海景艙多種選擇，該郵輪稱得上是一座移動的海上五星級酒店，確保不同年齡層的賓客皆可享受自己的專屬空間。
「鑽石公主號」位列全球十五大最豪華郵輪之一，由公主郵輪公司運營，該公司隸屬於嘉年華郵輪公司。公主郵輪公司「公主號」系列擁有19艘郵輪，分為帝王級、鑽石級、超至尊級、至尊級、珊瑚級、太陽級、探索級等7個級別。以日本橫濱為母港的「鑽石公主號」與以中國上海為母港的「藍寶石公主號」是姊妹船，且同屬鑽石級。
1月20日，老爺爺登上了搭載3000多名乘客和船員的「鑽石公主號」郵輪。「鑽石公主號」緩緩駛出橫濱港，從狹窄的東京灣駛入一望無際的太平洋。
按照原計劃，「鑽石公主號」的路線原本是自橫濱港、九州鹿兒島，經停香港、越南峴港、基隆港、日本衝繩，最後回到橫濱港結束旅程。
然而，這趟郵輪旅行卻並沒有完全按照計劃中的「劇本」上演，硬生生地加了一個大插曲。
1月20日，一向身體健康的老爺爺突然開始咳嗽。起初，他沒太在意，頻繁往返於餐廳、泳池、桑拿室等人群密集的地方。
1月22日，郵輪停靠在九州島南部的海濱城市——鹿兒島。老爺爺與船上大約40名乘客一同乘坐旅遊巴士，進行了短途觀光旅行。
回到船上後，他的咳嗽狀況依舊沒有好轉。隔壁房間的乘客說：「夜裡都能聽見他的咳嗽聲。」然而，頻繁的咳嗽依然沒有引起人們的警覺。如往常一樣，白天，老爺爺還是去餐廳用餐，去桑拿室蒸桑拿；晚上，就去泳池休閒解乏......
與他親密接觸的人越來越多，與他擦肩而過的乘客「不勝枚舉」。
直到1月25日，大年初一，「鑽石公主號」抵達啟德碼頭。老爺爺和兩個女兒結束行程下船回家。
然而，「不速之客」仍然留在了「鑽石公主號」上。
02
「可能出現了新的病毒」
老爺爺回家後，病情愈發嚴重。而「鑽石公主號」郵輪上2000多名乘客仍舊在繼續他們愉快的海上旅行。
受「鑽石公主號」邀請而來的人氣魔術師陳日昇，也會愉快地進行著演出；室外甲板上，有時也舉行熱鬧的森巴舞表演活動；來自英國的乘客David Abel與結婚50周年的妻子也沉浸在甜蜜浪漫的郵輪時光。
2月1日，郵輪抵達衝神那霸港口。殊不知，夜幕正在緩緩拉下。
當天晚上，有新聞曝出，香港新增1例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確診病例。新增病例是一名居於葵湧邨綠葵樓的80歲男患者。他在1月10日經羅湖口岸到內地逗留數小時，之後乘飛機飛往東京，數日後在日本橫濱乘坐郵輪返回。1月30日因發燒入院接受隔離治療，後確診為新冠病毒感染。
你沒猜錯！此人正是剛剛搭乘完「鑽石公主號」郵輪的老爺爺。
「有個壞消息，可能出現了新的病毒。」2月2日一早，菲律賓籍主管在每日部門例會上告訴船員，並強調當天「要進行徹底的消毒。」但是這一消息並未通知全體乘客，船上大多數人仍然沒戴口罩，照樣愉快玩耍。
直到2月3日下午，船長第一次向全體乘客通報了疫情，「所有乘客要接受日本政府的健康審查，工作人員將上船對每一位乘客進行體溫測量及抽樣檢查。」
餘音迴蕩，一時間，船上人心惶惶。
當天晚上8點，「鑽石公主號」抵達橫濱，岸上的醫務人員早已嚴陣以待。晚上11點左右，日本厚生勞動省檢疫人員穿著防護服，戴著口罩，全副武裝，從郵輪的高層開始，一層接一層給船上人員測體溫，詢問有沒有發燒、咳嗽等症狀......
由於船上多達3000多人，檢測工作一直持續到4日早上。
船長的通知從「所有人返回房間等安排」，變成了「所有人留在房間內不得出入」。事態的嚴峻性讓船上的每個人都倍感壓力。
果不其然，2月5日一大早，廣播裡就傳來船長的聲音，「有10人確診感染了新冠病毒。」
日本政府緊急派遣了一支由16名醫生、12名護士及醫療接待人員構成的專業醫護團隊，為船上送去7000個防護口罩。
同時，郵輪開始被封鎖，船上所有人員也不得不接受為期14天的海上隔離。
截至2月19日，「鑽石公主號」郵輪已累計確診621例新冠肺炎病例，感染比例高達16.7%。
船下停滿救護車
03
「病毒不分貧窮貴賤」
船上的公共場所關閉，客房服務也暫時告停，平時熱鬧的走廊變得空蕩蕩。
起初，乘客的活動範圍只有19-22平米的房間大小，有窗戶的還可以呼吸窗外的空氣，沒窗戶的只能蝸居在室內。
有些乘客苦中作樂，開始在社交平臺上吐槽郵輪上的隔離生活。
乘坐郵輪慶祝50周年紀念的阿貝爾夫婦寫到：「一天24小時，我們都不被允許打開艙門。只在有人敲門時，門才會被打開一會兒。戴著口罩的工作人員會遞過來一個裝著餐食的託盤，接著他們會回來拿走空盤子。」
阿貝爾老先生堪稱郵輪上的「網紅」，他的社交帳號直播有上萬人觀看，還經常為媒體連線。他的妻子Susan時不時還練習打太極消磨時間；魔術師陳日昇也一樣被隔離了，在直播裡感嘆「病毒不分貧窮貴賤」。
43歲的黃女士表示，本想趁著春節假期，和家裡人來一場海上旅行，現在只能望洋興嘆。「剛開始被隔離時，我的家人情緒都比較低落。這幾天，大家在各自的房間視頻聊天，彼此加油、打氣，也會看書、做運動、玩桌遊消磨時間，情緒慢慢平復下來。」
為保障賓客身體和心理健康，郵輪為賓客開通了心理服務熱線。艙房內的電視娛樂系統新增了8個電視直播頻道，80個電視節目，太極、瑜伽等健身視頻……郵輪還準備了遊戲、冷知識和謎題等娛樂活動供賓客在房內消遣；一般收費並不算低的網絡上網服務，也開始免費提供。
船方為乘客發的數獨遊戲
後來，船方允許乘客每天有一次固定的「放風」時間，3000多人按樓層輪流到甲板「遛彎兒」。沒有住在一起的家人，此刻便能打個照面。
2月9日下午，一位乘客在社交帳號上更新了一張自己在甲板上的照片，並配文：「在外面一個小時！再次感覺像個人類！」
「鑽石公主號」郵輪上共有2666名乘客和1045名工作人員。這3700多人中，有1000位是超過70歲的老人。
船上一位77歲的乘客楊先生說，自己每天需要服用四種心腦血管和助眠類藥物，但現在藥物早已用完，「我們長期病患者，真的是過日如度年。」
長時間隔離，老人們的常用藥消耗殆盡。一度收到約2000個處方藥需求，郵輪方緊急協調補充藥品儲備。2月11日下午，已經有很多老人拿到了藥物。
「鑽石公主號」本是一個海上移動的狂歡城堡。然而，疫情來襲，打亂了所有人的旅遊計劃。
郵輪公司總裁Jan Swartz已經表示，「將退還乘客所有費用，其中包括船票、機票、酒店及岸上遠足費用。此外，乘客在船上額外停留的時間內，將不會被收取任何費用。」
2月19日起，「鑽石公主號」乘客開始分批下船。有分析稱，預計核酸檢測結果呈陰性、且不與感染者在同一房間的乘客將在今天（2月21日）內全部下船。
這也意味著「鑽石公主號」這趟特殊的旅程即將結束。然而，對於從「鑽石公主號」上登陸的3000餘人來說，伴隨著未知的14天隔離期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