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高考日,今年考期受疫情影響推遲了一個月,使高考這件事本身更成為2020屆高三生特有的經歷。高考,作為「硬仗」「獨木橋」「分水嶺」,催生並承載著中國這個幅員遼闊的國家裡無數或悲或喜的故事,親人的奉獻、年少的愛戀、對夢想的追逐、對城市的嚮往,個體繽紛多姿的碎片從此刻開始碰撞交織,許多人的命運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改變了。
今天,我們整理了參加過70年代、80年代、90年代高考的名作家經歷。那些年他們的夢想和現實、心情與狀態、得或失,無不代言著我們每一個人——麥家高考發燒,但能」超常」發揮;格非模擬考拿全市第二,考前卻也想過退縮;王小波直言愛做數學題,但背東西就困;閻連科把作文認真寫滿五頁紙;阿乙吃豬心、喝補腦汁……
70年代的高考:路遙、餘華、王小波1973年7月24日,正值中小學的暑假期間,延川縣的招生考點設在延川中學——路遙的母校。參加考試的近1000名報考者中,北京插隊的知青佔了很大比例。(1973年,高等學校招生工作對推薦和選拔工農兵上大學的規定進行了修訂,並著重增加政治、語文、數學、理化四科的書面文化考試。相當於有限地恢復了高考。但是隨後卻由於張鐵生白卷事件而被否定,考試成績只作為參考,仍採取推薦制招生。編者注)
考試兩天,一共考了三門——語文、政治一張卷子,寫一篇批判文章;數學一門;理化一門。在理化試卷的卷面上,路遙寫下了這樣一段話:「本人由於職業和工作的關係,7年未能複習化學,只在考試前翻了一下書,這樣容易的題都做不出,實感內疚,如果複習時間放長一點的話,還可以做出的……」
延川縣招生辦不久公布了考試成績,王路遙的語政分數是83分,數學分數是22分,理化分數是30分,平均分數:45分。
(摘選自張豔茜《平凡的世界裡的路遙》之《艱難上大學》)
餘華:不管能否考上,先填了志願再說我是一九七七年高中畢業的,剛好遇上了恢復高考。當時我們心裡都準備著過了秋天以後就要去農村插隊落戶,突然來消息說應屆高中畢業生也可以考大學,於是大家一片高興,都認為自己有希望去北京或者上海這樣的大城市生活,而不用去農村了。
1977年恢復高考老照片
我們這一屆學生都是在「文革」開始那一年進入小學的,「文革」結束那一年高中畢業,所以我們沒有認真學習過。我記得自己在中學的時候,經常分不清上課鈴聲和下課的鈴聲,我經常是在下課鈴聲響起來時,夾著課本去上課,結果看到下課的同學從教室裡湧了出來。
四年的中學,就是這樣過來的,所以到了高考複習的時候,我們很多同學仍然認真不起來,雖然都想考上大學,可是壞習慣一下子改不過來。一九七七年的第一次高考下來,我們整個海鹽縣只錄取了四十多名考生,其中應屆生只有幾名。
我記得當時在高考前就填寫志願了,我們班上有幾個同學填寫了劍橋大學和牛津大學,成為當時的笑話。不過那時候大家對大學確實不太了解,大部分同學都填寫了北大和清華,或者復旦、南開這樣的名牌大學,也不管自己能否考上,先填了再說,我們都不知道填志願對自己能否被錄取是很重要的,以為這只是玩玩而已。
高考那一天,學校的大門口掛上了橫幅,上面寫著: 一顆紅心,兩種準備。教室裡的黑板上也寫著這八個字,兩種準備就是錄取和落榜。一顆紅心就是說在祖國的任何崗位上都能做出成績。我們那時候確實都是一顆紅心,一種準備,就是被錄取,可是後來才發現我們其實做了後一種的準備,我們都落榜了。
寫著」一顆紅心 兩種準備「的準考證
高考分數下來的那一天,我和兩個同學在街上玩,我們的老師叫住我們,聲音有些激動,他說高考分數下來了。於是我們也不由地激動起來,然後我們的老師說:你們都落榜了。
就這樣,我沒有考上大學,我們那個年級的同學中,只有三個人被錄取了。
後來我就沒有再報考大學,先在衛生學校學習了一年,然後分配到了鎮上的衛生院,當上了一名牙醫。我們的衛生院就在大街上,空閒的時候,我就站到窗口,看著外面的大街,有時候會呆呆地看上一二個小時。後來有一天,我在看著大街的時候,心裡突然湧上了一股悲涼,我想到自己將會一輩子看著這條大街,我突然感到沒有了前途。就是這一刻,我開始考慮起自己的一生應該怎麼辦?我決定要改變自己的命運,於是我開始寫小說了。
(摘選自餘華《沒有一條道路是重複的》之《十九年前的一次高考》)
王小波:我層次很低,也就配去學學理科1978年我去考大學。在此之前,我只上過一年中學,還是十二年前上的,中學的功課或者沒有學,或者全忘光。家裡人勸我說:你毫無基礎,最好還是考文科,免得考不上。但我就是不聽,去考了理科,結果考上了。
我對事情實際的一面比較感興趣:如果你說的是種狀態,我馬上就能明白是怎樣一種情形;如果你說的是種過程,我也馬上能理解照你說的,前因如何,後果則會如何。不但能理解,而且能記住。因此,數理化對我來說,還是相對好懂的。最要命的是這類問題:一件事,它有什麼樣的名分,應該怎樣把它納入名義的體系——或者說,對它該用什麼樣的提法。眾所周知,提法總是要背的。我怕的就是這個。文科的鼻祖孔老夫子說,必也正名乎。我也知道正名重要。但我老覺得把一件事搞懂更重要——我就怕名也正了,言也順了,事也成了,最後成的是什麼事情倒不大明白。我層次很低,也就配去學學理科。
王小波
現在回想起來,幸虧我沒去考文科——幸虧我還有這麼點自知之明。如果考了的話,要麼考不上,要麼被考傻掉。
我當年的「考友」裡,有志文科的背功都相當了得。有位仁兄準備功課時是這樣的:十冬臘月,他穿著件小棉襖,籠著手在外面溜達,弓著個腰,嘴裡念念叨叨,看上去像個跳大神的老太婆。你從旁邊經過時,叫住他說:來,考你一考。他才把手從袖子裡掏出來,袖子裡還有高考複習材料,他把這東西遞給你。不管你問哪道題,他先告訴你答案在第幾頁,第幾自然段,然後就像炒豆一樣背起來,在句尾斷下來,告訴你這裡是逗號還是句號。當然,他背的一個字都不錯,連標點都不會錯。這位仁兄最後以優異的成績考進了一所著名的文科大學——對這種背功,我是真心羨慕的。
至於我自己,一背東西就困,那種感覺和煤氣中毒以後差不太多。跑到外面去挨凍倒是不困,清水鼻涕卻要像開閘一樣往下流,看起來甚不雅。我覺得去啃幾道數學題倒會好過些。
(摘選自王小波《思維的樂趣》之《高考經歷》)
80年代的高考:麥家、格非、遲子建、閻連科閻連科:上百個考生,無一人知道中國都有什麼大學
離高考還有四天。因為高中沒有畢業,只能找出初中課本抓緊複習了四天,便和一些同村青年一道,到幾裡外的一個學校,參加了一次對我來說是莫名的高考,就像抓緊吃了幾口飯食,又匆忙地奔上了人生與命運的老道一樣。
記不得那年都考了一些什麼內容,但卻記得,高考作文的題目是《我的心飛到了毛主席紀念堂》。在那篇作文裡,我寫了我站在自己親手修的大寨梯田上,眼望著北京天安門,心裡想著毛主席生前的偉大和光榮——在那篇作文裡,我狠命地抒發了我對偉大領袖的某種浩大的感念和情感。因著自己那時正寫著長篇小說,而那篇作文,也就自然寫得很長。作文要求是每篇千字左右,每頁四百格的稿紙,每人發了三頁,而我卻整整寫了五頁。因為稿紙不夠,舉手向老師索要,監考老師大為震驚,走過來看我滿紙工整,一筆一畫,在別人兩頁都還沒有寫完時,我的第三頁已經寫滿。於是,監考老師就在考場上舉著我的作文,大聲說,像這個同學能寫這麼長的作文,字又認真,句子順暢,那是一定能考上大學的。希望別的同學,寫作文都要向我學習。我不知道當時的監考老師是來自哪裡,但他的一番話,讓所有考生在那一瞬之間都把目光集中到了我的身上。
然而那年,我沒有考上大學。
我們全縣,無一人考上大學。只有偶或幾個,考上了當地師專。而我所在的考場,上百考生,連考上中專的也難求一個。
這集體的落榜,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集體去報考志願那天,上百個考生,無一人知道,中國都有什麼大學,省裡都有什麼大學,洛陽都有什麼學校。問負責填報志願的老師,志願應該寫到哪個學校,老師說,你們隨便填嘛。
問:「隨便也得寫個學校名啊。」
老師說:「北京大學和河南大學都行。」
問:「北京大學在北京,河南大學在哪兒?」
老師說:「可能在鄭州。」(實際在開封)
大家都意識到了,北京是首都,是政治和革命的中心,是全中國人民嚮往的一方聖地。於是,有人率先把他的志願填了「北京大學」四個字。隨後,所有的同學都把志願寫成了北京大學。我也一樣。當然,結局是無一錄取,命運決然地公正。
接下來,和我同考場的許多同學,都在次年進行了復讀復考。而我,沒有復讀,沒有復考,我在家寫我的小說,到了年底,便懷揣著一種逃離土地的夢想當兵去了。
後來,有位領導聽說我愛寫小說,有心看看我的作品欲要提攜我時,我急急地寫信並打長途電話,讓我哥哥把我用幾年時間寫的三十萬字的長篇寄給我時,我哥卻在來日回我的長途電話裡,傷心地告訴我說,弟呀,你當兵走了之後,母親每天燒飯和冬天烤火,都把你寫的小說當作燒火的引子,幾頁幾頁地點著燒了。
我問:「全都燒了?」
哥說:「差不多全都燒了。」
(摘選自閻連科《我的父輩》之《高考》)
麥家:為什麼我平時成績一般,高考考得那麼好?
高中大家都在發奮讀書,我雖然也發奮,但成績在班上一直處於中間,不冒尖。1981年,我參加高考,當時的高考錄取率大概只有3%,按我平時的成績肯定是考不上的。結果那年高考,我們班上54名同學只考上了三人,其中有我。我是第二名,比錄取分數高出不多,屬於險勝。
為什麼我平時成績一般,高考又考得那麼好?完全用運氣來說有點說不通,因為高考三天,後面兩天我都在發燒。我是在昏昏沉沉中應考的,只有我自己知道,否則我一定會考得更好。
麥家
我上的是解放軍工程技術學院,這是當時軍隊的重點大學,錄取分數很高,院方到我們學校招生時,初定的調檔線比錄取線高出40分。我屬於險勝,相差甚遠,自然是想都不敢想的。但是,那些高分的佼佼者被院方帶去醫院作體檢後,可以說是潰不成軍,檢測視力的「山」字表簡直像一架機關槍,一下子撂倒了20人中的14人,加上其他關卡卡掉的,最後只剩下2人。要知道,這不是一般的學生體檢,這是入伍體檢,是按軍人的要求來要求的。於是,又重新劃了調檔錢,比前次降了一半。但對我來說還是不夠,還差得遠。
但也不一定。
那天,我去到醫院參加體檢。天很熱,醫院裡的氣味很難聞,我出來到樓下,在一棵小樹下乘涼。不一會,出來一個戴眼鏡的同志,50來歲,胖墩墩的,他顯然是來乘涼的,站在我了身邊。正是中午時分,樹又是一棵小樹,罩出的陰涼只是很小的一片,要容下兩個人有點困難,除非我們挨緊了。我由於自小受人歧視,養成了(也許是被迫的)對人客氣謙讓的習慣,見此情況主動讓出大片陰涼給他。他友好地對我笑笑,和我攀談起來,我這才知道他就是負責「工院」招生的首長。我向首長表示,我很願意去他們學校,就是成績差了。首長問了我的考分,認為我的分數確實低了些,否則他可以考慮要我。但是,後來當首長獲悉我數學是滿分、物理也有98分的高分時,他驚疑地盯了我一會兒,認真地問我是不是真的想上他們學校。
我激動地說:是真的。
五分鐘後,我改變了體檢路線,轉到四樓,接受了有軍人在場監督的苛刻的體檢。我的身體狀況比我想像的要好,要爭氣,一路檢查下去,居然一路綠燈,哪怕連腳板底也是合格的(不是鴨腳板)。當天下午,我離開醫院時,首長握著我手說:回家等通知吧。
第五天,我接到了由首長親自籤發的通知書。
回想這一些,我恍惚覺得自己是在寫小說。
(摘選自麥家《非虛構的我》之《八大時間》)
格非:讓舉人見鬼去吧,反正我是不考啦一九八一年的夏天,六月份,整個鎮江地區舉行了一次據稱難度超過高考的模擬考試。考試結束後不久,我在校園裡碰到了教導處的羅主任。他上上下下地打量我,叫出我的名字,把我嚇了一跳。
「你的身體似乎不太好,」他說,「我已經注意你很久了,要補充營養,麥乳精要天天吃,吃不下也得吃。要多休息。書嘛,就不要看啦,放心回宿舍睡大覺。你想想看,高考雖說很難,但整個鎮江市成千上萬的考生,總不至於只錄取兩個人吧?」
他見我仍然站在那裡發愣,就乾脆對我說:「這次模擬考試,你是鎮江地區的第二名……」
80年代的鎮江
我回到宿舍之後,果然照羅主任的吩咐蒙頭大睡起來,這一睡可不要緊,高考前就再也爬不起來了。考試前一天的晚上,我的體溫升到了攝氏40度。我不敢去找校醫看病,而去發電廠的路我是再也走不動了。寢室裡亂鬨鬨的,瀰漫著汗臭和麥乳精的氣味,考生的父母們正在給他們的兒子做最後的戰前動員。我看見鄰床的一個考生,只穿著一條三角短褲,像個拳擊手那樣向空中揮動著拳頭,嘴裡念念有詞:拼了,拼了……
我知道自己明天上不了考場了。我的意志坍塌了。我忽然想起了母親,想起了她讓我去學藝的那個木匠師傅。我不再憎惡他了。當個木匠似乎也沒什麼不好。幹什麼都行,反正我不想上考場了,我的每一根神經都已經斷掉了。
大約十一點鐘的時候,羅主任來到了我的床邊,他把校醫也叫來了。他說養兵千日,用在一時,他說不到長城非好漢,他說自古無場外的舉人……我說讓舉人見鬼去吧,反正我是不考啦。
「這可不能由你說了算,」羅主任嚴厲地說,「你的父母不在身邊,現在得聽我的。如果你明天上午仍然高燒不退,我也不會逼你……」
他讓校醫給我往靜脈裡推射了一針葡萄糖,又讓人將我架到他的家中,逼著我當他面喝下三大碗稀粥。
現在,我已無法回憶起這個夜晚是如何度過的,第二天早上我又是如何走進考場的。我只記得,當我從考場回到學校,羅主任正在門前生煤球爐,他又上上下下地打量我,對我說:「如果你想放棄高考,現在仍然來得及。」
隨後,我們都笑了起來。
(摘選自格非《博爾赫斯的面孔》之《當木匠,還是上大學?》)
遲子建:我高考不理想,居然把作文寫跑題了1981年,我高考不理想,居然把作文寫跑題了,只考上了大興安嶺師範專科學校,學中文。因為課業不緊,我有充足的時間閱讀從圖書館借來的中外名著,使我眼界大開。學校面對山巒草灘,自然風景壯美。我寫了大量自然景色的觀察日記,這應該算是最早的文學訓練了。開始嘗試寫小說,是1983年。我運氣不錯,只投過幾篇稿子,《北方文學》的編輯就開始與我聯繫,從而走上文壇。我早期的代表性作品《北極村童話》,就是在大興安嶺師範畢業前夕創作的,那是1984年。
(摘選自《江南》雜誌訪談遲子建《人生就是悲涼與歡欣》)
遲子建
90年代的高考:阿乙、袁凌、文珍阿乙:為了高考,我吃了多少豬心,喝了多少補腦汁
我高考分數隻到省專檔。只有三所學校。另外兩所在省外,涉及金融行業,預估招生分數比本科線高,我只能去讀本省的公安專科學校。我從來沒有做過讀警校的準備。我也不覺得自己適合做警察。但是,我已經厭煩學習了,為了高考,我吃了多少豬心,喝了多少補腦汁,還得了神經衰弱,我已經徹底厭倦學習了。出於對復讀的恐懼,我去讀了警校,並且在畢業以後做了五年警察。我現在倒不後悔這一段經歷,因為寫作的大部分資源就是這一段時間積累的。
從考上大學的18歲開始,我一直不怎麼學習,直到26歲,有一個朋友批評了我,或者直接說他譏諷了我,我才手不釋卷,直到如今。我生活的時候生活得很激烈。讀書的時候讀得很刻苦。像是一匹傻馬,就是在平地上走,頭也是點來點去的。
(摘選自《中華讀書報》訪談阿乙《一個作家的權力在於他的作品》)
袁凌:我可以辜負自己,我辜負不起父母我的噩夢都重現當年的高考情景。在那些依稀的夢裡,我為象牙塔的一紙通行證折磨得體無完膚,老是顧此失彼,原本應該考好的考不好,甚至連自己最為擅長的作文都走題。那是一段多麼不堪回首的時光,夾雜了太多的傷疼,被七月灼傷的疼痛。
1997年,我第二次走進高考場。內寒外熱,我感覺自己的肩上千鈞壓來。我怎麼能輕裝上陣?來自鄉村的孩子,面對的不僅是個人的理想,更多的是父母的期待。那個時候,我只有一個念頭:我可以辜負自己,我辜負不起父母。在這千軍萬馬的獨木橋上,我註定只能成為高歌的勝利者,而不能成為哀嚎的失敗者。
袁凌在家鄉
在等待分發試卷的那一刻,我有些恍惚,恍惚裡是一會是父母那在丘陵皺褶深處的黃土地上躬耕的勞作身影,一會是夢寐以求的大學象牙塔,二者交相疊現。試卷在手,我拋棄一切的私心雜念,沉入第一場語文考試。語文,歷來是我的長項,洋洋灑灑,一路刺殺下來,順暢得如同一次小小模擬考。尤其是寫作文題,我一氣呵成,論辯清晰,文採飛揚,字跡俊秀。那一刻,通體舒泰,有些飄飄然,很多的擔憂一瞬即逝。掃視周邊的考生,發現他們個個神色慌張,汗水細密,有些甚至連頭髮都溼透了。我心想,今年的語文沒這麼難吧。不敢大意,我抓緊最後的十五分鐘,又全部檢查了一遍,感覺還是那麼的美妙。沒十足把握的,檢查的時候要肯定第一感覺。這是我歷次模擬考的經驗,因此我幾乎沒動,等到時間一到,就離開了教室。
(摘選自袁凌博客文章《十年一覺高考夢》)
文珍:也許是上天的安排,讓我接受了四年理性教育我讀書蠻早,17歲上的大學。覺得一定會考上,因為考過年級第一嘛,但高考偏偏考得不好,其次志願填得也不好。99年那年正好復旦是「3+1」,北大清華都是「3+2」——那幾年廣東曾經採用這種特殊考制。
像我這樣的懶人,覺得少考一門總歸是好事,覺得復旦「3+1」是天意,太適合我了。而且對我影響很大的高中物理老師,是文革前的復旦物理系高材生,身上有一種智慧之光……有幸上他的課,是讓我從中不溜變成年級第一的主要原因。他女兒也在我前一年考上復旦大學物理系,是那年深圳的狀元。
種種命運的暗示之下,我就選了復旦中文。但那一年可能很多人都跟我一樣想,所有人心往一處想結果必然糟糕,百分之八十的人都選了「3+1」,「3+2」的學校競爭反而沒有那麼慘烈。
那年復旦平均錄取線比北大要高,我總分差4分沒過線。而且那年復旦理科生的成績據說比文科好,廣東省總計招60個,比例應該20個文科生,40個理科生,但那年只招了8個文科生——名額都勻給理科生了。後來還在報紙上看到,8個文科生中的一個還出國了……
那個暑假我等了很久,也沒有想到會考不上,但學校裡有人收到復旦的錄取通知書了,自己一直沒收到,好像也沒有很強烈的痛感,就是一直玩,看電影,每天去市圖書館。到八月中下旬,都快開學了,終於收到中大的了,還是意想不到的金融系——我的第二志願第一欄根本不是金融,是法學,完全抄我同桌的。
沒想到中大金融比法律系厲害,先調檔,當時系裡的招生老師大概急於找一個編院刊的人,看到我的檔案就很高興。就這樣陰差陽錯讀了四年金融。那幾年裡,我幾乎是極為緩慢地接受這個現實,也在BBS寫了很多東西。也許是上天的安排,讓我接受了四年理性教育。
(摘選自2017年11月3日在上海萬象城言幾又書店,文珍、張新穎、顏維琦、吳越對談實錄)
責編 | 巴巴羅薩
主編 | 魏冰心
圖片 | 網絡
原標題:《為什麼我平時成績一般,高考考得那麼好?| 10位作家的高考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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