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歲的全球網紅大法官金斯伯格，走了

作者：劉玲律師 來源：北京刑事辯護

作者劉玲系北京市律師協會刑事訴訟法專業委員會副主任，清華大學法律碩士研究生聯合導師

美國當地時間9月18日，美國聯邦最高法院在一份聲明中宣布，大法官金斯伯格因轉移性胰腺癌去世，享年87歲。

兩年前，我為中國法制出版社譯著《溫柔的正義——美國最高法院大法官奧康納和金斯伯格如何改變世界》寫過一篇書評，刊發在《方圓》雜誌。之後，我同全球粉絲一樣，默默關注著這位「全球網紅」——美國聯邦最高法院大法官魯斯•巴德•金斯伯格。

在年輕偶像極易成為崇拜對象的年代，金斯伯格這位美國老奶奶卻成為很酷的標誌，她被戲稱為「Notorious R.B.G」，受到年輕人的追捧。她的頭像被印在T恤、手機殼、馬克杯上，被P成漫畫、電影形象，被各種COS。歐巴馬是她的頭號金粉，言辭懇切地對她說過：「感謝你創造了一個更平等公平的社會。」

兩年前，這位老奶奶一不留神摔斷了3根肋骨，驚得全球為之一顫，「金斯伯格摔斷肋骨」的新聞，立刻上了全球頭條。可是，這位老奶奶只住了一晚醫院，就任性地跑回家開始辦公了。

金斯伯格是美國歷史上第二位任職聯邦最高法院的女性大法官。從1789年開始，美國聯邦最高法院大法官均為男性，1981年桑德拉•戴•奧康納成為美國聯邦最高法院第一位女性大法官，魯斯•巴德•金斯伯格宣誓就職大法官時已是1993年。

一直以來，美國法官給社會留下的印象是：神秘、緘默，好像人類社會中的「神」，遠離公眾，與社會保持著距離，三緘其口，默默守護著正義的防線，擔當造法重任，用一個一個經典判決引導著社會前行方向。

但是，金斯伯格這位老奶奶法官，特立獨行，敢怒又敢言。法庭上，她面對媒體公開宣讀與其他大法官不同的異議意見。法庭外，她藉助媒體發出自己不同的聲音來尋求社會支持。

在川普競選時，金斯伯格直言：「如果這個騙子當政，我寧願移民紐西蘭。」作為大法官，金斯伯格好像在「冒天下之大不韙。」

不過，也正因此，金斯伯格掀開了大法官神秘的面紗，在大法官與社會公眾之間架起了一座橋梁。網絡時代以雙向互動為模式，她成為網紅也是必然。同時，她的特殊身份、閃亮人生、獨特人格魅力、不同凡響地意見和思想，也契合了網民尋找偶像、再造偶像、崇拜偶像、消費偶像的心理需求。

上個世紀四五十年代，金斯伯格在哈佛大學學習，成績優異，並且擔任《哈佛法律評論》編輯。金斯伯格認識到「律師不僅能以這個職業謀生，還可以通過自身角色讓社會變得更好，無論州和國家，抑或民族和世界。」

彼時，男女同校大學不多，女生更是稀少，社會乃至校園對女性充斥著敵意。彼時，性別歧視司空見慣，更多的人認為「本應如此」。

但是，金斯伯格豐富的知識儲備和開闊的視野讓她能夠跳出慣常思維，用冷峻的眼光審視性別歧視之現實，謹慎將女權問題放到法律世界中，探求解決之道。

面對性別歧視，遊行、靜坐、罷工等激進方式在一定程度上也能推動女權運動。但是，金斯伯格則採用理性、智慧的法律方法，尤其成為最高法院大法官後，她通過在個案中解釋法律來推動變革，確立新的評價標準。

作為法律人，金斯伯格深諳「通過法律引領社會變革」，她深信「任何沒有解決的政治問題都會變成司法問題」，所以她們在司法領域釋放著智慧和力量，致力於女權法律運動，直至推行男女平等。

美國最高院曾有案例：一個是女生要進軍事學院被拒絕，一個是男學生要進女子護理學院被拒絕。判決結果是：軍事學院應當招錄女生，護理學院應當向男生敞開大門。金斯伯格認為：「兩性間旨在限制女性發展機會的那種條條框框，有時也會對男性造成傷害。」之後金斯伯格將之發展為「實現平等原則」理論。

當網紅，當然要符合網紅的評價標準，比如，經常曬一曬自己的私生活，秀一秀美圖美照，向網友報告一下行蹤，談一談自己的小嗜好。網紅金斯伯格，在這方面做得就很好，圈粉能力超強。

她酷愛歌劇，還有購買各類鞋子的嗜好。她每天健身，每周進行兩次體能訓練，能一口氣能做20個仰臥起坐。她通過服飾來表達自己的任性，在不同場合佩戴不同的假領，戴黃金蕾絲領，表示她同意多數派意見，戴銀色蕾絲表示持異見，準備發表激進言論時，她會戴一個扇形玻璃珠衣領。

美國聯邦最高法院的九名法官，是美國憲法的捍衛者，他們決定著社會運行的方向。這九位位高權重的老人，可以說是美國這艘巨輪的壓艙石，充滿著神秘。九人之一的金斯伯格，打破了神秘，像一縷陽光灑在實實在在的俗世生活中。

金斯伯格這位有深度、有毅力、獨立、優雅、有趣又有料的老奶奶，像一本書、一部電影，實實在在豐富了我們這個世界，她給粉絲以及同時代的人帶來能量和勇氣。

正如《三聯生活周刊》記者張月寒所言：「當一個有人格魅力並且人生經歷真正讓人崇敬的人在流行文化領域辨識度越來越高，這本身也讓人振奮。」

金斯伯格走了，在去世前幾天，她感受到體力下降時對其孫女說：「我最熱切的願望就是，在一位新總統就職之前，我不會被取代。」

金斯伯格離去，恰好趕在總統大選來臨之際，川普又獲得提名一名聯邦最高院大法官的機會。金斯伯格時代，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