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做的端午香包
我坐在回家的車上，心情悶得像快燒開的水。
快中考了，我們端午節只休一天。為了讓奶奶高興，爸爸還是帶我回了老家。一個小時的車程，風呼呼地吹著，把地裡的麥穗壓得彎下了腰；旭日初升，粉紅的光芒徐徐灑下，氤氳了一地芬芳。一切都和諧又美好。可當奶奶穿著土色的布衣，踩著布滿灰的布鞋，一搖一擺地走過來把我摟在懷裡，皺巴巴的手撫上我的額頭，不知是學習壓力大，或是心情煩躁，我一把推開了她，跑回車上，甚至沒有再下車。我覺得鄉土氣息的她與我的光鮮亮麗格格不入。
坐在車裡，我看到她尷尬地笑了笑，搓了搓手，放回衣兜裡，扭過身去，不知跟媽媽說了什麼。
幾天後，我帶著一身疲憊回家，月朗星稀，唯有清風與我相伴。媽媽似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從包裡拿出了一個香包，說：「對了，那天奶奶送給你的端午禮物忘記給你了。」我拿過那個香包，艾草的綿綿香氣竄入我的鼻子，佔據了我整個鼻腔。
那香味，不似香水般濃烈刺鼻，也不似飯菜般淡香勾人，它自帶的獨有的醇香，像剛浸泡在水中又提起的清香，讓我想起老家後院那一大片的艾草釋放的味道。我捧起香包，細細端詳。綠色的香袋上有著龍虎的刺繡，似是潭中的綠玉，一針一針繡出龍騰虎躍的氣魄。透過紗網，看到裡面的艾草被磨成了粉末，晾曬乾後又小心裝袋。
我眼前仿佛出現了這樣的畫面：奶奶彎下肥胖的身軀，提著籃子，蹲在草地裡拔艾草；皺得萎縮的手在地上摸索著，想要挑出最好的來；踉踉蹌蹌地提著籃子走回屋，便趕忙拿來和案板，把艾草鋪在其上。搗子不能硬搗，不能使蠻勁兒，只好借著月光伴著蟬鳴，一遍又一遍地碾碎，胳膊已經酸了，眼皮已經快閉上了，可為了孫女的中考必勝，她強打起精神支撐，直到全部碾完。
忽地想到那天她的手，有些乾澀，上面又磨出了新繭子，原來都是為了我啊。想起我當時鄙夷的神情、轉身就走的決絕、不加掩飾的嫌棄，仿佛看得到她的黯然神傷與落寞，淚滴從臉上滑下。那天，如果我沒有轉身離開，她就能親手把香包交給我，臉上洋溢著微笑，把她所有的愛和關懷轉交給我，把她所有的心血和付出傳遞給我，把她滿滿的祝願和期盼送給我，即使再苦再累也值得。
不覺間，眼角全是悔恨的淚水，人生沒有如果，但可以補救。坐在考場，我決定下了考場先給奶奶打個電話，中考完後就回老家，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把如果化為現實，告訴她：奶奶，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