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我去湘西旅遊,曾到過鳳凰古鎮,特意去瞻仰了沈從文故居。
當時,我只是知道沈從文和他的《邊城》,別的就一無所知了。即使是著名的《邊城》這篇小說,也從沒讀過,更不用說沈從文的其他的作品了。
在沈從文故居,我帶走了兩本書《沈從文小說集》和《沈從文散文集》,常放案頭,不時翻閱,總能給人啟迪。
沈從文多以自己熟悉的鄉村為題材,如《邊城》,惟妙惟肖地描寫典型的鄉村瑣事及地域文化和民俗,在整體上與都市的「現代文明」形成強力的對比,給人以巨大的衝擊力。同時,沈先生始終關注湘西他家鄉,在社會轉型過程中,由於不同的文化的碰撞給當地人生活方式和命運帶來的影響。沈從文的作品,看似平鋪直敘,卻充滿了對人生的隱憂和對生命的哲學思考,就像他本人所經歷的巨大磨難和頑強的生命,給人受益匪淺。
49年以後,沈從文再沒有進行過小說創作。從50年代一直到改革開放後,他工作於中國歷史博物館,做講解員並任文物研究員。
據說,文革中,軍管會的軍代表指著他工作室裡的圖書資料說:「我幫你消毒,燒掉,你服不服?」「沒有什麼不服,」沈從文回答,「要燒就燒。」於是包括明代刊本《今古小說》在內的幾書架珍貴書籍被搬到院子全都燒毀。
1985年,沈從文已八十多高齡了。一次有人採訪沈從文,問起「文革」中的事,沈從文說,「在『文革』裡我最大的功勞是掃廁所,特別是女廁所,我打掃得可乾淨了。」這時,有位女記者抱住老人的肩膀,說:「沈老,您真是受苦受委屈了!」出人意料的是,沈從文抱著這位女記者的胳膊,號啕大哭。箇中委屈,讓人動容。
當時,沈從文是與諾貝爾文學獎走得最近的一位中國作家,1987年和1988年,沈從文兩次入選諾獎候選人終審名單,他確實有這個實力。據說,如果沈從文1988年沒有去世,有非常大可能獲得諾貝爾文學獎。雖然49年後沈從文不再寫小說了,但其考古研究的成就依然顯著。
昨天,無意中讀到沈從文文革中寫的的一篇「檢討」《 我為什麼始終不離開歷史博物館》,字裡行間透著悲涼和無奈,讀了讓人想哭。
一句「我對這個世界沒有什麼好說的」,道盡了他一生的坎坷和無奈!一個老派的文人,溫和悲憫,與人為善,講究禮儀,面對自己不喜歡的人或事,也是很克制,不會怒形於色,惡語相向,甚至不會把話說的很直白,沈從文先生這樣的表白,足見他的心頭壓抑了多少不快,其無處訴說額痛苦無以言表。
在鳳凰古鎮,沈從文先生墓前有這樣一句話:「照我思索,能度理解我,照我思索,可認識人」。這是沈從文先生遺作《抽象的抒情》中的一句話 。在墓碑後面有張充和寫的兩行銘文 :「不折不從,星鬥其文,亦慈亦讓,赤子其人」。這是藏尾詩:從文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