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書金案重審開庭：庭審超兩小時，兩起未認定的姦殺案再成焦點

編者按

2020年11月20日上午，王書金案在河北邯鄲市中院開庭重審。

歷時7年覆核，王書金案最終是因張某乙案發回重審。南方周末記者注意到，在最高法院作出的裁定書中，並未出現有關聶樹斌案中受害人康某某的表述。

王書金案之所以被廣泛關注，除了因為王書金始終自稱是聶樹斌案的兇手之外，還與外界長期以來猜測他為活命編造故事有關。

聶樹斌於1995年被執行死刑，案件於2016年改判無罪。自2005年3月24日報導聶樹斌案以來，南方周末多年追蹤此案，幾代記者接力。

王書金的命運最終將如何——這是聶樹斌案最後的懸念。

53歲的河北男子王書金再次被押上法庭，身穿白色防護服，身形略胖。這距離他一審被判死刑，已經過去了13年。

王書金案之所以被廣泛關注，除了因為王書金始終自稱是聶樹斌案的兇手之外，還與外界長期以來猜測他為活命編造故事有關。

2020年11月20日上午9點，在最高法院將王書金案發回重審9天後，河北邯鄲市中院開庭重審該案，庭審持續兩個多小時。

聶樹斌平反後，王書金的命運已成為最後懸念。「四天以後，也就是11月24日，法院將再次開庭審理此案，到時大概率會宣判。」庭審後，王書金的辯護律師朱愛民告訴南方周末記者。

2020年11月20日，河北邯鄲市中院，王書金案重審開庭。（南方周末記者 杜茂林/圖）

DNA鑑定等待了15年

11月20日上午8時25分，邯鄲市中院門外寒風料峭，十多個法警早已站成一排，警笛聲響徹街道。五輛警車和一輛救護車沿著人民東路駛來，王書金就在其中一輛車裡。

對王書金來說，這裡不算陌生。2013年6月，河北省高院因聶樹斌案再審王書金案時，就將庭審從廣平縣法院移到了邯鄲市中院。

只不過這一次，由於案件不公開審理，審判庭旁聽席空無一人。與之形成對比的是：法院門外，有著比平日裡更多的安保人員，現場記者的每一次靠近，每一次拿出手機拍照，都會引起他們的警覺和制止。

朱愛民回憶，庭審過程較為順利。此前兩審法院確認的，王書金犯下的三起強姦殺人案（其中一起殺人未遂），控辯雙方和王書金本人幾乎沒有異議。「庭審主要討論了張某乙案。」

公開報導顯示，張某乙案是此次案件發回重審的主要原因。南方周末記者獲得的最高法院刑事裁定書顯示，在對王書金案覆核期間，一審判決、二審裁定不予認定被告人王書金涉嫌實施強姦、殺害被害人張某乙的犯罪事實出現了新證據，需要對該起犯罪進行重新審理和判決。

南方周末記者向張某乙家屬的代理律師胡勝利了解，張某乙案發生於1993年11月29日，被害人是王金書同村村民。2005年，在王書金的指認下，被害11年的張某乙屍體被挖出，但已「白骨化」。

當時，警方取走張某乙遺骸的一截骨頭做DNA鑑定。但遲遲未出鑑定結果，導致屍源身份一直未確定。因而，法院以證據不足為由排除此案。

直到2020年5月，在張某乙家屬的堅持下，DNA鑑定結果出來了，「白骨」正是張某乙。根據邯鄲市檢察院的指控，當年，王書金攜帶鐵鍁、籮筐到本村幹活，遇到時年25歲的張某乙，頓生歹意，將其攔住，挾持至十里舖鄉閆小寨村東南地一變壓器房南側，威逼張脫下褲子，將其強姦，後害怕罪行敗露，用手猛拍張的頸部，將其腰帶抽出勒住脖子，將其殺死，後持鐵鍁將張的屍體掩埋。

近十七年後，張某乙案重新回到公眾視野。「王書金在庭上供認不諱，並向被害人家屬道了歉。」胡勝利說，被害人親屬提出了賠償七十二萬餘元的訴求，王書金對此無異議。

南方周末記者在法院門口見到了張某乙的丈夫，他不願多談此事，表示「等待最後的結果吧」。

仍自稱聶樹斌案「真兇」

聶樹斌案仍是庭審中爭議的焦點。和過去十五年一樣，王書金依然堅稱自己殺害了案中受害人康某某。

根據公開資料，康某某死於1994年8月初，其屍體於1994年8月11日上午在石家莊某處玉米地中找到。當時，經過一審、二審，聶樹斌被認定為該案兇手並處以死刑。

落網後的王書金首次說出這起石家莊玉米地案，是在2005年1月18日凌晨的訊問中。正是他的說法，客觀上推動了聶樹斌案的再審。2016年12月，聶樹斌被改判無罪。此時，距聶樹斌被執行死刑，已逾21年。

然而，由於王書金的供述與聶案實際情況，在關鍵情節比如被害人屍體特徵、殺人方式、作案時間等，存在重大差異。2013年12月，河北省高院二審裁定，對王書金供述的強姦殺害康某某案不予認定。

在2020年11月20日的庭審現場，朱愛民再次主動提到了康某某。和7年前一樣，他認為，根據王書金的供述，石家莊玉米地強姦殺人案，雖然部分細節因時間的關係有遺忘之處，但主體是清晰的，可以認定是王書金所為。

這也是王書金的訴求，他一直想把聶樹斌死刑判決書上的罪行，加到自己的判決書上。庭上，王書金髮了言。而控方的態度，還是認為王書金並非石家莊案「真兇」。

王書金堅持攬聶案的這一做法，令外界猜測他為了活命編故事。同時也讓社會上始終有聲音，呼籲最高法「槍下留人」，以徹底查清石家莊玉米地案。王書金案死刑覆核期間，朱愛民兩次給最高法院寫信，申請最高院發回重審，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就是，法院和檢察院均把該案排除在外。

「兩次申請均沒有得到有關方回復。」朱愛民說，「但我始終相信這個案子會發回重審，因為一些犯罪事實還未查清楚。」

歷時7年的覆核，王書金案最終卻因張某乙案發回重審，這是朱愛民沒想到的。南方周末記者注意到，在最高法院作出的裁定書中，並未出現有關康某某的表述。

11月20日下午，南方周末記者隨朱愛民前往磁縣看守所，這裡正是王書金的羈押地。從門外眺望，堅牆之內，綠樹成蔭。一個多小時會見結束後，朱愛民表示，王書金對上午的庭審過程比較滿意，狀態較好。但王書金還是堅持，如果此次重審一審仍不認定他是石家莊玉米地案的真兇，屆時，他還是會上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