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一個家族企業，如果股票沒有上市，那無論其股權如何在創業家 族成員中分配，無論其經營體制如何以創業家族成員為中心，這都仿佛是理 所當然，無可厚非。但一旦公司股票上市公開，成為一個公共企業的時候， 那正如大塚家族的長女大塚久美子在新官上任燒第一把火的時候說的那樣： 「一個上市公司，董事會成員全都是創業家族成員，經營體制完全是創業家族制，這本身就存在法律問題」。上市公司的最高決策機關是公司的股東大會。
在對公司關鍵的經營問題的判斷上，為了實現股東利益最大化，有時候股東大會作出的決策不一定是創業家族所想要的。因此可以說家族企業一旦上市成為公共企業，那創業家族的經營意志勢必會受到挑戰。 在大塚家具的案例中，雖然第一大股東是大塚家具的創始人大塚勝久，第二大股東是KIKYO企畫，也即大塚勝久的長女大塚久美子，但兩者對經營權的爭奪結果還需要看其他大股東到底站在哪一邊。而這個時候如果有其他公司暗中收購大塚家具的股份並達到了足夠掌控公司的程度，那大塚家族父女之間的爭鬥就可能變成一場笑話。
當然，家族經營與上市之間的關係如何處理，答案多種多樣。目前日本也有創業家族經營著的大型上市公司，如豐田汽車集團，也有創業家族經營著的大型非上市公司如三得利集團。筆者在這裡提及這個問題並不是想危言聳聽，而只是想強調有這樣的問題正客觀地存在著。
很顯然，大塚勝久在2007年開始考慮家業傳承問題，是迫於無奈，儘管家業傳承這個問題很早就存在於大塚勝久的腦海裡，但那僅 僅是作為一個問題點而存在著，大塚勝久在2007年之前並沒有真正去思考過該怎樣去實施大塚家具的家業傳承，更沒有去制定家業傳承的計劃。
株式會社KIKYO企畫的成立充分說明了這一點。長子大塚勝之的興趣不在大塚家具的經營，作為父親的大塚勝久早就應該知道，而如果他事先對家業傳承進行了周密的思考，對如何進行傳承接班制定了詳細的計劃的話，也不至於在2007年唐突召回長女大塚久美子，更不至於發生現如今這樣一場鬧劇。
「三交」，是我國著名企業家茅理翔老先生在方太集團的接班傳承 經驗中總結出來的一個概念，意思是作為交班方，第一代經營者需要做 到「大膽交」「決心交」「徹底交」。既然決定交班，實行家業傳承， 不論是出於何種動機，或者是不是迫於無奈，作為大塚家具的創始人， 大塚勝久都應該懷有「三交」的魄力，對自己選定的接班人給予堅決的 信任和支持。正像創業於1560年、實現持續經營450年的鍋屋（NBK） 第15代經營者岡本太右衛門所說：「在自己還能掌控的範圍內讓接班人 大膽地嘗試和挑戰，即便是出現一些失敗，也是正常的。他們需要在失 敗中成長。等到了自己不能掌控的時候再把企業交給他，而萬一他出現 了失敗，那這個時候的失敗也許就是不可挽回的了。」
在筆者看來，長女大塚久美子的經營能力和經營手腕都是無可厚非 的。在她就任大塚家具社長的過程中，大塚家具度過了艱難的雷曼金融 危機時期，並實現了績效的恢復和增長。然而即便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大塚勝久依然不能做到「徹底放手」，這也許就是大塚勝久的問題了。
在大塚家具這個案例中，作為創業者的大塚勝久成功地創立了大塚 家具，並在艱難的創業期充分發揮自己的經營智慧和敢打敢拼的精神將 大塚家具從一個小小的家具店一舉發展成為一個大型的上市公司。在這 個過程中，大塚勝久強大的企業家精神可謂是發揮得淋漓盡致，而也正 是這樣的成功和強大，讓他不願意接受自己創建的大塚家具成功方程式 被否定的事實。換而言之，否定他的成功方程式的人如果不是大塚久美 子，最終也會發展成為這樣一場鬧劇。 我國也有很多如大塚勝久般「強大」的民營企業家，真心期望他們 在家業傳承的過程中能好好思考一下「三交」這個問題。
概覽家業傳承現狀，在家業傳承上出現問題，其多數原因在於交接班雙方的交流溝通不足，大塚家具目前之所以會陷入此般境地，交流溝通不足也是一個重要的原因。兩代人成長所處的時代背景不同，所接受的知識結構和信息不同，人生的經歷更是不一樣。因此，兩代人之間要自然而然地實現通暢的交流和溝通，的確並非易事。
企業家們在經營管理企業的時候都知道要保持企業內部交流溝通機 制的通暢，需要建立能夠保證交流溝通順利進行的渠道。企業內經營管理如此，家族內部亦是如此。在兩代人很難自然而然地進行有效溝通的時候，設定一些制度和渠道來規定這種交流和溝通，則顯得尤為重要。
在大塚家具的案例中，在經營手法上存在嚴重分歧的大塚勝久與長女大塚久美子之間，如果存在能夠讓兩人進行有效交流和溝通的機制和渠道，在這個過程中不管是誰說服了誰，我想都不至於發生如今這樣的父女經營權之爭。
明天，《家族企業》雜誌特約律師賈明軍將結合大塚家具的父女爭權案，從三個維度對家族矛盾進行評析，敬請期待。（本文刊於《家族企業》雜誌創刊號）
▲ 竇少傑，日本立命館大學經營學部助理教授，博士；日本同志社大學技術企業國際競爭力研究中心共同研究員；中國北京大學政府管理學院客座研究員，美國密西根大學訪問學者，主要從事企業的組織管理、績效管理、人力資源管理和勞動關係，以及家族企業傳承接班，日本百年企業傳承的課題研究。專著有《百年傳承的秘密：日本京都百年企業的家業傳承》（2014年，浙江大學出版社，中文版），《中國企業的人力資源管理》（2013年，中央經濟社，日文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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