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足夠幸運,年輕時候在巴黎居住過,那麼此後無論你到哪裡,巴黎都將一直跟著你。」
——海明威
Ron:
昨天是畢業10周年的同學聚會,雖然明知你不會來,仍然會泛起淡淡的憂傷,仍是不由自主會想起你。
我的少年時光,只有一個你。
聚會時同學又在講那個笑話:那個誰,模擬考試沒考好,考完出來坐在走廊上哭。結果,哭著哭著就考了個年級第一……
他們肆意地笑鬧著,我也跟著大聲笑,笑得比男生更豪氣。
是的,當年走廊上哭的那個人,就是我。哭得撕心裂肺地動山搖,老師勸同學拉,全都不理。直到你下考後經過,才止住我的淚。
我可以無畏天下人的眼光,可我怎麼能,怎能在你面前不堅強?
我知道是你,來不及抹乾淨淚,抬眼來看你,便也看到了你身旁那個黃衫短裙、迎春花一般的女生,還有……你們牽著的手。
我搖搖晃晃站起來,收了泣,往你左肩來了一記「哥們拳」,像半年前那樣,像半年前所有的日子那樣,無聲告訴你:兄弟,我還好。
Ron,我想你當時很信了的,因為我們曾經那樣的彼此信任著,因為我從來都比男生更加「一言九鼎」。
在那樣嘈雜的走廊,我甚至分辨出來你輕微地籲了一口氣。
可是啊,我好嗎?怎麼好呢?半年不見,我弄丟了最最最重要的東西!
半年前家裡出了變故,我不得不休學回家,不得不離開我心愛的校園,離開……心愛的你。
那個寒冬的晨,我偷偷收拾好行李,甚至沒有驚動熟睡的室友,一個人悄悄離開。
告別只能收穫到同情,我不需要。
宿舍的鐵門是冰的,地是冰的,樹也是冰的,我的心更是冷硬成堅冰。
我不怪命運,不怪父母,但我仍然想找個肩膀哭,哭我還沒來得及畫好的大學夢,哭我夜夜枕著你名字入眠的愛情。
啊,都要夭折了吧……
拐到校門口的「思敏書店」,店鋪還沒開,灰色的卷閘門前,卻赫然是你頎長的背影。
看到你端平的雙肩,淺色的牛仔褲,白底黑面的nike鞋,心內猛的有東西汩汩而出,差點就湧出淚來。你是這樣了解我,知道我離校前,一定會來這裡。
我衝過去,也是這樣一捶,卻打到了突然轉身的你的胸。我看到了你的眼睛。我看得到,眼瞳裡的我。
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我知道,我一直是住在你心裡的。
我「開心」起來,我們海闊天空聊了很多,似乎還是往常那樣倚著單槓,根本就沒有休學的陰影。
直到書店老闆來開門。買完教輔,我們不約而同地沉默下來。
太陽不升起,離別在一瞬間降臨。
你幫我背起包,默默走向公交站。
當公交車從灰濛濛的遠處駛來,你終於打破沉默,朝我伸出右手,在我以為你終於要抱抱我的時候,你手卻突然拐了彎,摸到自己後腦勺。你還是一如既往的孩子氣。
然後你自己也笑了:「加油!女子漢大丈夫!」
我笑著說好,然後瀟灑轉身,背上沉甸甸的雙肩包。
我笑,因為我把淚留住了,直到你再也看不見,才川流不止。
「女子漢大丈夫」?原來,這麼這麼多日子以來,我一直是你心目中的「大丈夫」!
公交車上我在想,Ron,也許你是喜歡小鳥依人的吧?喜歡柔弱無骨、溫婉秀氣的吧?
而我,一個從三歲就開始幹農活的泥腿女孩,早就學會了如何用「不哭」「學習拼命」和「性格爽朗」來……掩飾我的自卑。
好在,我終於能趕回來,在高三最後一次模擬考試的前夕。我戰勝了一切變故,我追上了我自己的命運之光。
而我,離開試卷太久,離開鈴聲太久,就連坐在考場竟都恍若隔世。
最後一科考完出來,我自感手拙腦鈍,每一門都差距太遠,哪有從前的自信?
誰能想像我半年的艱辛卻換來竹籃打水一場空?誰會憐憫我欲跳出樊籬然後與你比肩的痴夢?
我悲從中來,終於號啕大哭。
而我日日夜夜心心念念的你,也果然、終於牽了另一位女孩的手。
當時抬眼看你,我依舊勇敢地看向你的眼。是的,眼睛是心靈的窗戶,我看懂了,你的眼神這樣的清澈,那裡真的沒有我。
是啊,這樣一位美麗、清純的,連我都不由得心生歡喜的女孩,我終是做不了這樣的小女子罷!
那就是一簇陽光燦爛的迎春花兒,而我,永遠只能是綠油油的稻田中,那根倔強出頭的稗子。
三模以後學校就放假了。我再也沒有見過你。
傷感嗎?每一年的6月,本就是一道分水嶺。分割少年前程,分割初萌的愛情。
苦痛嗎?生命的詮釋儘管不同,但是我肯定,若心中有愛,生命將蔚為長流。
如今,Ron,我果然活成了你說的樣子。大丈夫,獨立、也孤獨。
但我是海明威先生祝福過的足夠幸運的人,年輕時候在你的心房住了整整2年半的日子。
你就是我的巴黎,那麼此後無論我到哪裡,巴黎都將一直跟著我。在我仍然要做「女子漢」的時候,它將永遠是我,甜蜜的盔甲。
最後,祝我心愛的你:愛情花開,前程似錦。
17歲那年的「女子漢大丈夫」
作者
羲仰
即算錯過文青年紀,也始終相信文字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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