筷子是東亞地區廣泛使用的主要飲食餐具,起源於古代中國,最早見於河南省安陽市殷墟文化的出土文物中。由此可見,其使用時間至少可以追溯至3000年前。它是華夏民族智慧的結晶和東方餐飲禮儀的文化象徵。
筷子古稱「挾」,又名「箸」、「筯」。明朝時期,由於江南地區船工以水上行船為生,以其與「駐」、「蛀」同音,視為不吉,故反其名稱為「筷兒」。後因其名新穎而廣為流傳,「至有士大夫間亦呼箸為筷子者,忘其始也。」
關於筷子的功能記載,最早見於西漢禮學家戴聖所著的《禮記.曲禮》:「羹之有菜用挾,其無菜者不用挾。」,同時期的社會學家史遊所著 《急救篇》中亦有提及:「箸,一名梜,所以夾食也」。其具體起源已不可考,是為適應烹飪文化的發展而取用熟食所生,晚於刀叉和匕匙的問世。原始社會,人類以手抓食,既不文明,又不衛生。後改為以刀叉為工具,分割狩獵所得的獸類食物。新石器時代以後,隨著飲食結構的豐富和飲食方式的改變,原有刀叉匕匙已無法滿足非肉類食物的就餐需要,筷子便應運而生。它以其製作簡單而使用便捷、功能多樣的特性而深受歡迎,迅速流行起來,成為此後幾千年中原漢民族人民的主要餐飲工具,並且隨著漢族文明的拓展和延伸而風靡一時,深入傳播傳到了朝鮮半島和日本、越南、馬來西亞等國家和地區,成為東亞地區最具代表性的飲食餐具。而以刀叉為主的飲食文化則在遊牧民族和西方國家的禮儀文化中保留了下來。
筷子雖小,卻不簡單。標準的筷子尺寸為七寸六分,代表人的七情六慾,食色性也,以示人與動物的本質不同;其形狀為一頭圓,一頭方,代表了古代國人天圓地方、天地和諧的哲學觀;筷子的計量單位為雙,必須要兩支同時使用,稱為「一雙」或「一對」,「一副」,代表著陰陽調和、合二為一的文化內涵。中國人民在長期使用筷子的過程中,還總結衍生出了獨特的筷子文化,比如品箸留聲、當眾上香、執箸巡城等十二種忌諱。它們與飲食、服裝、器用等傳統文化習俗一起共同構成了合乎中國傳統文化背景的系統禮儀規範。
小小一雙筷子,不僅是在座席之上觥籌之間穿插往來的一個簡單飲食工具,有時甚至還能攪動天下風雲關乎國運興衰。歷史上關於筷子最著名的兩個典故一為亡國,一為興國。
《韓非子·喻老》有言:「昔者紂為象箸,而箕子怖。」箕子乃商紂王叔父,殷末賢臣。他見紂王開始使用象牙箸,便知其不久必將追求精物美食,耽於聲色而荒廢國政,認為這是國家敗亡的徵兆。後來紂王果然因為荒淫昏聵而亡國,是所謂見微知著。《史記·留侯世家》嘗載,留侯張良為漢高祖籌劃楚漢爭鋒之計謀,「藉前箸為大王籌之」,羅列條陳八項意見批駁漢祖門客腐儒迂見,並陳破局良策,及時點醒漢王追回前命,最終成就了漢家天下四百年的宏圖偉業。是即「藉箸代籌」。
箸雖無情,能寓褒貶。唐玄宗時期一代名臣、宰相宋璟為人剛直,大公無私,常常為了民生犯顏直諫。唐玄宗得賢臣如此深為欣慰,特賜其一雙金箸,以表其剛直。曹公著《紅樓夢》,第四十回「史太君兩宴大觀園,金鴛鴦三宣牙牌令」中,賈母請客吃飯,賈府諸女為了戲弄沒見過世面的劉姥姥,特意拿了一雙「四楞象牙鑲金的筷子」與劉姥姥。金貴的象牙筷壓手,老人家年紀大了拿不住,忍不住打俏罵道:「這叉爬子比俺那裡鐵鍁還沉,那裡犟的過他。」賈母呵止,下人又遞上來一雙烏木鑲銀筷子。小小一雙筷子,不過尋常佐餐器具,又是包金又是鑲銀,賈府之荒淫豪奢可見一斑,不亡何待!
小小一雙筷子,不唯佐餐之具,內裡大有乾坤。吟詠寄情,託物言志,歷代騷人詞客多有佳作。詩聖杜甫嘗作名篇《麗人行》描摹皇家御膳之情狀:「……紫駝之峰出翠釜,水精之盤行素鱗。犀箸厭飫久未下,鑾刀縷切空紛綸……」,珍饈美饌,水晶玉盤,鏤刻精美雕畫細膩的犀牛角筷也不能勾起佳人食慾,皇家富貴令人嘖舌,可惜苦了天下蒼生。宋代才女朱淑貞戲題《詠箸》詩:「兩個娘子小身材,捏著腰兒腳便開。若要嘗中滋味好,除非伸出舌頭來。」俚俗活潑而富有情理,讀來充滿情趣。元末大儒劉基初見明太祖朱元璋,仿效前賢口佔一絕《詠斑竹箸》:「一對湘江玉並看,二妃曾灑淚痕斑。漢家四百年天下,盡在留候一借間!」太祖聞聽大喜,改顏下座以迎,於是君臣攜手創造了大明三百年基業。是為國史一段佳話。
自古以來,東西文明產生的文化背景不同,故而在物質文化的外在表現形式上也常常大相迥異。對於國人而言,那些經過世代傳承而流傳至今的一器一物都是根植於華夏文明土壤的基因結出的碩果,不僅具有某一行為的現實功用,更包含著濃鬱的傳統文化內涵,箇中情趣不足為外人道哉。外人對待我們文化表象所作的或褒或貶的一切評價,如果沒有對中華傳統文化背景的系統學習與深入理解,很難說是出於內心的真誠,更談不上尊重——無非是出於商業利益綜合考量而權衡的結果。如此,我們既不必因彼二三子草率輕浮的姑妄之言而群情激憤,更無需為幾句曲意迎合的膚淺諛奉之辭而飄飄然。何必自失風度唇槍舌劍地與其一爭短長?不妨以更加開放包容的心態淡然一笑,任爾聒噪褒貶隨他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