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幾乎每天夜裡忠義路上兜售「來路不明」車輛的人群便聚集在路邊。
南都記者近日接到多名街坊報料稱,佛山「黑單車市場」近日又捲土重來:在禪城忠義路和張槎塱沙路,兩地每到夜幕降臨,很多「偷」來的自行車就被推出來販賣,整條道路排成一排,逢人便大肆兜售,價格十分便宜。
14日起,南都記者連續多日暗訪了解到,這些單車大都來歷不明,兜售者無法提供單車發票。對於這些單車的來源,忠義路車販乾脆坦承「就是偷來的」;而張槎塱沙路的看車過程也非常神秘,一遇到「可疑人士」就停止交易,甚至直言「你們看起來像便衣」。據悉,2 0 0 6年開始,這兩地的「黑單車交易市場」曾多次被媒體曝光,警方也曾大力整頓。而南都記者此次暗訪時發現,如今這些市場單車交易仍舊不規範,反而顯得更加隱蔽,交易方式也「神秘」隱晦。
坐標:禪城區忠義路「特殊途徑」搞來 一晚賣出上百輛
晚上8點剛過,禪城忠義路與南北大道交會處,在夜市燈光下,至少有15人組成的男女老少群體,他們三五成群,陸續推出單車出來兜售。與往年前不同的是,經過數次嚴查,如今這一黑市已經從白天轉到晚上兜售。
南都記者近日多次實地暗訪發現,剛從忠義路拐入南北大道,一進路口,就有幾名中年男女扶車招呼:「要不要買車?」記者假稱詢問有沒有質量好一點的牌子車時,一名男子說有,接著就領著記者往小巷裡走,並表示那裡有他們的倉庫,「只能在(倉庫)外面等我把車推出來。」該男子稱。
便宜車庫存大 名牌車數量有限
路上,男子不停詢問,「你想要低配還是高配?我這有一輛30速的捷安特X T C,2600塊錢。」當記者表示太貴時,男子就從一棟三層樓的屋裡推出了一輛美利達公爵550,「這樣的牌子車還是不多,全部加起來也不到十輛。」該男子表示,有時候一個月也沒一輛。但質量好的牌子車賣得也好,「你以為這個東西很多啊,大把人來買,天天晚上都有人來要公爵。」當記者提出想要購買的數量比較大的時候,車販表示庫存的數量很多,但是卻不肯透露具體數目。
「我只能跟你說你要不完。」該男子表示,數量較大的僅限於價格便宜、品質低劣的雜牌車,價格比較貴的名牌車的數量則十分有限,「你要都沒有,我這裡加起來連十輛都沒有。」車販手一揮,說道。
雖然記者一再要求,對方仍然拒絕了記者想要進倉庫的要求,並表示「不可能讓你到家裡面去看,你要什麼車我就跟你拿什麼車。」車販的態度十分堅決。旁邊的印刷店店主也表示,自己雖然就在隔壁,但也從來沒看過,「這是他們的商業機密。」店主笑著說。
買主多為學生 七八百價位最火
對於購車群體,有車販表示,在附近就讀的學生經常到這裡買車,其中在七八百元範圍內的車子賣得最火。當記者表示想批發一些比較便宜的雜牌車時,車販卻紛紛表示沒必要,並表示雜牌車的質量低劣,騎半個月可能就要修一次,並毫不諱言地說:「我們都是拿爛車來騙錢的。」
至於這些價格便宜的單車,車販們表示經常有人會來以二三十輛為單位,一批一批地運走,一批則在400輛左右,此外還會銷往廣西等地。一名車販稱,如果遇上一次性批發比較多輛的顧客,成交量不好說,但通常平時所有人(估計在二三十人)賣出的車輛加起來一晚大概有上百輛車。
但談到發票和車子保修時,車販們的語氣卻明顯變得不太友善,似乎覺得記者不懂「潛規則」,一名男車販表示不會對車子提供保修服務,而在問及是否會開具發票時,則沒好氣地說「你這都是廢話」。當南都記者追問,這些車是從哪裡來的?對方在笑笑稱,「牌子我們都不知道,只知道這是二手車啊,特殊途徑搞來的。」記者問:「特殊途徑搞來的,是什麼意思?」對方答:「就是偷來的唄。」
坐標:張槎塱沙路(九江基附近)路邊攬客 遇到「可疑人士」立即趕走
記者多日暗訪後,19日下午再次驅車前往塱沙路,與兜售者做一筆「交易」。汽車剛在塱沙路路邊剛停下,一個戴著圓帽的四十多歲婦女就從路旁樹蔭下飛奔了出來。她走到汽車跟前。「是不是要買車?要買什麼車?」而在她的身後,一路隔著一段路就站著幾個人,逢人便兜售。
分工合作 一人招攬一人待客
這名女子再三向記者確認,「確定要買嗎?確定買我就帶你去。」記者點頭答應後,該女子帶記者穿過馬路,走了大概5分鐘,她向路邊招手。一名騎著輛自行車的男子過來,「你們跟他去看車。」女子丟下記者,自己回頭繼續回到路邊等待。
該男子也再三詢問記者,要什麼價位的車,是不是真要買車。「真要買,我才帶你們去。你們別玩我。」男子再次確認後,便在前面帶路。大概又走了六七分鐘,拐進了羅埠街的一片居民區,這裡樓房一棟挨著一棟,過道有點狹窄,光線昏暗。
再次步行3分鐘後,拐入一條小巷子裡,盡頭一間屋子前擺放著一輛單車,當記者詢問這是什麼牌子的車時,男子稱自己也說不上。見記者猶豫中,該男子突然又問,「你們買了車子在哪裡騎?」記者謊稱在南海桂城區上下班騎一下,男子隨後放心。開始與記者討價還價。
記者以車子太舊為由想看其他車時,「車有的是,在倉庫呢,你們到底想不想買?」男子又再次多番確認記者是不是想買車。他表示,想看其他的車子,還要轉到下一個地點。在記者打消他的顧慮後,他又帶著記者拐了幾個彎,到了居民區的更深處,大約又走了三分鐘,來到一棟破舊的民居門口。
倉庫在另一地點 趕走「可疑顧客」
正在這時,之前在路邊攬客的中年婦女突然出現在記者身後,她還帶來了另一個顧客。婦女把男子叫到了一邊,私下嘀咕了幾句。「我們沒車了,你走吧。」兩人對另一個顧客說。
記者好奇問道,為什麼把上門的顧客趕走?男子稱:「他不像買車的。」等男子走遠後,他趕緊招呼記者,快步走進一個大約10平米的暗房裡,這是放車的倉庫。裡面放了多臺車,地面擺放著維修車子工具,還有電動車的零部件。除此之外,便什麼都沒有。等記者進入房間後,男子便隨後把門關上,而門四周也是門窗緊閉。
「這些都是好車,至少800元。」男子打開了燈,怕記者看不清車輛,接著又開了另一盞燈。男子稱,「很多人開車都到我們這買車,質量你絕對放心。」記者以車子太貴為由沒有買下車子,表示要返回塱沙路繼續看。「你們都不是買車的。」男子有些生氣鎖上大門。
當記者走到塱沙路口時,路上又有多名男子招攬,當記者表示要買一輛山地車時,又有一婦女一招手,百米開外的一男子和一女子踩著自行車過來。
「你們確定要買,才帶你們去倉庫看。」對方多次要求,一定要買下車才會帶去看車。正當記者猶豫時,趕來的兩人使下眼色,突然走開。留下的該名婦女疑惑望著記者,記者多問了幾句,這個女人突然就說不賣車了,並表示:「不跟你們講了,你們看起來像便衣。」無奈,記者只有離開。突然一輛粵E牌照的轎車停了下來,問路邊女子有沒有摺疊電動車,女子揮手表示沒有,對方一踩油門就走了。
而在路口幾百米,路邊仍舊站著人。而一些前來買車的人,也陸續前來。
講述
「被偷後不了了之,自己去黑市調查」
在禪城,市民單車失竊最多的地點為東方廣場。就算是一家店鋪上班的女服務員也說,自己騎了一年多2000多塊錢的自行車,上班來到店面都是把車子停在店門右側,透過玻璃幕牆任何時候都可以看見,幾天前就在自己眼皮底下被人偷走了,「小偷也太明目張胆了,偷到店門口來了。」
有同樣遭遇的市民王先生也說,自己前一個月一輛700多塊錢的喜德盛自行車被偷了,在禪城九鼎國際門口,也就半個小時的事,從樓上下來車子就不見了。王先生在原地報警,但至今沒有處理結果。他後來找到銀行,想調出當時的監控,但是銀行說要警察來才能調監控,最後只能不了了之。
「後聽說忠義路有黑車交易。我就2次深入去調查。」王先生說,他就想自己的車子是否流入到了「黑車市場」。在車子丟失的那一天,他白天去了一次,晚上去了一次,都沒有找到自己愛車。王先生懷疑說「他們會把車子改裝的,換個車胎什麼的再把車子拿出來賣,你就認不出自己的車子了。」
現在,王先生又買了一輛一千多的喜德盛的車子,他說雖然忠義路二手車價格便宜,但是自己不想買,「那既沒有發票,也不是正規經營的。」他說,如果買到黑車,被原車主認出來,就更麻煩。不過,被偷過一次車子後王先生更謹慎了,特意買了一把10斤重的大鎖牢牢把車子鎖住。昨日他出來買東西,王先生隔十五分鐘就來看一下自己的車子還在不在,有沒有人來撬他的車。
另有一名車主也透露,一個多月前自己在禪城忠義路永興幼兒園門口找到被偷走的車,「一名車主說,他剛剛在這個二手市場買的。」該名車主稱,他拿出發票核對後,發現該車輛是他較早前丟失的車輛,於是他們當晚去找兜售者,但不見蹤影。附近一家自行車專賣店的老闆則稱,當時舊車主認出車輛後,與購買者發生衝突,雙方還鬧上了派出所。
就算是曾在忠義路和塱沙路買過單車的市民,也表示不能貪便宜,買回來後很快就要修理。在忠義路一手機店的店員則稱,在今年初,他購買了一部300元的跑車,對方稱是9成新的車,但回來一看,才知道裡面的輪胎已經被換掉,很多零件均是舊貨,並非原裝配件。
車市
車價便宜近半 知情人士稱均「來歷不明」
記者走訪了解到,在忠義路,美利達、捷安特、喜德盛牌子車應有盡有。以山地車美利達勇士550(2013款)為例,官方價格最少需要1300元,這裡六七百就可以買到,其他雜牌的山地車賣得更便宜,400多元起價,不過最低也有150元。而在塱沙路,死飛有便宜的300多元,稍貴的新車1000多元,二手山地車只需400元一輛。
據悉,兩地販賣的自行車價格的覆蓋面非常廣,一般價格比較低廉。要價在四百以下的都是雜牌車,名牌車例如捷安特、美利達等一般要價都要六百元以上。記者暗訪調查了解到,目前最貴的是二手的捷安特X T C,車販開出了2600元的價格。
但在記者暗訪過程中,購買這些車輛時,並不需要落實自行車購銷實名制,同時這些兜售者也並不具備工商部門頒發的營業執照。據知情人士透露,雖然兩個市場有轉手二手車的人,但基本上,這些車輛均從「不明途徑」而來。兜售者均為老鄉或者家庭成員,他們一部分人直接從事「拿貨」,而另一部分人則對車進行改裝或者翻新。
「剛拿貨回來的車,不會第一時間拿到市面上去銷售,都是過了一段時間,有些還會噴漆處理,對於一些舊的零部件,他們也會翻新處理。」該人士表示。據透露,目前禪城自行車失竊最多的地點,則是禪城的東方廣場西門等臨時停車場和南海廣場等地。
南都記者從東方廣場西門保安亭了解到,在西門的臨時單車停放點,每個月至少有幾十輛單車被偷,而在中山公園附近,自行車被偷案例也時有發生。
而在去年11月5日,南都記者也曾報導,禪城惠景城一小區惠景一街、二街至少有6棟樓同時出現單車或電動車被盜情況,十幾臺車被偷,被偷單車要麼只剩下車輪,要麼只剩車架。
連結
忠義路「黑車交易市場」幾經整頓
●2006年7月,有媒體報導禪城區忠義路與南北大道交界處黑單車交易「紅火」,禪城警方對該路段單車交易黑點進行清查,共查獲17輛來路不明的單車,清理佔道經營修車點3個,抓獲5名嫌疑人。
●2008年10月21日,市公安局、禪城警方對禪城區永新社區忠義路、南北大道以及文華公園一帶展開系列整治行動,其中繳獲黑單車15輛。
●2014年9月3日,環市派出所民警在忠義路發現可疑人員推著來歷不明的自行車兜售,帶回6名可疑人員調查,當場繳獲涉嫌被盜自行車7輛。
自行車購銷實名制 上牌率仍不高
南都記者了解到,2007年廣東省經貿委曾向各地下發了《關於做好治理自行車被盜問題專項行動工作的通知》,要求在全省範圍加強自行車交易管理,落實自行車購銷實名制。規定同年12月1日以後,自行車經銷商銷售國產自行車時,應填寫隨車由生產企業統一印製的《自行車銷售(保修)登記單》,如實登記購買人姓名、身份證號碼、聯繫電話和車輛式樣、規格、型號、顏色、編碼等信息。
但實施以來,自行車的上牌率仍然不高。調查顯示:一是因為價格低懶得上牌,二是二手車交易泛濫。這也意味著,《通知》的規定只能夠約束正規車行,對二手黑市不起作用。有分析指出,在配合率不高的情況下,即使失竊,也因為自行車價格較低等原因,車主不會報案,只有在丟失價格比較高昂的車時才會選擇報案處理,所以丟失車輛的具體數目警方也無法精確掌握。
同樣實行實名制的廣州則在2008年已經4月底停止了對自行車登記及收費,若接受檢查,需要出示購買發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