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北京天竺黃花梨藝術館推出的向大師致敬專展,在社會上引起廣泛關注。館中展陳的370件明到清中期的黃花梨藝術品,濃縮呈現了中國家具史上的巔峰之作,觀之無不令人震撼。
11月29日,青睞團友一行在於峰館長的沉浸式導覽和精彩講解下,和館藏重器逐一親密接觸、互動體驗。這些簡約古典的藝術品,宛若從歷史場景中復活一般,有的高貴典雅,有的優美靈動,讓大家領略到王世襄先生所說的「具有裡程碑意義的典範」至美。
11歲少年題寫館名
青睞尋訪當天,冬日的冷冽並未阻隔大家的熱情。早早到達的會友把於峰館長圍了一圈。於館長先介紹了有關黃花梨收藏的基本知識,隨後笑道,「我們現在坐的每一把椅子都超過了四百年。」聞聽此言大家不禁紛紛驚嘆著低頭撫摸,實實在在感受了一番自己坐的「時光」。
活動準時開始,於峰館長帶領大家走進古典與現代相得益彰的展廳。他朗聲介紹,西側的攸德書屋是一間實體的藝術書店,供觀眾讀書休憩。東側是專門開闢的傳統文化公益講堂,「我們堅持面向社會,特別是少年兒童傳播傳統文化,並且全部是公益的」。在他看來,「開啟孩子們對傳統文化的認知和熱愛,對教育也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情」。
於峰特別提到,「北京天竺黃花梨藝術館」的館名是由一名11歲的少年兒童題寫,他直言,「讓孩子題寫館名,可能是藝術館的第一次。這表明北京天竺黃花梨藝術館從誕生那天起,就要承載著為少年兒童傳播傳統文化的使命,也促使我們不停去創造這樣的價值。」
於峰告訴大家,藝術館的四層展陳主要按照家具的功能分類,分別是坐具、承具、儲具、臥具,同時穿插場景復原廳,還原明代文人書房臥房的雅致意趣,還特別開設了向大師致敬的專題展廳。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擺放在大廳中央一張帶門圍子的六柱式架子床,斷代在明末清初。說起黃花梨家具的特點,於峰如數家珍,他舉手邊指邊講:明代家具都有美好的寓意,這張六柱式架子床正面圍子透雕的麒麟紋飾,是求子的寓意;三面圍子透雕螭壽紋,雙螭對視,螭身翻卷,似蝶飛舞,通靈動感;上部掛簷透雕雙螭捧壽,正面牙條浮雕卷草紋,三面掛簷下透雕螭紋角牙;束腰之下牙條,斫壺門式輪廓,圓勁有力,浮雕雙螭卷草紋,富於節奏感。同時他還不忘向大家及時科普:「臥具和坐具都分硬屜和軟屜。大家看這張床的軟屜基本結構是三層,最下邊是一個弓子,弓子上邊是麻繩編制的繃子,繃子上邊是藤蓆,所以不用擔心軟屜結不結實,它非常結實,並且還有透氣、利於更換等特性。」
黃花梨有束腰帶託泥寶座
零距離觸摸,黃花梨帶著歷史溫度
於峰停步在一架平頭條桌前,笑著提問:北京天竺黃花梨藝術館一共展陳370件明到清中期以前的黃花梨家具,為什麼把它作為第一件擺放?
「因為它特別典型地代表了明代家具的三大巔峰特徵,把精準的榫卯結構,簡約優美的線條,以及美好寓意的紋飾展示得淋漓盡致。」於峰躬身手指桌腿順勢劃下,「它是一腿三牙,什麼叫一腿三牙?王世襄先生講,一個腿上有兩個牙條加一個角牙,稱為一腿三牙。『一腿三牙裹腿做』在榫卯裡是最難的,也最高級。它這個撇腿,裹腿做、圓包圓,線條很簡潔,卻非常美。」
轉過身,他指著一件舉世罕見的館藏重器說,「這件黃花梨獨板翹頭案,斷代在1600年左右,明末清初距現在400年。這個夾頭榫帶託子翹頭案的閃光之處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是它長逾兩米八、寬近半米的獨板案面大料,像畫一般。二是託子的檔板,整體透雕加浮雕,呈纏枝蓮紋,與明代青花瓷上所繪的纏枝蓮無異。手雕纏枝蓮立體豐滿,可觸可觀。」大家凝神觀看,整個案面黃色、紅色、紫色交相皴染,泛著瑰麗的螢光,渾然一體的自然花紋似山連綿,如水瀲灩,像一幅自然天成的山水手卷呈現在眼前,如倪瓚不染塵繾,似漸江逸筆清遠,觀之安然,讓人心都靜緩下來。檔板正中雕的一朵蓮花更是吸引大家彎腰探看,在梨子般大小的地方,一朵蓮花自在盛開,花蕊點、須畢現,蕊須如絲,蓮葉羞卷纏綿。其功之精,讓人嘆服。拉開距離再看,纏枝纏葉蔓延整個檔板,枝葉深淺有度,寬窄有線,或彎或卷,飄逸動感。
黃花梨帶託子獨板翹頭案-夾頭榫細節
於峰告訴大家,歷史上黃花梨家具都是首先有了需要,文人再參與設計。比如在宮裡,皇上說想在哪個位置要放一件什麼樣的家具,那就先從這個需求點開始設計。設計好後,工匠先拿櫸木做一個小樣,在小樣的基礎之上再改。定稿以後才能用黃花梨全部手工打做。因此「從它誕生那天起,就是名貴之物」。在他看來,古人在器物上所表現的內容,哪怕是一花一葉都是用心用情的,所謂「文以載道,物以寄情,詩以言志」。大家再看眼前器物,似乎遙見幾百年前的文人君子正「以蓮為說,以蓮寄情,以蓮達意」。再看纏枝蓮,也變得靈動起來,不知不覺中充滿生機,還似乎有點可愛。
於峰指著旁邊的香幾告訴大家,「明代家具的功能單一,比如香幾就是香幾,有人問能不能擺花?當然現在可以擺花,但古時不行,香幾就是香幾。中國焚香的歷史悠久,唐宋以後焚香進入日常生活。香幾通常是圓或方,但是這個六面有曲線、束腰有開光,曲線、直線、折線各種線條的綜合體現在它身上,達到了明代家具造線審美的一個高度。」他再指向相鄰一架文人案頭的卷幾,「這是一塊整木鎪出來的,鎪,含有扣、挖的意思,是指過去傳統工匠用一塊整料把它摳出來的技藝。它代表著明代藝術的核心特點:寫意,留白。既含蓄又美好。」
繼續前行,一對圈椅喚起大家的熱情。於峰笑言,「我們大部分人對古典家具的認知就是從圈椅開始的。大家看它一瞬而下,上圓下方,外圓內方,暗合著乾坤之說,和我們中國人外柔內剛的價值觀也是相合,因此它流傳廣泛。還有一點,它整體形制有一個『步步高』的節奏,也是一個美好的寓意。具體到這件古董圈椅,它最高級的就是呈現出的氧化光澤,非常沉穩、潤滑,這種自然包漿形成的寶光大家可以上手去感受。」會友聞言邊摸邊讚嘆,於峰進一步介紹,「它是去聯幫棍,將鵝脖退後安裝,以鵝脖位置和曲率,將空間巧妙地劃分。既保持圈椅的結構強度,又能騰挪出更大的空間讓位於入座者,視覺上留白,簡潔大氣,空靈飄逸。大家看在鵝脖上下兩端安置兩塊角牙,既解決了堅固性和單薄之感,又增加了鵝脖整體協調性和美感。另外它明顯寬於一般明式圈椅,使坐者靠之接觸面增大,舒適度隨之增加。而且下部採用前後低、兩側高的管腳棖,與常見的步步高趕棖不一樣。」
有會友忍不住試探地問,「可以坐坐嗎?」於峰笑言,「您可以坐坐。」他轉而告訴大家,北京天竺黃花梨藝術館可以文明動手,大家能夠觸摸黃花梨家具,感受它的文化與歷史,這恐怕是全世界獨一無二的體驗。「摸一摸,感受它榫卯結構的精準,坐一坐,為什麼能待得舒服?就是因為它做工很精細,甚至非常貼合人體。」幾位會友先後試坐了一把,紛紛感嘆工匠技藝的妥帖。
黃花梨六足圓凳
震撼的同時,看到由宋到明的演變
拐過一個彎,大家眼前突然一亮。一架長長的屏風立在前面,令空間也變得如夢如幻了。於峰指出,黃花梨屏風是「化石級」的器物,「中華民族有文字記載的歷史3500年,而有文字記載就有屏風。官邸的『邸』,原意就是指屏風。這扇圍屏是雙面雕工,也就是說它不一定是要靠牆擺放。它的兩側都可以欣賞,大家可以走到背面去看一看,想像一下古人是如何共享空間的。它兩面都雕有螭龍紋飾,在中牌牙口雕有蝙蝠,寓意著『福在眼前』。除了用料、雕工,它每扇門都是以銅箔連接,非常精美。我推測它原來都是帶著畫心的,應該和雙面的蘇繡、絹一類的畫比較契合。」
有會友表示疑惑:老百姓家裡頭也可以用帶龍紋裝飾的器具嗎?於峰笑言,「龍在過去並不是皇上、皇家的專屬,龍是中華民族的圖騰,因此龍在民間被大量使用。清律裡面對五爪龍有一些規定,但老百姓很多就用四爪龍,大家叫做蟒,但它和龍其實長得都一樣,只是細微差別而已。」
往前走,兩隻精美的木製箱子勾起大家的好奇心,它是幹什麼用的?於峰解開謎底:「它是冰鑑,也就是冰箱,極為罕見。目前所知北京故宮藏有柏木冰箱。古斯塔夫·艾克先生所著《中國花梨家具圖考》圖版41所列冰箱一支,為席尼·庫波先生所藏。本館所藏冰箱與席尼·庫波先生所藏冰箱除了有六個共同點以外,還別具四個特點:一是箱體為四面均雕竹,共雕竹110根。竹節、竹芽栩栩如生,寓意深長。二是上部蓋板前後各置一小金屬環。三是四足為三彎腿,足底為誇張獸臉,韻味靈動。四是託泥為四根羅鍋棖,富於張力和節奏。值得一提的還有,此冰箱內部的膽,為底部、四面整塊銅板,錫焊連為一體。古人技藝,著實令人嘆服。」
黃花梨無束腰裹腿架幾式大畫桌
於峰指著一架大氣寬闊的禪椅,補充知識點,「唐以前,我們中國人是席地而坐的,除了端正的坐姿,休息時是盤腿坐的。唐以後開始有了高形制的家具,但是人們還保持著原來的坐姿,坐在圈椅上、坐在南官帽上都不能盤腿,為了保持盤腿習慣,古人專門設計出禪椅這個坐具。」直觀看去,大禪椅僅由幾條橫平豎直的木棍組成,經於峰一番細述,大家才明了它的不凡之處。「一般椅類,大多長不足65cm,厚不足50cm,但它長74.8cm,厚74.8cm,通高76cm,幾乎為正方形。美感也就大不同——方方正正,大氣寬闊,顯得尊貴、神秘。它大,卻用材極少,椅面之上橫材三根,豎材四根,最大程度體現了禪椅空、清的風骨。而且這個禪椅代表著宋代三面平齊的大椅,向明代椅子的漸進演變過渡。宋椅的寬碩,用料之簡,內空不飾的古味,它都完美體現出來。我們有理由相信,它影響了之後的部分靠背空敞的玫瑰椅和南官帽椅,並順延影響至今。」於峰俯身手指細節,「它四腿與靠背、扶手一木連作。腿下部是步步高趕棖,棖下四腿之間都是羅鍋棖素混面,貼著步步高趕棖下邊安裝。搭腦、扶手與腿子以挖菸袋鍋榫形式結合。」
於峰告訴大家,極度簡約、空靈的大禪椅非常符合20世紀西方極簡主義的藝術理念,一出現便成為家具界耀眼的明星。本館所藏這對黃花梨大禪椅,與義大利著名中國明式古家具收藏家霍艾博士所藏的那件,在形制上幾無二致。王世襄先生《明式家具萃珍》椅凳類圖十,收錄一支明黃花梨大禪椅,他的評價是:「禪椅使我們更清楚地看到傳統家具由宋到明的演變過程,它除有藝術價值外,更有其重要的歷史價值。」特別幸運的是,霍艾博士雪藏那支大禪椅在義大利,另一對便在本館收藏。
走著走著,一架龍頭高面盆架吸引大家圍觀,於峰介紹說它是王世襄同款藏品。根據考古學家張輝的著述,館藏的龍頭嘴裡還含著珠子,要比王世襄先生的藏品更老。螭龍的掛牙、麒麟送子的中牌、蓮花頭,大家不禁感嘆,「過去放一個洗臉盆有多隆重、多有儀式感。」姿態萬千的展品令人眩目,不少會友詢問它們的出身,於峰告訴大家館中藏品大多來自安慶、婺源、蘇州、南京、儀徵一帶。
再現古人追求美好生活的場景
於峰停步介紹,「大家看這件,它叫上提式交杌,目前全世界已知的有四隻,那兩隻1997年在美國蘇富比拍賣出現過,剩下的兩隻就在這兒了。」交杌俗稱馬扎,更古時它又被稱為胡床。李白《靜夜思》中「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的「床」,指的就是它。它下邊還有一個腳踏,而且是活的,是非常難得一見的坐具。於峰指著另一件摺疊式交杌坦言,明代家具既要服務於結構的穩定,又要服務於審美陳列,兼收並蓄。「大家看這個明代的黃花梨交椅,價值很大,清中期以前,做行軍打仗、外出狩獵之用。人們常說的『坐第幾把交椅』,就是由它而來。一個螭龍紋,一個麒麟紋,麒麟紋在這上頭就是一個武將的紋飾。」聞言大家忍不住出手一試,有的提動腳踏,有的試其輕重,眼前仿佛浮現出幾百年前古人「馬扎一攜,會友下棋」的生活場景。
黃花梨四月洞式門罩架子床
轉出小廳,一張四柱、一木連作的小床驚豔了眾人。「它前後圍欄攢框鑲裝三塊透雕山石靈芝,樹草牡丹和鳳紋絛環板。兩側圍欄攢框鑲裝兩塊如上紋飾的絛環板。卡子花透雕海棠形壽字紋。四塊圍欄與四柱以扎榫形式結合。屜為藤編密制。無束腰,牙條起陽線,交於正中一簇卷草紋正中浮雕壽紋。牙頭鎪挖卷草紋。四腿直材,內翻馬蹄……」於峰灌口一般的精彩講述,大家聽得就剩點頭。他笑言,「明式成人床常見,嬰兒床十分罕見。它不僅拆裝方便,寓意美滿,而且它是單面雕工,裡面沒有雕是怕傷到孩子,非常人性。」
一件全身閃著金黃珀質、花紋似山似水的櫃膛圓角櫃極為打眼。於峰笑言,「老百姓也叫它麵條櫃,櫃門不用合頁,採用木軸,是明代最典型的櫃架類家具。它通體柱、棖外圓內方,櫃帽轉角,圓潤流暢,上小下大,櫃門中部開閂杆,有櫃膛。一支櫃內安對稱的兩個抽屜,另一櫃內安一圓棍,便於儲存大小物件和衣服等。通體無雕飾,光素大方,櫃面和側板為一木對開。」
對於黃花梨愛好者來說,遇見披麻灰的機會不多。什麼是披麻灰?「麻灰就是用羊毛、豬血,再加上麻、石灰等等,攪在一起以後披到器物背後,用來防潮的工藝。」於峰介紹說。站在精美的畫案前,大家紛紛低頭去細細觀察——在瑩潤鮮亮的背後,是斑駁脫落的麻灰。
有人問同是黃花梨,為什麼顏色不同?「從大的分類來說,黃花梨分油梨和糠梨,並沒有哪個更好之說。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很多人喜歡糠梨,它更明亮,紋理更容易起螢光。油梨顏色相對深一點,油性大,密度也相對高一點,我們更追求出寶光。」於峰指著一架雙人琴案,「它是極為少見的紫油梨,如同大熊貓般珍稀。前兩天北京市木材商會會長陳雪峰先生來看時,表示紫油梨的確非常少見。」
於峰告訴大家,明代家具30%都是拿到戶外使用,這也反映出古人對生活品質的追求,「大家看這個躺椅,為了翻身方便,它還做了一個扶欄,而且設計得相對寬,很人性。它的黃花梨自然紋理變化多端,也給人產生無限想像的空間。這邊的小凳子其實更體現我們古人對美好生活的嚮往和追求,這種小凳子做得非常嚴謹精細,雖然很小,但夾頭榫,角的位置向兩側外撇,兩邊擋板起雲頭開光紋飾,顯得非常空靈。這個放轎廂前邊的小箱,就是古代官員上班的公文包。」
於峰轉過身,「對面各種榻也都是要拿到戶外使用的。戶外使用的器物本身傳世就很少,這張榻在美國波士頓美術館有一張同款,咱們這裡收藏的這張,他們都沒看到過。單人榻只要上拍都不得了,價值非常高,奔著億去了。業內幾位老師來時都圍著它走不動道兒了。它的器型、包漿以及曲紋都極為精美。旁邊的槓箱,是一個禮器,用來抬賀禮壽禮聘禮的,上面由螭龍組成雙喜螭龍捧壽。」
畫中實物在開館前從未出現過
最後,於峰帶領大家走進特設展廳。他告訴大家,明代古典家具收藏的四位大師,第一位是德國人古斯塔夫·艾克,他在1944年就寫了一本書《中國花梨家具圖考》,列了122件家具,從力學和美學兩個角度研究中國明代古典家具,他對於中國古典家具在全世界的推廣做了很大的貢獻,「現在海外黃花梨古典家具的存量非常有可能大於國內,比如像大都會博物館、亞洲博物館、波士頓美術館等等這些大的博物館,都收藏黃花梨家具。」
還有一位是美國猶太人安思遠,他的家就是博物館,博物館就是他家。他認為家裡有人或者有寵物,都容易毀壞這些藝術品,所以他一生未娶。中國古典家具是他很重要的一個收藏研究品種。「2015年安思遠先生的四把圈椅在蘇富比拍了968萬美元,折合6000萬人民幣。不過剛才大家看到我們館藏的兩對圈椅,比他的還多了兩個幾。」
再有就是我國著名的考古學家、古文學學家陳夢家先生和王世襄先生。
「王世襄編著的《明式家具珍賞》《明式家具研究》是我們的教科書,我們就是學著這兩本書,認真地提高自己的認知水平。」於峰說。
為了向大師致敬,專展所展示的一個是大師研究過的展品,第二個是大師同款的藏品,第三個就是孤品,「出了我們這兒,就看不到了」。
於峰館長講述黃花梨瓜稜式坐墩
於峰指著一個瓜稜墩說道,「它背後還有個故事。德國人古斯塔夫·艾克在《中國花梨家具圖考》講過,他從魯班館的李建元師傅那裡見到過一種坐具,叫瓜稜墩,便讓夫人手繪一稿放到書裡。後來80年代王世襄老先生出版《明式家具研究》時提到,他見過古斯塔夫。艾克說的那個瓜稜墩,但並不是明代的瓜稜墩,而是魯班館李建元師傅仿的。王世襄先生還把自己見到的明代瓜稜墩的樣式讓夫人袁荃猷畫了一個。現在咱們眼前這個,就和王世襄先生見的那個一樣,真正的實物就在這兒。」說罷於峰彎腰把墩抱起來,「給大家看一眼,它難就難在裡邊有五個瓜稜,橫縱再加上弧,完全靠榫卯連接」。
向前走,是一張皇上用的盤龍八柱龍床,為什麼八柱?「皇上躺上去就是九龍,九五之尊。它的料非常大,光是把龍頭專門雕出來就要鏟掉多少料啊,然後每個龍頭嘴裡的珠子都是活的。」
最後,於峰停在一件躺椅前,「它在仇英的畫《飲中八仙歌圖卷》裡出現過,幾位大師都提過它。這件古畫中的實物在我們開館之前還從未示人。」他邊演示邊說,「它的活榫能抬起來,靠背能放下來拿到戶外使用,還可以適當調整角度。」
不知不覺三個小時轉眼過去,大家享受了一場純粹而美好的文化之旅。近三十來年沉浸於黃花梨藝術收藏的於峰坦言,明代家具的留白、寫意,簡約不簡單,達到了難以企及的藝術高度,體現了豐富的文化內涵和大國工匠精神。他直言,黃花梨藝術館最根本的是先做好保護、整理、研究,讓「近看是技術,遠看是藝術,回味是文化」的藝術之美點燃今人的文化自信,「讓老祖宗所創造的精細重新鮮活起來」。
活動結束後,會友Karen返回頭去專心拍照、細細觀賞了一下午,並向展館提出想好好學習,當一名志願講解員的心願。會友清子說,她路過很多次都錯過了,這次參觀不虛此行,作為「黃花梨小白」的她,也想了解更多的黃花梨知識。會友張斌感嘆,她這次真是拍攝到了黃花梨家具的精髓。會友楊曉光覺得,這是她與黃花梨的一場「豔遇」,因為去過很多博物館,沒有見過可以觸摸明清黃花梨藝術展品的,「感覺不僅僅是在摸它,更像是在和當年的工匠對話:好活兒得是這樣慢慢磨出來的……」
攝影/蔡銳
內容來自北京青年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