戶外活動,現在是熱門兒。
早就想給大家介紹一下我的戶外啟蒙韓琪傑老師。但因為最近頸椎病,稍微看一會兒手機或者電腦整個脖子奇疼無比。
因此,欠下了好多早就想寫的文字。
包括一直想說說的這位韓琪傑。
他今年大概四十四五六樣子吧。人如其名,奇人一個。
他的本職工作是山西晉中藝校的一名美術老師,是一名油畫專業的老師。人長的說不上帥,精瘦精瘦的猴子一樣,除了偶爾捲起來的長髮,和那特別聚焦的兩個眼睛,渾身邋遢的外表絲毫看不出是一個搞藝術的。
我認識他是在二十年前的2000年。
那時報社準備創刊一個周末版,我是具體策劃人,眼看定好的創刊日期要來臨,苦於沒有一個好的集可讀性娛樂性故事性知識性於一體的綜合性題材來作為創刊號頭條刊發。連著幾天我四處尋找這個頭條內容。就在這時候,我們的一個年輕記者同事向我介紹了韓琪傑老師。說他帶領一群學生騎自行車去了一回西藏。
騎車去西藏的字眼,讓我一下來了興趣。
要知道,現在去西藏跟趕集一樣方便,自駕或者騎行進藏的牛人烏泱烏泱的。
但在二十年前,去西藏卻是不可多得的壯舉。是特別牛的壯舉,更別說是騎自行車去西藏。
於是,我自掏腰包請客,在一個小酒館裡,請韓老師給我認真的講了他們進藏一路的故事。並且拿到他們路上帶著的一個模擬錄像機,連著幾天就是在家吃飯時候也一遍遍看他們路上拍的亂七八糟的影像片段。
可惜他們連一個照相機都沒有帶。手機,那時候他們還沒有。
當年,韓琪傑作為老師也不過二十四五歲的樣子,帶領二十個十八九歲的學生騎著自行車向著西藏出發了。他們騎著的自行車是十幾元錢從舊貨市場買回來的,全身沒有任何裝備可言。
那時,所謂戶外活動在全國南方四川江浙一帶剛剛萌芽。
那時我們這裡還不知道啥是戶外。
而且西藏對一般人來講,還只是那些電影電視裡紀錄片裡的影像,而且不多幾部有的還是黑白片。拉薩和唐古拉山更像是天邊兒的事兒。
現在滿大街的衝鋒衣那時還是少數有錢人的奢侈品。
韓琪傑們穿著普通的居家衣服,帶著幾塊塑料布,帶著二十個不知天高地厚從沒出過遠門兒的藝校學生,騎著破舊的自行車吱吱扭扭的向著西藏出發了。不過,他們之間是相互籤了一份生死責任自負書,意思是誰出了事萬一那啥了都不能埋怨同行的大伙兒,就和現在的戶外俱樂部免責協議似的。
他們路上風餐露宿,睡覺大都是在路旁人家的屋簷下和衣而臥,有時甚至裹著塑料布鑽進公路涵洞裡。吃飯有五塊的大碗面絕不吃六塊的。有時幫著店家幹點活,混一碗飯和一宿覺。他們沒有帶任何專業修車工具,路上車壞了,將就到城鎮時把車就扔掉,然後開始找地方打工掙吃喝掙零錢,攢夠了錢再找當地的舊貨市場再買一輛差不多破舊的車繼續上路。
在青海湖邊上,他們遇到過一隊進藏的外國自行車隊,前有引導車,後有保障車,隊員累了就上保障車補充營養和休息……
當人家知道他們是從山西太原出發要到拉薩時,看著他們穿的破破爛爛騎著人家很少見過的二八加重嘎吱嘎吱蹬著,一群西方大黃毛兒從開始的極端不相信到後來的大拇指一片讚嘆。
快到格爾木的路上,幾個學生隊員受不了苦累,半路撤回了。出發時二十個,最後有十二個人到達了拉薩。
2000年6月23日出發9月5日到達拉薩。
從山西出發近四千公裡路程。他們騎行歷時近兩個半月時間。在一個夕陽西下暮色漸濃的傍晚,他們終於看到了傳說中的布達拉宮。我從他們那個借來的破舊DV裡,看到了這一群人影兒在經過唐古拉山口時候,一個個手雙手大撒把舞足蹈的模糊不大清楚的歡呼樣子。我真恨不得自己也是那個牛逼隊伍裡的一員。羨慕他們把從小語文歷史課本裡和天氣預報裡聽說的青藏高原唐古拉山踩在了腳下。
可惜那時沒有手機和微信,除了他們的親友,沒有人知道他們的牛逼。
他們的事情見報後,我接到了一些電話,好幾個都是不相信,也有表示欽佩的。
後來我才知道,韓琪傑早在去西藏前,就是一個戶外達人。其實那時我們周圍還沒有人懂什麼是戶外。
1994年到1997年,他分三年三次徒步從山西晉中出發徒步走到過黃河入海口東營,然後沿黃河濟南段到鄭州,鄭州返回山西進平陸,再到河津龍門到呂梁的軍渡。
1999年7月到8月,他騎自行車從晉中出發沿著榆次~盂縣~五臺~大同~察右前旗~二連浩特~四子王旗~呼和浩特~和林格爾~河曲~保德~五寨~寧武~忻州~太原~榆次。
一個大圈下來,他萌發了在全國騎自行車畫一個大十字的想法。
他在2001年到2003年間,分別和夥伴兒們騎自行車從山西晉中出發分別完成了三亞,喀什,漠河的劃圈活動。期間,他出發新疆喀什時候我還派了一個勇敢的年輕記者隨他們一起前行,幾千公裡的徵程中,他們每到一地,顧不得勞累和吃飯喝水,都是跑到當地找一個網吧給我發伊妹兒回來,然後我再整理成稿子第二天見報。那時候在電腦前等他們傳回的稿子,激動感覺好像自己跟他們一起在大漠星空下風雨兼程的穿越。
當年那種激動現在都已經沉澱在淡淡的回憶裡。現在終於搞清楚,我後來至今的西藏新疆青海等高原雪山大漠情節就是那時候種下的因。
記得韓琪傑帶人出發新疆那天是一個雷雨大風交加的早晨,是在山西晉中市榆次區的職工俱樂部廣場上,依然是棉襖大褂秋衣滌綸褲的哥幾個穿啥的都有,各自騎的車子也還是二八二六普通舊車,一如他們喜新厭舊見異思遷隨騎隨扔的不羈風格。
風雨中的廣場上圍來不多幾個人,圍觀著他們,不解地看著這一群神經病……
隨後十幾年年間,我和韓琪傑各自個忙,偶然聽起他的軼事,知道他的家庭生活發生了變化,也知道他除了本職工作,一有假期還去北京上海橫店等地,給一些電視劇祖搞美工設計。總之,他一直還是不安分的滿世界亂跑。
最近突然又和他交集在一起是多虧了微信,我的那位和他一起走過新疆的老同事有一天在朋友圈裡發了幾張他們徒步走長城的照片,從一堆衣衫不整,黑黝黝類似丐幫的人中,我一下認出來了二十年後的韓琪傑。
知道了他這幾年間一直又在分段堅持著走長城。頭髮長長,手中一根木棍不知是探路用還是打狗用,只有那精瘦的身影十幾年不變如昨。從他的不多的個人照片,和別人的描述中知道,他每趟下來,黑如遊蕩人間的餓鬼,瘦如立於鶴群的野雞,往往與眾不同的做派引來路人側目,但他依舊仍不亦樂乎的一次次出發跋涉。
隨後的微信互加。隨後在一個暖洋洋的下午,我在他和他的學生朋友的繪畫雕塑工作室和他們大喝了一頓大酒,趁還沒有酩酊大醉的聊天中,他給我講了這幾年的長城情節。
他是油畫專業的。他想用西方的油畫藝術來畫一幅東方巨龍長城全景圖!
他說,表現長城的國畫有很多,油畫長城作品還很少。中國畫家很少有油畫高手來做,西方油畫家更是沒有人來畫。幾年前他就想做這個事情。
動筆畫畫之前,他想先把長城徒步走完,用自己的眼和腳去親自看一看量一量長城。
所以,這幾年他一直行走在長城上。
特別是山西境內的長城,他已經走得差不多了。
他給我介紹,山西有不同時代的內外古長城,是全國長城分布較多的省份之一。山西長城主要分布於9個市40餘個縣(區),總長度累計3500多公裡,現存較完整的城牆和遺蹟有1500多公裡……
據聞,他每次的徒步長城依然如過去風格一樣,從不準備任何裝備,衝鋒衣戶外背包登山杖高低幫徒步鞋都沒有,甚至雨披都不帶一個(實在為了防雨,帶著一個六七十年代流行的軍式油布又大又厚的雨衣),就是這樣風吹日曬的普通衣服和鞋襪的他一直在山野裡古舊長城的殘垣斷壁上顛兒著。
用他的話說,三百多年前那個徐霞客老頭兒說不定漢服長衫青衣小帽也就是這樣居家衣服行在中華大地行走的。
衝鋒衣徒步鞋在明朝時候絕對沒有!最自然的最本色的最原始的徒步行走,才是真的徒步行走。
本來想發幾張他的照片,但是等他好久根本找不來幾張帥的,這不像是個優點哈。沒看到現在人們哪怕上個公園或者家門口小區溜達回來,也能朋友圈裡炫出幾個戶外天堂的九宮格來。
韓琪傑說,喜歡徒步長城是自己的事情,沒有養成以此炫朋友圈的習慣。
他走了那麼多荒涼大漠和內外古長城,真是有點白瞎了手機炫酷的功能。他倒是用油畫筆法一路畫了不少長城的速寫……
改天,請他給我講講長城的故事,然後我再講給大家聽。也許,會跟他一起到長城去流浪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