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世界經理人]
2005年1月24日,權威的英國商業媒體《金融時報》公布了其2005年度全球MBA排行榜,哈佛商學院在屈居亞軍多年後,終於揚眉吐氣重登全球第一的寶座,毫無疑問,這所有近四百年歷史的名校在世人眼中絕對堪稱是MBA界的翹楚。
然而,一份25年前的調查報告卻教人眼鏡大跌——絕大多數讀完哈佛MBA的人在走向平庸。這,絕非危言聳聽。早在1960年,哈佛商學院曾經對他們的畢業生做了一個為時20年的長期跟蹤調查,到了1980年再度盤點時,卻發現結果非常出人意料。在讀MBA之前,很多人都有著自己的創業夢想,但是當讀完MBA後往往屈就高薪而轉身走向投資銀行或諮詢公司。20年後,只有3%的人堅持了自己的夢想並不斷提醒自己勿忘目標,結果他們的財富等同於剩餘的97%的人。讀了MBA,卻埋葬了眾多未來商界領袖的夢想。
「對沒有任何管理經驗的人傳授管理學,好比對一個除自己就從未見過第二個人的人談心理學一樣荒謬。」任教於法國INSEAD和加拿大McGill的管理學教授Henry Mintzberg新近出版了一本名為《要管理者不要MBA》(Managers,Not MBAs)的書,開篇就提出這個觀點。Mintzberg教授認為每年有很多缺乏經驗但夢想成為CEO的年輕人企圖通過MBA教育來加速他們在公司中的提升,其實是極大的錯誤。這對於那些雄心萬丈想通過MBA來完成金字塔尖跨越的年輕經理人們來說,無疑是冰水澆頭。
如果回到起點,所有希望借勢MBA的經理人們,該認真思考兩個遞進的問題:
你職業徵途的雄心壯志是什麼?
看清MBA真相?
MBA斷送商業領袖
有多少人就有多少個選擇MBA的理由
升遷?高薪?創業?還是立志成為未來的CEO?既然1000個人的心中有1000個哈姆雷特,那麼每個選擇MBA的年輕人自然也有屬於自己的光榮與夢想。
想進500強企業:Ricon畢業於國內名校,英文底子非常好,他的目標是進入世界500強企業,但是蒼白的簡歷並不能使他如願。如何給簡歷增加分量,他想到了出國讀MBA。為了純粹追求自己的夢想,他幾乎把工作外的所有時間都用來為MBA的申請做準備,準備GMAT、準備PS、準備Essay……出色的英文功底讓他的申請非常順利,Ricon如今離他的目標僅一步之遙。
彌補管理知識盲點:做了8年銷售的Jason終於爬上了區域銷售經理的寶座,但是他發現除了銷售外,對很多管理者需要的知識幾乎一無所知。財務、人力資源、物流……Jason的視野裡一下子出現了數不清的盲點,而這些盲點恰恰是制約他再往上攀升的阻力,痛苦不堪的他幾乎想盡了辦法也無法走出困境,選擇MBA也許是他惟一的出路。
尋找職業發展之路:Leon的職業生涯屬於典型的布朗運動,轉換職業根本沒有規律可言。從導遊到PR、從人事助理到銷售代表,Leon的工作換得非常勤,但是始終掙扎在底層,缺乏明確的目標是他無法突破職業瓶頸的根源所在。聽從了朋友的建議,Leon選擇了一所國內知名的商學院,他希望通過MBA來指引未來職業的發展道路。
鍍層MBA的金更時髦:和同齡人相比,Vivian的家境條件非常好,她也一心想去海外鍍金。原本學工商管理的她除了MBA之外似乎也沒有更好的選擇,尤其是在MBA熱潮尚未退去的時候,似乎沒有比出國讀一個MBA更時髦的事情了,何況區區幾十萬的學費她也能負擔得起,那麼有什麼理由不讀MBA呢?
的確,讀MBA並不需要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根據英國《金融時報》對MBA學生調查的不完全統計,「轉換或拓寬就業領域」和「個人職業發展」是大部分人選擇MBA的最主要原因。除此以外,「提高薪水」、「建立職業交流網絡」、「創業」等等也被列為重要原因。當然,也有一部分人冀望通過讀MBA「成為未來的商界領袖」。
今日的MBA≠明日的商界領袖
一國內頂尖大學商學院校友聚會時,一幹正在就讀的MBA學子們慷慨激昂,宣揚自己的職業目標就是做未來的商界領袖,且大有非他們莫屬的豪情。而早已畢業的師兄師姐們則默不做聲,因為他們正在為商界領袖們打工,領著一份還不算微薄的工資而已。
「MBA和商界領袖,理論上不是沒有關係,實際上卻幾乎沒有關係。因為商界領袖很少有學MBA的,而最有可能的情況是:MBA給商界領袖打工。」零點調查集團董事長袁嶽毫不客氣地給MBA們潑了一盆冷水。在他看來,這些所謂國內知名的商學院在教學思想中犯了雙重錯誤——學生被誤導入領袖之想,而實際上連匠術也沒學到。所以在校園裡做凌雲夢,出了校門連個泥飯碗也難拿到。「領袖所需要的是認識社會規則的社會知識,而系統管理知識乃為規範體系的操作者使用。」袁嶽指出,MBA不等同於CEO,就像法學碩士不等同於大律師、大法官一樣。
甲骨文CEO拉裡·埃裡森曾在耶魯大學2000屆畢業典禮上做了一個令人回味無比的演講:「請你設想這樣的情況:從現在起5年之後,10年之後,或30年之後,今天站在你左邊的這個人會是一個失敗者;右邊的這個人,同樣,也是個失敗者。而你——站在中間的傢伙,你以為會怎樣?一樣是失敗者。失敗的經歷,失敗的優等生。說實話,今天我站在這裡,並沒有看到一千個畢業生的燦爛未來。我沒有看到一千個行業的一千名卓越領導者,我只看到了一千個失敗者。
現在,我猜想你們中間很多人,也許是絕大多數人,正在琢磨「能做什麼?我究竟有沒有前途?』當然沒有。太晚了,你們已經吸收了太多東西,以為自己懂得太多。你們再也不是19歲了。你們有了『內置』的帽子,哦,我指的可不是你們腦袋上的學位帽。2000年畢業生,你們已經被報銷,不予考慮了。我想,你們就偷偷摸摸去幹那年薪20萬的可憐工作吧,在那裡,工資單是由你兩年前輟學的同班同學籤字開出來的。
事實上,我是寄希望於眼下還沒有畢業的同學。我要對他們說,離開這裡。收拾好你的東西,帶著你的點子,別再回來。退學吧,開始行動。我要告訴你,一頂帽子一套學位服必然要讓你淪落。」
埃裡森的言詞固然過激,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在傳統的、固化的教學模式下,今日的MBA要想成為明日的CEO,概率實在小之又小。那麼,在極小概率中讀了MBA且成為商界領袖的人是些怎樣的人呢?
他們沒有被MBA埋葬
前述哈佛的那項調查固然讓人沮喪,但是終究還是有3%的「異類」笑到了最後,那麼究竟是何種原因使他們在一大群聰明人當中堅持到底並最終脫穎而出呢?
BeBeyond.com的總裁謝勁波自2001年以來接觸過近千位有志於讀MBA的申請人,他認為,每個人都有選擇讀MBA的理由,但是最終能成為商業領袖的卻註定只能出現在那些始終知道自己到底「要做什麼人」的那類人中。至於因為職業發展到一定地步,需要通過讀MBA來完善知識結構;藉此尋求轉機,希望通過MBA來指引未來職業的發展道路;甚至僅有夢想就稀裡糊塗選擇MBA的人,想走得遠一點會很難。
目標明確者,很早就制定了進入世界一流商學院的目標,也為此提早做好了準備,在學習的過程中也始終如一地堅持自己的目標。坊間明證之一,便是如今前程無憂的掌門人——甄榮輝。這個出身貧寒的香港人在成為HP的銷售冠軍後,放棄了30萬港幣的年薪和穩定的工作,將全部積蓄都用作了念MBA的學費。他選擇的是法國的INSEAD商學院,這是一所不遜色於美國任何一家商學院的歐洲頂尖學府,雖然學制僅為一年,但是學費卻並不便宜。對於甄榮輝來說,這無疑是一場賭博,作為銷售狀元,他在HP的發展前景光明,放棄這樣讓人羨慕的環境,而去追求一個未知的結果,風險未免有些大,但是一心想成就事業的Rick還是堅持下了價值百萬的賭注。無論是畢業後拿15萬美元起薪轉行做了管理諮詢,還是日後成功運作前程無憂上市坐擁數億身家,他始終知道自己到底「要什麼」,目標明確如斯者,想不成功也難。
同樣舉哈佛商學院的例子,早在1949年,那裡曾經走出來一大群後來叱吒美國商界的領袖級人物——包括把強生變成家喻戶曉的品牌的吉姆·博克,帶頭進行個人電腦革命的施樂公司彼得·麥克科洛,把「價值投資」帶到華爾街、創建空前成功的共同基金的比爾·盧恩,將布魯明黛爾百貨變成時尚代言人的馬文·特勞伯……1949屆的哈佛商學院畢業生是個獨特的群體,其中有超過三分之一的人最終成為商界領袖,並為20世紀90年代美國的繁榮奠定了基礎。究其原因,發現他們大部分為二戰退伍軍人,曾經席捲諾曼第海灘和南太平洋島嶼。他們本身具備獨當一面的能力,轉戰商場猶如轉戰戰場,許勝不許敗是他們惟一的信條,因此他們能在商界中脫穎而出也不足為奇。戰爭是極端競爭的場合,這裡訓練出的能力,對獲取商業競爭勝利起極關鍵的作用。可以說戰爭洗禮是49屆MBA大規模成為商業領袖的必要條件,後人常常會用他們的例子來說明MBA能造就商業領袖,可謂誤導。
MBA是聰明人玩的遊戲,但聰明人卻未必能玩到最後,MBA也許真的是「天才的墳墓」,但是有些雄心壯志終究不會被埋葬。
MBA究竟能帶來什麼
MBA教管理還是教匠術
著名的管理大師彼得·德魯克曾經毫不客氣地指出:「把MBA課程教給23歲的人,這讓我很吃驚,我認為這基本上是浪費時間。他們缺少經驗背景。你可以教他們技能,比如會計和其它能提供的東西,但你不能教他們管理。」既然不能教管理,那麼MBA究竟能教人什麼?
「職業經理人一定要有職業的工具知識,它們乃是一種匠術,沒有匠術,連職業經理人也做不了,」袁嶽認為在以經濟學家為主導的諸多國內商學院中,重視匠術的人實在是少之又少,「他們否定匠術的原因,一是不懂匠術、二是不會教匠術、三是匠術興,他們遜。可悲的是我們尊敬的MBA教授們大學也不成,小學也不成,匠術的教法和知識的教法是完全不一樣的。」
袁嶽用他在哈佛的經歷現身說法:「比如教談判術。一般是理論一堂課,練習真談判一堂課,總結討論一堂課,三堂課算一次,全年大約有16次。雖然很累,但是很有用,角色扮演、談判計分、互相評價出招等等,基本上主要可能的談判場景你都經歷過,下次碰到的所有場景你就會似曾相識。這就是談判匠術的教法,而知識的教法是一門課從頭講到尾,八股但決不實用。」
而北大光華管理學院張維迎教授一直認為中國商學院不缺乏教書匠,缺乏的是真正有水平的、懂得現代管理知識的研究者,真正的學者。「商學院不可能和所有的管理培訓都一樣。美國一些不錯的商學院,拼命地跟市場上的公司進行競爭,這是不對的。實際上我在上遊,你在下遊,是一個鏈條。」張教授認為商學院也是分層次的,比如波音公司生產大飛機,但是很多公司生產小零件。
對於張維迎教授的觀點,袁嶽並不認同,他認為商學院就應該是一個職業學院,是一個應該講究匠術的學院,而不是一個以學術為主導的學院。「作為職業學院,教學內容應該分成兩部分:第一個是職業知識,叫做知識型的知識,帶有一定的學術色彩,使我們認識經營管理;第二個是工具型知識,告訴我們怎麼樣做。重視了知識型知識的提供,但是缺乏或者說工具型知識的提供嚴重不足,跟商學院的本質有比較大的偏差。」袁嶽將之形容成車馬,知識型的知識充當了主角,車很大、馬很小,就會造成MBA畢業以後,用人單位會感覺到他的實戰能力比較低。而要是換一匹馬,即用工具型的知識充當主角,即使是大車還是一樣能拉動。
顯然,匠術只不過是一種「術」,無論是談判、營銷、人力資源、溝通技術……這些MBA的課程都是職業經理人所必須掌握的「術」。而管理是一個過程,是一門1+1不知道會等於什麼的學問,眾多變量導致結果的不確定性。如果讀MBA者,都能首先放下身段、腳踏實地地學習「商場匠術」,那麼出來做個好職業經理人,理應綽綽有餘,但要想成為商界領袖、管理大師,那還要看各位的造化了。
MBA是兩條腿走路的書櫃
讀MBA做不做得了商業領袖,也許見仁見智,但MBA在企業被嘲笑為「兩條腿走路的書櫃」卻屢見不鮮。學得出,卻用不出。面對用人市場,MBA們備受考驗。
大多數中國人有瞧不上比自己強的人的習慣,除非你真能顯示出特殊的本事或手段,否則你是他永遠的「敵人」。而那些沒有真才實學的MBA,恰是被這樣的「觀點」給打倒了!
有這樣一個例子,某教師出身的MBA被聘為總經理助理,專抓財務管理與員工培訓兩塊業務。有一年正逢年終大盤點,財務、銷售、倉庫等部門都派人參與,他是這條業務線的總管自然也得參加。偏巧,盤點後的結果顯示:實數與財務庫存帳不符,實數與物流系統結存數也不符。他傻了眼,完全沒了方向。原本就對他拿高薪不滿、等著看他笑話的財務經理更是有機會將難題一推了之。而他硬著頭皮依照財務管理書上的內容,設計了幾條解決思路,開了兩天的協調、核查碰頭會,始終沒能查出差錯的節點與原因。倒是那位財務經理「三下五除二」地將問題搞定。從此,他就得了「兩條腿書櫃」的綽號……
林是一位從英國回歸的MBA,他碰到的苦惱是與同一團隊的銷售經理不合,而他的上司似乎更偏袒對方,這讓他有很大的失落感。說來也簡單,林是公司客戶服務部經理,主要協助銷售部門協調產品的發送、進口、運輸與質量等一系列客戶服務工作。一次,有家客戶訂購的整套產品因法國工廠的疏忽少發了關鍵部件,致使客戶工程延誤;為此,銷售經理當著上司的面大發雷霆,指責他拆銷售部門的臺。當時林氣不過,便與那位老兄爭了幾句,而他的上司卻沒有任何表態。
過不久,林的上司安排他與銷售經理共同出席公司三個管理團隊的例行會議。當會議談到客戶對產品質量投訴議題時,林表示希望銷售與生產部門能協調拿出一個方案,儘量避免當地銷售工程師與工廠質量工程師之間不必要的推諉,從而降低客戶的滿意度。不知是林用詞不當還是銷售經理氣還未消,倆人在會議上又爭吵起來,而生產部門的當事人則在一旁看「戲」,例會不了了之。會後,林的上司非常惱火,責怪林當著這麼多其他團隊管理人員的面丟他的臉,還反覆地說:你不能事先與我溝通嗎?我們三個人先協調,不就可以將球推給生產部門了嗎?!
從上司的角度看,沒有一個上司喜歡「多事、刺頭」的下屬,但他很會平衡哪類下屬對他在公司的地位有幫助,很顯然他不會偏向林。另外,上司非常在乎他的權威和地位,他需要別人的承認;偏偏林在上司的「上司、競爭對手」面前讓他「丟了臉」,他當然很沒面子。由此看來,林最大的失敗是不分場合直抒胸臆,既沒能討上司的喜歡,也沒能和同事融洽相處,說白點就是沒學會如何「做人」。
新創意公司首席職業顧問俞茵發現:自從MBA大量「生產」以來,大多數人對MBA持懷疑的態度,特別是負責市場、銷售的非MBA經理們,他們始終認為:MBA只是嘴上說得動人,真讓他們「真刀真槍」地幹可能連門都找不到……因此,經常可以看到趾高氣揚、自以為是的MBA被銷售「人精」教訓得一愣一愣的,最終遭遇「滑鐵盧」。
(責任編輯:劉建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