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中下旬，正是美國高校陸續開學的時候。在紐約大學醫學院新生入學的「白衣典禮」上，該校向外界公布了一個驚人消息：紐約大學醫學院的所有學生將獲得全額獎學金，這意味著學生們未來在這裡上學將免學費。在美國的151所醫學院中，紐約大學是第一所也是唯一一所這樣做的學校。
事實上，中國的免費醫學培訓早已在部分地區試點開展。這個消息很快便在國內各大社交媒體上「刷屏」。一名正在規培的醫學生轉發時寫下這樣一句話——「希望能成為優秀的醫生，不會被其他束縛。」
「優惠」不小 「束縛」也不少
他口中的「束縛」與紐約大學醫學院院長所說的美國醫學生的束縛似有不同。在2010年，國家發改委、原衛生部、教育部、財政部、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聯合下發《關於印發開展農村訂單定向醫學生免費培養工作實施意見的通知》，這標誌著從2010年起，在全國部分高等醫學院校招收國家免費醫學生，重點為鄉鎮衛生院定向培養從事全科醫療衛生的人才。
以甘肅省為例，2018年甘肅省計劃招收國家免費醫學生800名。其中740名在甘肅省內高校就讀，剩餘60名委託外省高校培養。五年制臨床醫學專業本科醫學生有620名，五年制中醫學專業本科醫學生180名。
我國醫學生免費培養工作前有「農村訂單」「定向」兩個定語。那麼甘肅一名定向免費醫學生需要哪些要求，又能享受到哪些優惠？
甘肅省定向醫學生享受優惠頗多：
1. 免費醫學生免除學費，免繳住宿費，並補助生活費。
2. 免費醫學畢業生優先納入「5+3」模式的全科醫學專業住院醫師規範化培訓，參加住院醫師規範化培訓，3年住院醫師規範化培訓時間計入基層服務年限。
3.在農村基層醫療衛生機構工作的免費醫學生，可參加中級職稱考試。職稱晉升還可放寬外語要求，不對論文做硬性規定，把接診量、服務質量、群眾滿意度作為免費醫學畢業生職稱晉升的重要因素。
4. 在開展或參加各類業務培訓時，優先安排國家免費醫學生。
5. 對服務期滿、願意繼續留在基層醫療衛生機構工作的國家免費醫學生，所在單位要在績效工資分配上予以傾斜，在城市公立醫院公開招聘時，同等條件下優先聘用。
甘肅省定向醫學生招生要求真不少：
1.免費醫學生只招收全省農村戶籍考生。要求培養對象思想政治素質好、身體條件符合專業要求。
2.考生填報國家免費醫學生志願，視作本人同意履行國家免費醫學生的培養和就業協議。免費醫學生一經錄取，標誌本人與培養學校的培養關係和畢業後在省內鄉鎮衛生院工作6年的服務關係確立。
3.在新生入學報到後，學生本人須與培養學校籤訂免費教育協議，學生依高考成績由高到低依次選擇定向地。
5.免費醫學生不可轉專業。
6.不能正常畢業的免費醫學生，須退還在學期間的相關減免費用；未按協議到基層醫療衛生機構工作，或不能在協議規定服務期內履行服務承諾者，在退還已享受的各種培養培訓費用的同時繳納50%的違約金，並將承擔培養協議和就業協議約定的其他違約責任。其違約事實記入個人人事檔案，由省級衛生部門建立醫師誠信檔案，並向社會公布。
「困」相似 「惑」不同
如果將中國醫學院校的學費與美國相比，簡直是九牛一毛。要知道，紐約大學醫學院的學生一年學費大約為5.5萬美元，畢業時每人平均負債超過18萬美元。
值得一提的是，因教育債務，美國大多數醫學生畢業之後不得不去選擇那些獲利高的專科類或私人醫院，從而導致了大量公共基礎醫療崗位的人員出現短缺。另外，經濟負擔也制約了醫學生對於夢想的追求以及自我價值的實現，從而阻礙了醫學教育的發展。
美國「公共基礎醫療崗位人員短缺」和中國「基層全科醫師短缺」困境類似，然而醫學生面對的壓力卻不盡相同。美國似乎更單純——學費昂貴，畢業負債，而中國的定向免費醫學生的困惑似乎更多。
2018年，正是中國第一批定向免費培養醫學生要回到基層服務的年份。然而多地先後爆出醫學生的違約新聞，一些省份無奈為免費醫學生違約出臺政策。2018年5月，四川省衛計委組織起草了《關於建立四川省農村訂單定向免費醫學生誠信檔案加強履約管理的通知（修訂稿）》，對農村訂單定向免費醫學生的履約管理提出了具體要求。其中強調，一旦違約，當地衛生部門將追繳違約當日前定向醫學生已享受的減免和補助費用，並支付相當於減免和補助費用50%的違約金。除此之外，還將把違約失信事實材料裝入畢業生檔案，培養學校不再出具除定向服務單位以外的就業報到證。也就是說，在服務期限內（6年）該生將成為醫療界的棄兒。
「當時對『免費定向』的理解是，日後可以當醫生、不用繳學費，學校還會有補貼。」 2010級定向免費醫學生龔磊回憶當年籤約場景時說。這對家境貧寒的他，是個不錯的選擇。但是想到未來將在鄉鎮衛生院及以下醫療機構工作，他不免覺得「有遺憾。」
住院醫師規範化培訓制度推行之初，異議此起彼伏，帶教意識差、物資、師資不全等成為眾矢之的，隨著近幾年對住培基地的監管與支持加強，規培制度逐步完善，其他的問題也顯現出來。
國家心血管病中心中國醫學科學院阜外醫院胡盛壽院士團隊在一項針對 3385 名基層醫生的調研中發現，30% 的基層醫生有離職想法，待遇不足、職業安全感低、職業發展路徑不清晰等是幾大主要因素。
龔磊在多次催討下，才拿到了為免費醫學生購買的「五險一金」，但僅補了社保和醫保。
有不少正在住培的學生坦言，包括自己在內的很多同學都知道，日後應回基層做中流砥柱，也願意留在基層，而不是三年一滿便四散各處，但政策總有落實不了的地方，讓一切都很難如願。
至此，文章最初提到的那位醫學生一句「束縛」似有道不盡的衷腸。那些對於紐約大學的羨慕之情也不難理解。不過要知道，為免除所有學生的學費，紐約大學需支付6億美元的資金。目前這個醫學院的資助人肯尼斯·朗格尼夫婦已經籌集了4.5億美元，而為了籌集這些款項，他們用了近七年時間。
未來，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