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回思如細雨——記聶華苓女士

2020-12-12 佳易博覽

作者:山佳

有一陣,看了不少汪曾祺的書,有他寫的,有寫他的。但我最欣賞汪老(汪曾祺被聶華苓稱作汪老,汪1920年出生,聶1925年出生)寫的《遙寄愛荷華》,摘抄大部分。他的筆下,Paul、聶華苓等人,活靈活現,如沐春風。

於是,對聶華苓有一感性認識,但也奇怪:她嫁給一個外國人,在那個時代!

因緣際會,讀了她的《三生影像》,助我找到答案。

聶華苓

抗戰時期,華苓就讀於重慶的國立中央大學,王正路是她的同學。他生於長春,說一口流利的日語和英語。每天傍晚,坐在窗口,聽見窗外小聲叫喚,華苓就抓起講義,往外跑。嘉陵江的流水,沿江的鴛鴦路,松林坡,女生宿舍,圖書館。

抗戰勝利,學校遷回南京,兩人常到玄武湖划船。當時的華苓,青春洋溢,暢懷歡笑,戀愛中的女性最美。妹妹說正路比姐姐漂亮,長輩誇他一表人才。

1948年秋天,華苓大學畢業。正路家在北平,暑假畢業,回到北平。此時,南京到武漢的長江航線已截斷,華苓不能回家,留在南京一個中學教書。

11月底,平津戰役開始。北平和南京之間,仍有飛機往還。華苓決定去北平,那是南京飛往北平的最後一架航班,她是唯一的乘客。飛機抵達後,解放軍就佔領機場。

1948年12月14日,北平圍城開始。

突然間,華苓失落在一個北方大家庭中。圍城中,她突然成為正路的新娘。

王家四兄弟,上有老母,下有兒女,三代同堂,華苓學做新媳婦。早上起來,第一件事是去上房問候老太太,倒老太太的尿盆,伺候老太太從炕上起身,拿著臉盆到廚房盛熱水。

在北平,華苓深感自己「只是一個失落的異鄉人。」

從南京到北平,數月間,華苓與母親消息斷絕,關山阻隔。母親三十二歲守寡。1936年,農曆正月初三,任貴州平越專員的父親聶怒夫,殉難。正值紅軍長徵,遭殺害,屍首不全。華苓是長女,只有十歲。最小的弟弟華桐,只有三個月大,還沒見過父親。

1949年2月3日,華苓看著解放軍走進北平城。

——我一定要從圍城中,回到滔滔湧流的大江上。1949年4月,正路和老母抱頭泣別,都知道那也就是永別了。半個世紀以後,不但老母早已成灰,正路自己也只剩一把骨灰回鄉了。

從北平出來,華苓夫婦輾轉到了武漢,與親人會合。一大家子人,利用好友的眷屬票,擠上粵漢路最後一班火車,到達廣州。

一次,是南京飛北平的最後航班;這一次,是武漢開往廣州的最後列車。

幸運嗎?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1949年6月,一家人來到臺灣。到達臺北那天,碰上颱風,呼天搶地。

聶華苓與王正路在南京

來到臺北,先找工作養家。正巧,雷震需要一個管文稿的人,於是華苓加入了《自由中國》。

不久,華苓開始用本名寫散文和短篇小說。雷震看到:你做我們文藝編輯吧。過一陣子,他又說:你寫得不錯,參加我們編委會吧。

半個世紀以後,華苓寫下回憶,心中充滿了感激——

我是編委會裡最年輕,也是唯一的女性,旁聽編輯會議上保守派和開明派的辯論以及他們清明的思維方式,是我的樂趣,不知不覺影響了我的一生。我在《自由中國》十一年(1949—1960),如魚得水,我的個性受到尊重,我的創作興趣得以發揮,最重要的是,我在雷震、殷海光、夏道平、戴杜衡、宋文明那些人身上看到的,是為人的嶙峋風骨,和做人的尊嚴。

母親在父親去世以後,又逢戰亂,生活雖艱苦,也沒做過家務事。一到臺灣,她就對華苓說:你一心去工作,家裡事,我做!

母親燒飯,洗衣,擦地板,照顧孩子。女兒薇薇和藍藍在臺灣出生,都是她撫養的。

華苓開始寫作,身兼兩份工作,也做點翻譯賺稿費養家。

剛到臺灣那幾年,華苓很不快活——我要笑也笑不出來。憂鬱歲月,不說也罷。

1951年,大弟漢仲例行飛行失事,年僅二十五歲。華苓忍淚瞞著六個月,最後母親自己察覺。

華苓和正路水火不容的性格,也在現實生活中凸顯出來。

——不和,也不能分,只有那麼拖下去了。

華苓陷在糾結中。

1957年,正路赴美進修。華苓和兩個女兒(薇薇七歲,藍藍六歲)碼頭送別,從此分道揚鑣。

小女不知愁滋味,是華苓愁苦中最大的安慰。

1962年,病中的母親擔心華苓的婚姻——

你的心情,你以為我不曉得?你們結婚十三年,只有五年在一起,在一起就天天慪氣,如今正路去了美國,已有五年了,你還快活一些。他在家的時候,有天晚上,你從外面教課回來,還沒有吃飯,就聽見你們在房裡吵起來了。第二天,殷先生(殷海光,在松江路,與聶華苓是鄰居)說:他們吵,我氣得在房裡走來走去。聶華苓應該離婚呀!我說:那怎麼行呢?有兩個孩子呀!你這個婚姻,當初我就不贊成。現在你只好忍下去了……

1965年,華苓來到愛荷華。她和正路的婚姻已無挽回的餘地,分居七年後,離婚。

孩子成長期間,正路在外十一年——韓戰,曾在日本盟軍總部任翻譯,工作三年。母親和兩個女兒,是華苓在臺十五年生活的支柱。

聶華苓

1960年9月4日,上午九點鐘,有便衣來到聶家門口,抓走了對面的傅正。

——我和母親互望了一眼,沒有說話。我們明白那是怎麼一回事,用不著說什麼。我只知道我必須鎮靜,不要害怕。

我渾身無力,坐在椅子上,一動也不動。他們是一個個下手。先擒傅正,再拿聶華苓。他們就要來了。我就坐在那兒等吧。

家中老中青三代,均為女性。華苓,是年邁母親和稚齡女兒的保護傘,可誰來保護華苓呢?

九歲的藍藍,用小鋼琴,彈起《我的媽媽》。華苓看著她,心裡想:但願下一代沒有這種恐懼了。

第二天,《聯合報》頭條新聞:雷震涉嫌叛亂。

《自由中國》的人全隔離了,成了一個個小孤島。聶家門外,日夜有人監視。

雷震、傅正先生等四人被捕,華苓惶惶孤立,那是她一生最黯淡的時候。與外界隔絕,自我放逐,心情極端虛無。只有與母親、兩個女兒在一起,才是踏實的。

就在那時,梁實秋先生常邀華苓去他家。打麻將,梁師母好飯好菜款待,梁先生說笑話逗趣——

那是我那段幽暗生活中的一扇天窗。他知道我的沉默是因為恐懼。我在他家可以暢懷大笑,也只有在梁先生家,我才會那樣子笑。

1962年,臺灣大學中文系主任臺靜農,邀華苓教小說創作。

——我又重見天日,和學生們在一起是最自在的時候 。在臺大文學院走廊上,迎面碰到李渝,她說:「我們好喜歡你啊。」她那一聲,在我當時孤寂的心情中,如陽光燦爛。

接著,徐復觀請華苓去東海大學,教「現代小說」。學生陳少聰回憶——

她總是一身旗袍,看起來很傳統,很中國味道,氣質舉止優雅。看到她踏著細碎的步子走進教室,開始講解那奧秘又遼闊的西方文學,我總感到驚奇又有趣。

1962年11月15日,母親六十歲,肺癌逝世。華苓坐在母親墓前,不忍離去。從此,母親就孤孤單單躺在那兒了。最小的弟弟華桐,正在哈佛讀博士,華苓瞞著他。遠隔重洋,他卻自己感應到了。

1964年6月,《自由中國》事件後,華苓第一次出遊。

——在太平山上,就是笑,也是黯然。不笑,也是黯然。

白色恐懼,母親亡故,婚姻癌症無救。活著,只為了兩個孩子。

聶華苓與母親、兩個女兒在一起

1963年,是華苓人生的轉折點。

美國詩人安格爾來到臺北。此次亞洲之旅,是為他主持的「愛荷華大學作家工作坊」,尋訪作家。

這天,美國文化參贊舉辦的酒會,六點散場。

五點半了,華苓還在猶豫:去還是不去?勉強去了!

Paul在多年以後回憶——

我終於說話了:現在我不能和你談,有人請吃晚飯。現在回想起來,那簡直就是父親教訓淘氣孩子的口吻。

我也有人請吃晚飯,我不能和你談。華苓不屑地說。一個個字硬得像鐵似的打在我耳朵裡。

我結結巴巴說出很笨的話:明天我很忙很忙,要見很多人,也許我們在哪兒見一下面。

我也很忙很忙。仍然是堅定的聲音。我得送孩子上學,我得去大學教課,我得寫作。我的時間全滿了、

我被這個小女子美麗的個性怔住了。

後來的一次午飯約會,華苓談到她的生活,她教的創作課,她的寫作,她的翻譯。

——華苓微笑著離去。我可以聽見她急促的腳步聲打在地板上的聲音。腦中忽然閃過連我自己也吃驚的念頭——這一輩子都可聽那腳步聲該多好。

華苓說——第一次看到他,就喜歡他的眼睛,不停地變幻:溫暖,深情,幽默,犀利,渴望,諷刺,調皮,咄咄逼人。非常好看的灰藍眼睛。

一眼萬年。華苓與安格爾就此相識。

聶華苓與Paul

1964年,華苓來到愛荷華,在作家工作坊從事教學、寫作和翻譯。兩個女兒留在臺灣,住在妹妹月珍家。

來美之前,華苓去看梁先生——

我到美國的路費,是梁先生借給我的。到美國後申請到一筆研究金,才還給了在西雅圖的文薔。

在美國,在蜿蜒的山路上,Paul對華苓談起往事——

我的生活,也是個空空的石架子。(Paul的妻子瑪麗患有精神病,跟Paul結婚時,瑪麗隱瞞了精神病史,這使得Paul整整三十年生活在不和諧的婚姻中。為給愛爭取希望,他頂著法律和輿論的壓力,開始了艱苦的離婚戰。)

1965年夏天,兩個女兒來美,那是華苓到愛荷華後最高興的一刻。此前的手續,頗費周折。正路不同意,籤證也困難。

Paul和華苓一同去飛機場接她們。

——我看著她們走下飛機,眼淚不住地流。Paul在我耳邊說:你們母女團聚,我很感動。從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他會對我女兒很好。

Paul常帶著華苓母女去郊外,種花、遊泳、划船,教孩子們爆玉米花。

藍藍第一天去上學——初中三年級,哭哭啼啼,是Paul帶著她去的。他要老師特別照顧這個中國小女孩。

藍藍很快地適應了美國的生活。高中時,她領著足球賽的拉拉隊入場,Paul感動得一面流淚,一面說:藍藍適應到今天,真不容易!

藍藍有什麼問題,直接去找Paul談,從不找媽媽。

1971年5月,Paul和華苓結為連理。

——我倆在傷亡慘重的戰爭中終於打了一場勝仗。

結婚前,媽媽對兩個女兒談起。她們說:Mr.Engle是個好爸爸。姐妹倆開車送華苓去法院公證結婚,並笑說:我們送媽媽去出嫁。薇薇說:我們叫他老爹吧。

華苓收到遠在臺灣的雷震、宋英夫婦送的結婚禮物——鼎。

——這種東西外國人很喜歡,內子特別物色此物奉贈。鼎者重也,盛也。祝你們白頭偕老也。

1975年初,梁先生從西雅圖的來信——回臺灣認識了韓菁清,並已結不解之緣——我的友好幾乎都持反對或懷疑我的態度……

華苓夫婦立刻給梁先生回信——

我們十分高興你又找到幸福,不必為外間閒言閒語所擾。年齡的差別不是幸福的障礙,甚至文化的區別也不是,重要的彼此尊重,體諒,寬容和忠誠。我和Paul就是非常和諧的婚姻。

多年後,藍藍提到「我爸爸」,有人問:哪一個?她說:Paul Engle。

那是理所當然的事,還用得著問嗎?

聶華苓與兩個女兒在美國,右邊薇薇,左邊藍藍

Paul朗誦詩或演講時的開場白總是:我是從玉米田來的。

——我在馬房裡長大的。我家很窮,但我不知道。我們有很好看的馬,但沒有錢。父親在養馬人的艱辛世界中,奮力拼搏。他為了一家六口,拼命工作。

Paul讀小學時就打工,一直到大學,都沒停止。他粗糙的手,是勞動人民的手。

上大學了,學費還沒著落。他打算讀一陣子書,工作一陣子,錢攢夠了再讀。

後來,得到一筆獎學金,是私人捐贈的。Paul滿心感激地接受了獎學金,但又不知道感謝誰。直到四年大學快結束了,才得知是中學時的英文老師蔻克小姐,不過此時,她已遭遇車禍去世了。

1937年,Paul應聘在愛荷華大學教學——

上第一堂課,我就有一個確切的思想:我要把愛荷華的文學創作,發展成美國的文學重鎮。

1943年,Paul主持「愛荷華作家工作坊」。那時,美國只有愛荷華大學有作家工作坊,許多有文採的年輕人,寫詩、寫小說,都湧向愛荷華。

1965年秋天,詹森總統聘他任美國第一屆「國家文學藝術委員會」委員(1965——1971),並任華盛頓甘迺迪中心顧問。

華苓來到愛荷華後,感慨——

在這兒,我可以清醒地看海峽兩岸的社會,可以讀各方面的報紙刊物和書籍,可以接觸世界各國的作家和作品,這使我的視野擴大多了,感情冷靜多了,看法客觀多了!用「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的詩句來說明我的過去,大概是正確的。

一天,華苓突發奇想,對Paul說——

在愛荷華大學你那原有的作家工作坊之外,再創辦一個國際性的寫作計劃?Paul支吾了幾句,用手捂著嘴,示意我別作聲,指著一隻梅花鹿在岸邊,看著靜靜流去的愛荷華河。其實是他當時無法立刻回答。

愛荷華大學「國際寫作計劃」,在1967年誕生了。每年邀請外國優秀作家到愛荷華訪問交流數個月,寫作、討論、朗讀、旅行。他們是駐校作家。

從此,Paul和華苓一同走過20世紀的人景——歡樂、災難、死亡,生存。

1968年,華苓夫婦邀請臺灣作家陳映真來愛荷華,但他被捕入獄了。

——我和Paul決定為陳映真辯護。明知那是枉然,早在1960年的雷案即是一例。但我們要對陳映真的被捕表示抗議,提醒當局尊重法治……

為了陳案,華苓夫婦全力營救——給蔣經國寫信,向香港和美國新聞界爭取輿論聲援,出資聘請美國律師為其辯護……

1975年,陳映真獲釋。

——我和Paul仍堅持邀請陳映真來愛荷華,一年又一年,一直到1983年,臺灣當局一再壓制,我們一再努力,還有海外作家學者的聲援,他終於來到愛荷華。

陳映真父親特來愛荷華,參加聚會,聲音哽咽——

十幾年前,映真出事,親戚朋友全不來了。那是我家最黑暗的時期。那時候,一個美國人,一個中國人,素不相識,卻給我們很大的支持,這是我一輩子也不能忘記的。

聶華苓

1978年,華苓一家來到大陸——

愛荷華頭天晚上大風大雨。

鹿園一棵百年橡樹,發狂地呼嘯,愛荷華河水興奮地波動。紅樓也震動了。那正是我離鄉三十年後,次晨就要回鄉的心情,更何況Paul和兩個女兒同行。

那時我和Paul就十分希望邀請作家來愛荷華,在北京曾努力過,和夏衍先生也談過,根本不可能。1979年中美建交後,中國作家才能應邀到愛荷華來。他們對隔離了多年的世界,充滿渴望和好奇。

「國際寫作計劃」在華人世界享有極高的聲譽,是臺港大陸作家與國際文壇接軌的平臺。

1983年,茹志鵑應邀來到愛荷華,女兒王安憶同行。

——茹志鵑和我同年,但生活經歷完全不同。彼此好奇。我們常常談到不同的過去。你那時在哪兒?你那時在幹什麼?彼此常有這樣的問話。

我們有時也笑鬧。有天晚上,大家叫起歌來。有人唱起華苓小時的兒歌葡萄仙子——高高的雲兒罩著,淡淡的光兒耀著,短短的籬兒抱著,彎彎的道兒繞著……

華苓居然學兒時模樣牽著衣角跳舞。大家笑成一團。

第二天,茹志鵑告訴華苓——

昨晚我回去後,感觸很深。我們中國人的生活沒有音樂和詩了。我們從沒有像昨天晚上那樣歡笑唱歌。關閉,心靈的關閉。中國是有音樂和詩的民族呀!

安憶回上海後,寫信——

華苓阿姨:這次去美國,對於我的創作,對於我的人生,都是非常重要的。世界很大,而我們活動空間和時間都那麼有限。說真的,我實在從心裡感激您和安格爾伯伯給了我這麼一個機會……不僅是可以認識美國,還使我認識臺灣,認識香港,認識西歐、東歐、非洲。您為我安排的內容最多。……

1987年9月,汪曾祺來到愛荷華,參加「國際寫作計劃」——

白色羊皮面的大沙發是可以移動的。一般是西面、北面各一列,成直角。有時也可以拉過來,在小圓桌周圍圍成一圈。人多了,可以坐在地毯上。

客廳的一角散放著報紙、刊物、畫冊。這是一個舒適、隨便的環境,誰到這裡都會覺得無拘無束。美國有的人家過於整潔,進門就要脫鞋,又不能抽菸,真是彆扭。

安格爾和聶華苓都非常好客。他們家幾乎每個晚上都是座上客常滿,杯中酒不空。

有時我去早了,安格爾在他自己屋裡,聶華苓在廚房忙著,我就自己動手,倒一杯先喝起來。他們家放酒和冰塊的地方我都知道。一邊喝加了冰的威士忌,一邊翻閱一大摞華文報紙,蠻愜意。

「國際寫作計劃」帶給華苓最大的滿足——

接觸面廣了,看的人多了,寫作視野變得廣闊,我不只看中國人的處境,而是人的處境。作家在一起,談的都是人的問題。

當然,也有矛盾。汪曾祺筆下——

「國際寫作計劃」會期三個月,聶華苓星期六大都要舉行晚宴,招待各國作家。分撥邀請。這一撥請哪些位,那一撥請哪些位,是用心安排的。

她邀請中國作家(包括大陸的、臺灣的、香港的,和在美國的華人作家)次數最多。有些外國作家(主要是說西班牙語的南美作家)有點吃醋,說聶華苓對中國作家偏心。聶華苓聽到了,說「那是!」我跟她說:「我們是你的娘家人。」——「沒錯!」

汪老對華苓的評語——心血來潮,感情用事,居然成事。

聶華苓與Paul

1974年以後, 華苓因翻譯《毛澤東詩詞》,有親共嫌疑,上了警總的黑名單,不能回臺灣,作品也不能在臺灣發表。

1987年,臺灣政局變化。1988年,餘紀忠先生在臺辛勞奔走遊說,終於邀請華苓夫婦訪臺——

這些年來,你在國際文化交流上的付出與收穫,沒有任何人可以比擬,大家都引以為榮。臺北,你好久沒回來了,現在它和以前不同了,變得相當大,相當廣闊,冰雪初融,另是一番景象。當年參與播種的一分子,應該在這時候回來看看……

數年來,此信一直在華苓案頭,每次看到就覺十分親切。

1988年5月,華苓夫婦盡情享受了臺灣「冰雪初融」的人文景觀,和老朋友聚會,和新朋友相識——

那晚,我喝了幾杯白蘭地,吞了兩顆分量很重的安眠藥,也不能睡覺。

華苓帶著白蘭地,去看臺靜農先生。一進門,她就說——

臺先生,二十六年了,今天才有機會謝謝您。1960年,雷先生被捕後,我閉門隔離親友。1962年,您竟親自到我家,邀我到臺大中文系教文學創作,從此我在臺灣又見天日了。

臺先生很懷鄉,他特別喜歡聽華苓談大陸。華苓說起沈從文——

1980年我初次見到沈從文是在宴席上,他沒吃什麼,他說只吃麵條,吃很多糖。我問為什麼。他說,我以前愛上一個糖坊姑娘,沒成,從此就愛吃糖。

臺先生聽得開心笑了。

華苓還記得,北京,一進宴會大廳,她恍惚了一下,只見一張發光的臉,微笑望著他們——

我立刻知道那是誰,跑過去不斷叫著:沈先生,沈先生,沒想到,沒想到!

他握著我的手,仍然微笑著。

沈從文,是華苓最佩服的小說家。50年代在臺灣,凡是留在大陸的作家的作品,都是禁書。一位好友忍痛割愛,送給華苓《湘行散記》。離開臺灣去美,華苓只帶了那本書。

1984年6月,北京,華苓再見沈先生。沒久留,也沒多說話,只是要沈先生知道,天涯海角有那麼一個人,在為人和寫作上,沈從文是她仰望的天空。

此次臺灣之行,已是在雷案發生二十八年之後。

《自由中國》的人終於重聚了。雷震和殷海光都在人格的光彩和生活的蒼涼中離世了。真箇是鬢髮各已蒼,世事兩茫茫。各有坎坷可訴,各有心情可吐,卻不知從何說起——

我坐在雷太太身旁,她握著我的手,望著我的眼神,仿佛說:不必說了,現在我們終於在一起,就很好。

雷先生於1979年3月逝世。華苓帶著鮮花,和朋友們去「自由墓園」看望雷先生。行禮時,華苓熱淚涔涔。

聶華苓與Paul

1980年,巴勒斯坦小說家颯哈來家。

——颯哈,Paul,過來和我們說說話嘛。我對他們說。

你知道我們談什麼嗎?颯哈問我。

不知道。

Paul在談你!我從來不知道有人像Paul那樣愛一個人。

——有朋友說,我有了你,人也變了。

我也變了。Paul,我要你記住,不論你多病,多老,我要守著你,照顧你,就在我們這個家裡。

在我見到你之前,我不敢再結婚了。婚姻太難對付了。糟糕的婚姻,什麼都不對勁,你半夜起來,一腳踩在老婆的鞋子上。

我倆哈哈大笑。

我從沒對一個人有這樣刻骨的感情。我一把抱住他。

1987年,汪曾祺記得——

安格爾是個心地善良、脾氣很好、快樂的老人,是個老天真,他愛大笑,大喊大叫,一邊叫著笑著,一邊還要用兩隻手拍著桌子。

一個書櫃裡放了一張安格爾的照片,坐在一塊石頭上,很英俊,一個典型的美國年輕紳士。聶華苓說:「我認識他的時候,他就是這個樣子!」

他很愛聶華苓,老是愛說他和聶華苓戀愛的經過。他大概忘了,他已經跟我說過一次他的羅曼史。我告訴蔣勳,我已經聽他說過了,蔣勳說:「我已經聽過五次!」他一說起這一段,聶華苓就制止他:「no more!no more!」

聶華苓從客廳走回她的臥室,安格爾指指她的背影,悄悄地跟我說:「她是一個了不起的女人!」

——我真喜歡我們的生活。Paul說。

你說過無數遍了。你滿足就好。

不只滿足,很幸運。我們碰上了。

我和你在一起,每刻都很滿足。我整個人全給了你。

我整個人給了Mary,結果很糟。我也是整個人都給你了,這次很幸福。

黎爾克說得很好,愛情的意義是兩份孤獨,相護,相撫,喜相逢。

很對。

1988年,臺灣——

我和範英初次見面,她在酒吧望著我和Paul說:因為Paul愛你,他也愛我們每個人。我們倆對範英立刻奉為知音。

來到母親墓前。Paul和華苓同向母親行禮——

我淚流滿面,他也淚汪汪了。他說我們兩人的母親很相似:好看,聰明,幽默,堅強,他同時在向兩個母親行禮。

——Paul說:我正在構思一首長詩。要不要聽?

當然。

詩人要在詩裡表達一個信息,千山萬水,各種經驗,各種風景,到了目的地,卻忘了他的信息——那旅程本身就是信息。

好極了,Paul,好極了!寫!寫!

你說好,我很高興。他眼睛閃著點淚光。

我笑了:Paul!怎麼你要流淚了?

別人不懂的,你懂!我可以對你談,你完全了解,我就感動得要流淚。你和我這般通情達意,是別人不知道的。

1990年的除夕夜——

午夜,Paul為我斟了酒說:華苓,祝我們倆健康快活,我要再重複一次:和你一起的生活,真是好,沒有多少人有我這樣的生活。還有,Paul未說先笑,他那特有捉弄人的調皮的笑:有一天,你要記住我的話:你的腦子很性感,你的身子很聰明。

聶華苓與Paul的最後一張合影

1987年,在慶祝「國際寫作計劃」二十周年的宴會上,華苓和Paul宣布退休,結束生命中一個歷程。

——我倆每天下午在後園樹林中散步,有時在倒下的樹幹上坐下聊天,在小路上撿樹枝,拖著小樹回家,在壁爐裡燃起爐火,在爐前坐下喝酒聊天。

——1963年,我在臺灣看到你,沒想到我們會一起在這林中散步。Paul說。

命裡註定了。有個滿足的丈夫,實在好。

滿足?我很感激。我實在喜歡和你在一起的生活。你總是很有趣的,就是在你發脾氣的時候,也和人不同,也很有趣。

那我就天天發脾氣!

1991年3月22日,華苓夫婦從愛荷華飛芝加哥,轉機去法蘭克福,再去波蘭,接受波蘭文化部所頒國際文化貢獻獎。

芝加哥機場,Paul發現手中的愛爾蘭鴨舌帽不見了。他來來回回地找,終於找到了。

那頂帽子,是幾年前,華苓送他的聖誕禮物,是他一直想要的。赭紅墨綠灰藍交織的格子呢,Paul斜斜戴著,自以為瀟灑不減當年。

——我去買份《新聞周刊》,就在那轉角的小店。

登機時間到了,Paul還沒回來。華苓找到時,他已經倒在地上了——

我一眼看見那赭色鞋子和灰藍褲子,就知道那是我的Paul。

那一刻,晚上六點。愛荷華狂風暴雨。

華苓捧著透著Paul體溫的大衣,和愛爾蘭鴨舌帽,午夜獨自回到愛荷華。

那頂失而復得的愛爾蘭帽子,至今放在臥室床邊。

1991年12月20日,汪曾祺寫道——

安格爾去世後,我和聶華苓沒有通過信。她現在怎麼生活呢?前天給她寄去一張賀年卡,寫了幾句話,信封上寫的是她原來的地址,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收到。

Paul去後,朋友李歐梵(女兒藍藍的前夫)給了華苓很大支持——

他陪我去向Paul告別,我們同聲哭出。他幫我整理Paul成堆成堆的文件,編輯他的稿件出版。在我一生最痛苦的時候,他站在我身旁。

整理Paul的文稿,華苓以此寄託哀思。她把Paul的散文結集成冊——這是一本關於Paul童年的書——

我會常常想起他,既欣慰又難過。

Paul喜歡敲敲打打做木工,一張奶黃長條書桌,特為華苓做的。就在這長桌上,華苓寫下三生三世的回憶——

我這輩子恍如三生三世——大陸、臺灣、愛荷華,幾乎全是在水上度過的。長江,嘉陵江,愛荷華河。

可華苓不會遊泳,Paul想盡辦法逗她下水——

說什麼我也不肯。他拗不過我,不斷地說:你和我一道遊泳,該多好。

Paul愛狗,華苓怕狗。結婚前,Paul說要養一條狗。華苓說:你要狗?還是要我?

拒絕遊泳和養狗,是Paul對華苓的兩大憾事。

我和Paul一起生活二十七年,聽了很多故事。從他的故事中,有些我讀過的文學大家,變成了他生活中活生生的人,我更了解他為什麼走遍世界,要在這黑土地上建造他文學的夢土。他有一股助人的衝動,回報他年輕時代所享受的情義。

——在那二十七年之中,Paul給我空間保留這個我。他時時刻刻要我知道:我們在一起他是多麼心感心喜。24小時中,從來沒有一刻是沉悶的。我們有談不完的話,有共同做不完的事,有「大」事,有「小」事。「大」事,如我們自己的寫作,共同創辦的「國際寫作計劃」,小事如買菜。

——《三生影像》寫到1991年為止。

1991年Paul 突然在去歐洲的旅途中倒下。天翻地覆,我也倒下了。2003年,他去了十二年以後,我居然寫出了《三生三世》,也是死裡求生掙扎過來的。

生活似乎是老樣子,很生動,很豐富。但是,沒有了Paul的日子,回想起來,只是一片空白。不寫也罷。

《三生三世》和《三生影像》,分別於2004年和2008年,在大陸出版。

很可惜,汪老看不見了,他已於1997年5月過世。否則,我們會看到他的書評。一個遺憾。

——我是一棵樹,根在大陸,幹在臺灣,枝葉在愛荷華。

故鄉在回憶裡,我在美國生活比其他兩地久。愛荷華就是我的家。

汪曾祺說過,聶華苓在美國二十多年了,但從裡到外,都還是一個中國人。

華苓自認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脆弱和不完整,我幸運地遇到Paul,得以成全!

曾經,Paul與華苓聊起——

哪天我們去看看墓地,好不好?

我沒做聲。

你要我在哪兒?父母那兒?還是這兒?

在這兒。我和你在一起。

我們沉默了一會兒。

在安格爾的墓前,一面黑亮的大理石碑上刻著Paul Engle,還有華苓的。

墓碑背面,上面寫著安格爾的詩句——I can’t move mountains ,but I can make light.(我不能移山,但我能發光。)

人對回憶有兩種態度,一種是埋怨和悔恨,一種是懷念和感恩。顯然,華苓的《三生影像》是後者。

匈牙利詩人戈艾姬說,我到今天,驅使我的不是成功,而是生命中的喪失感。了解如何哀痛的人,知道如何活下去。

——她那幾句話,正點中我心坎。那也就是我的三生。

如今,華苓已九十一歲高齡,深深的祝福!

聶華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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