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案紀實：1995年湖北荊門「一屍三命」案

今天我們來說一起一具古屍賠上三條命的「一屍三命」案。這件事是因為盜墓引起的，發生於1994年的湖北。

湖北是楚地，境內有大量羋姓楚國貴州的墓葬，其中有「荊楚門戶」之稱的荊門，是墓葬集中區之一。荊門市沙洋縣（區）的四方鄉境內，便有一大片楚國貴族墓葬群。經考古勘探，在108平方公裡廣大區域內，有封土的楚墓尚有300多座，楚莊王的墓與其妃子墓就在其中，而經風雨與人為浸蝕和破壞，已夷為崗阜和平地的墓葬則更多。在20世紀八九十年代，陝西、河南一帶民間流行的致富口號是，「要想富，去盜墓，一夜成為萬元戶」。而湖北荊門這邊則是另外的說法，叫「要起水，找死鬼」。這什麼意思？就是盜墓發財。

在這種「致富」歪經的鼓動下，急於富起來的農民不再安於一畝三分地。「辛辛苦苦忙生，不如晚上挖個坑」，四方鄉的一些村民，想到了眼前的「地下銀行」，乾脆合夥盜挖附近古墓，於是出了不少「盜墓專業戶」和「盜墓專業村」。1994年正月，郭店村附近油菜地內一座大墓被人盜了。文保員發現後，到四方鄉派出所報案。盜墓者太野了，簡直是公開挖墓。警方勘察現場發現，盜洞直徑達1.5米，有5米多深。盜洞周圍散放著大量挖出來的五花粘土，堆放了一大片，土中還夾雜有黑漆棺木的碎片。這個盜洞打的很準，正好直抵墓室頭廂。

頭廂、邊廂均已被撬開，七八寸厚的棺槨被鑿出了一個有米篩大的窟窿，少說直徑也有40釐米。洞底積滿了泥水，文保員從泥水中還撈到了古絲綢碎片。這是一座重要的墓葬，後來考古清理時，定名為「郭家崗一號」墓。

盜墓者這麼瘋狂，膽子也太大了。四方鄉派出所上報上級後，沙洋縣公安局組成專案組，查！

辦案警員當時扮成「財神爺」明察暗訪。「財神爺」是當地人對文物販子的叫法。很快，從村民口中得到了有效線索，並意外獲悉，盜墓者還盜出了一具古屍，是女的。這信息太重要，也太重大了！就在警方全力查辦時，有村民把「舉辦材料」貼到四方鄉派出所的大門口。

舉報信稱：

「挖大墓的至少有十幾人，其中有郭店三組的郭孝平、索祖才（村民組長、鄉黨代表）、素祖貴、陳傳道、李立新、李華、易詩伍、易詩雄等人。墓內有存放完好的古屍體（女屍）、竹書、絲綢等數不盡的古物，價值無法估計。」

舉報材料有名有姓，與專案組調查掌握的情況基本一致。舉報材料是1994年3月9日貼出來的，估計涉案嫌疑人會聞風逃匿，結合前期查證，事不宜遲，當天夜裡，即執行「0點抓捕」方案。

第一個被抓獲的，是主犯之一、日後被槍斃的郭孝平。郭孝平不只一次參與盜墓，經驗豐富，被抓後絕口不提最新盜墓、挖出古屍的事實。最後不得不說出盜出古屍一事，是專案組通過「親情攻略」，讓郭妻寫信勸說，才撬開郭孝平嘴的。

起因是油菜地裡探出一座古墓。1994年2月18日下午，郭店村六組組長侯傳洲和磚橋村九組村民馮衛一起，在郭店村三組的油菜地裡，探出了一座大墓，這就是郭家崗一號墓。

侯傳洲他們探出了古墓，但並沒盜成，因為墓在郭家村三組的地界內，被三組村民郭孝平等人阻止了。別人不能挖，郭孝平找人，一起來挖。

1994年2月22日晚上，郭孝平和同組村民李華，叫上其他6位村民，悄悄來到油菜地挖墓。但才挖沒多會，同組村民李立新也帶著幾個村民來了。雙方為此鬧了起來，最後誰也沒有挖成。

第二天晚上，三組組長索祖才帶人來挖，終於得手。盜出墓獸、青銅器、漆木杯等20多件隨葬珍品，賣了2萬多元，這在1990年代確實是一筆大錢。

郭孝平是在索祖才得手後的第二天晚上，才帶著龐青龍等4同組村民鑽入墓中的，從墓室邊廂盜出木俑、皮鼓、銅鳥、古瑟等，賣了1.3萬元。按說，郭孝平也不至於是死罪，因為他並不是第一個挖開古墓的。

但接下來的事情，出現了變化 。

聽說別人都盜到了東西，2月27日晚上8點，三組村民郭永昌又找陳必華等人前來「復水」，再次挖開這座古墓。當時，還找來旁邊磚橋村的盜墓老手李宜海參與「指導」。

「復水」什麼意思？就是北方盜墓圈說的濾坑，盜被別人盜過的墓。南方不像北方，是水鄉，地下水位很高，埋得很深的古墓葬坑內全都有積水。為什麼他們把盜墓發財稱「起水」、「復水」就是這意思——也挺形象，從水中撈寶。

但郭永昌、李宜海他們從水中並沒撈到什麼寶，據說只從外槨室摸出了一件一尺多長的木俑。既然幹了，就不能白幹，他們索性擴大範圍，將內棺鑿出一個臉盆大的盜洞，盜取裡面隨葬品。

楚墓發掘現場

內棺鑿後，同夥都意外了，手電筒一照，裡邊竟然躺著一具屍體，挺怕人的。李宜海膽子大，見是一具女屍，頭上插著一簪子樣的東西，連一大把頭髮一起拽了下來。

破壞古屍，這在古代被官府抓住，是要砍頭的，罪行嚴重，現代也要嚴懲。這也是警方23年都不放過李宜海，一直在查找他下落的原因。李宜海一夥在逃離現場前，用稻草將棺木掩蓋上，又往洞裡掀了不少泥土。

但李宜海不死心，覺得墓裡還有東西。一周多後的1994年3月7日下午，他來到郭孝平家。就是李宜海這次找上門，讓郭孝平走上了不歸路。他們決定夜裡再盜。

傍晚時，郭孝平和李宜海喊了李立新、李華等9人謀劃，半夜去了油菜地，把回填的土重新掏上來。郭孝平、李華、李宜海、李立新等4人，拉著繩索，下到了墓坑國。

這四個人中，郭孝平、李華、李立新最後均被槍斃了，李宜海如果不跑，估計也是小命不保。他們打開棺材上上次鑿的盜洞，那具屍體還完好地躺在裡面。

他們馬上伸手摳開女屍的嘴巴，想摸寶，但女屍嘴裡沒有寶物，他們非常失望。最後郭孝平打起了古屍的主意，要把古屍拖出，將屍身上的衣物扒下來。

因為上次的洞小了，屍體拖不出來，郭孝平又爬上來，回家拿來斧頭、鑿子，將盜洞擴大了一圈，這才把古屍拖出來。李立新則把麻繩，繞扣在女屍的脖子上，將女屍拉出棺材，落在泥水中。遭罪！

1994年拍被盜出女屍（資料圖

這一拖一拽，把華麗、精美的絲綢服裝全毀了。女屍拖到地面上後，全身赤裸。咋了？原來身上穿的衣物全被拖落了，那邊多年下來，衣物經不住扯拉的。當時，在場盜墓者全都大吃一驚，連「什麼都見過的」李宜海、郭孝平都驚訝了。

他們交代，當時看到的女屍，身材修長、比例勻稱，十指纖纖。不只一點沒有腐爛，四肢關節還能彎曲，肌肉也有彈性，手指摁下後馬上就能彈起來。知道問題嚴重了，郭孝平當場統一口徑：誰也不準把挖出女屍的事情說出來。但最後還是傳了出來。

為了銷屍滅跡，他們用繩子拉著女屍的脖子，將女屍拖到30米開外的另一古墓洞旁邊，砍斷脖子上繩索後，將女屍推下了積滿水的盜洞下。為了不讓人發現，又鏟土將盜洞填起來。

後經人類學鑑定，女屍下葬時是70多歲的老太太，比長沙馬王堆女屍還大10來歲。

作孽！因為這個原因，後來郭孝平、李華、李立新被槍斃後，並沒有幾人同情。值得一提的是，在匿埋屍體時還發生了蹊蹺事，出現了罕見的天象。突然下起了大雨，閃電嚇人，炸雷震耳。

當夜確實是陰天，但突然出這種天氣，真的太怕人了。當時盜墓者都很緊張，以為要遭報應——有的盜墓者後來想起這一幕，還覺得後怕。事後確實遭「報應」了，槍斃的槍斃，坐牢的坐牢。

女屍是在被郭孝平一夥推入盜洞匿埋39天後，由荊門博物館考古人員重新挖出來的。這時，女屍全身已完全變黑，脖子上還繫著繩索，有深深的勒痕，因為有皮膚連著，頭才沒有斷下來。

當時，所有在場人員都憤怒了，恣意毀壞珍貴文物，毫無畏懼之心糟蹋女祖先屍體，太缺德，更無法紀！在找到古屍後，湖北方面邀請26名國家頂級考古專家到荊門鑑定，認定郭家崗一號墓是戰國時期墓葬。

女屍系戰國古屍，屍長1.62米，距今2400多年，是迄今中國發現最早的一具溼屍，比長沙馬王堆女屍年代還早，是超級國寶！這也是郭家崗一號墓最有價值的一件「文物」。

現在，女屍保存在荊門市博物館，對外展出，觀眾可以看到。接下來，該盜墓者倒黴了。

最後送法院起訴時，共有24名涉案。其中，警方抓獲14人，投案自首9名。有一人潛逃17年後被抓 ，主犯之一李宜海潛逃23年後被抓，其他當時全被處理、判刑。

為了打擊當時當地十分猖獗的盜墓活動，震懾犯罪，1995年5月25日上午9時，荊門市中院在四方鄉紀山古墓群被盜現場，舉行罕見的專項公判大會，判處郭孝平、李華、李立新，死刑，就地槍決。

這陣勢太厲害了，確實震住了不少有盜墓念頭的當地村民，很長一段時間沒人再敢盜墓。

匿逃23年後被李宜海

主犯之一的李宜海呢，匿逃23年後，於2017年才被警方從海南省抓獲歸案。據報導，他在海南先後與兩個女人結婚，還生了兒子。而此時他的同夥郭孝平、李華、李立新，連骨頭都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