賊尕當握著如椽巨筆,開始書寫人生。
一年級的那幾個字,他早就聽會了。
那些簡單的數字包括算法,也是在放牧過程中經常用到的。
所以,一年級上頂如沒上,那些在牧坡上學會的東西,學校裡成上唯一功課,他也就輕而易舉成了優秀生。
一本語文書,一本算術書,外加兩個本子。一點也不重,毫無負擔可言。
問題是學校的涼房子也不能成天享受。回到家裡,驢雖然轉到別人家伺養去了,可為了攢糞也為了多些收入,一群羊每天等著他。早上比他更小的弟弟放,下午放學後他放。這是父母從那些家裡沒孩子放牧的人家攬過來的,一隻羊一個放牧季給五斤麥子。
放羊比放驢好,尤其是那條屌驢!
正所謂躲了初一躲不了十五。隊裡掙工分的活是不幹了,可學生也要學農,胞子大的娃娃們也被老師組織上,隔三差五地到各隊裡幹活,還是白幹的。吃的自家的飯,幹的別人的活。再好的說教也比不過身上的辛苦,所以奸皮躲猾是制勝法寶。反正不像攆驢,實打實的勞累。帝就很不錯了。
二年級的時候開始參加批鬥會,按老師的要求寫大字報,這個好玩。把滿腔怒火--就是對屌驢的憤怒全發洩到批判對象上。反正批判的誰,他也不知道,權當是批判屌驢吧!什麼林彪笑話孔老二,還偷了馬克思的大衣什麼的。反正管他,不好的就是那條黑屌驢。
一天早上,公社門口讀了大字報的同學傳說一份奇怪的大字報。是銀行的老吳兩口寫的,貼了好多,他們揭來一張。其實字不大,紙也不大,比正規的大字報小多了。說的是他們的女兒被商店的小朱哄順了,死心塌地要跟小朱結婚。老吳兩口可是從上海來的,兩個孩子,大的是女兒,小的中兒子。女兒要是跟了當地人,上海就回不去了。老兩口說不轉,就貼出告示,聲明與女兒斷絕關係,以後那狗男女與老吳家沒沒關係。
看著聲明,賊尕當想起了被草驢一聲召喚,撒腿跑過一架山的黑屌驢。他是牽著籠頭把黑屌裡拉迴圈裡教訓的。當然,屌驢沒記性,下次聽到哪裡草驢一聲喚,照樣撒丫子跑了…
老吳的女兒沒籠頭,小朱也沒籠頭,牽不回去。
他理解老吳兩口的憤怒,如理解自己對屌驢的憤怒。
憤怒是一塊無法言說的心病。
每有批判,必得發洩。他想。
這就是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