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不回的村莊,抹不去的記憶
——寫給我的故鄉老村後長梁
文/石繼庫
今年五月,隨著移民新村的落成和搬遷居住,我的故鄉後長梁村永遠的消失了。整個村莊已夷為平地,再也找不到原來的半點痕跡。這個生我養我,總是讓我魂牽夢繞的地方,還沒來得及讓我再看你最後一眼,那座讓我一生牽掛的老屋小院,還沒來得及與你默默道別,就匆匆而去轉瞬之間蹤影全無了。留下的,只有濃鬱的思鄉之情,只有故鄉生活的一樁樁、一件件前塵往事,像電影一樣,一幕幕地在眼前浮現……
漏雨的小土屋
後長梁村位於壩上沽源縣東南五十華裡東山腳下,是個有百年歷史的老村。全村一百多戶人家都住的是清一色的土房子。
五、六十年代鄉村蓋房子粗糙簡易,外牆四大框都是用石頭砌成,黃土泥做漿,屋裡腰牆使用土坯。裡外牆抹兩遍黃土泥,以抵擋冬天的寒風。窗戶用木料做框,樣式則一直沿用古老的小井字格,沒有玻璃,都用麻紙或白紙糊裱著。
冬天,凜冽的寒風常常把窗戶紙吹破,冷風一股股衝進了屋子裡,人們用舊棉花、破舊布堵上,暫時湊合著,等窗戶紙破洞多了再重新糊裱。
家鄉十年九旱, 老天爺常常玩忽職守,無視人間冷暖溫飽。春夏季節莊稼正需要雨時吝嗇的滴雨不下,秋季需要太陽時它卻陰雨連綿下個沒完沒了,把全年的雨水都傾瀉到這個收穫的季節。土房子不怕暴雨,最怕淅淅瀝瀝的連陰雨了,雨水滲透了土屋頂後,就開始漏房了。外邊下大雨,屋裡下小雨,外邊雨停了,屋裡還在下。家家戶戶把盆盆罐罐全都拿出來接雨水,紙糊的頂棚受到雨水浸泡也都脫落下來,煩的人們臉和天一樣陰沉。雨停後,人們便忙乎著維修房子。在房頂上鋪上一層塑料布,上面披上一層胡麻秸,再用石頭壓住塑料布四周,這些破舊的老土房在修修補補中經受著風雨侵蝕的考驗,挺過了一年又一年。
雨中,西屋有一根檁子承受不住雨水增加的重量,「咔嚓」一聲,一根檁條斷裂了,緊跟著椽子也斷了好幾根,房頂上凹陷了一個大坑,實在不能住了,在眾人的幫助下,挑了房蓋換掉椽檁,重新修繕後頑強地堅持到現在。
隨著經濟的不斷發展,農村住房條件也有了很大改善。上個世紀九十年代,全村土房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紅瓦房、玻璃窗。其實,就是在原土房頂上蓋了一層瓦,把窗戶換了換。村民們結束了長達半個多世紀到遠地拉鹼土抹房的歷史,再也不用擔心屋漏偏逢連陰雨了。現在這些老屋完成了自己的歷史使命,悄無聲息地淹沒在國家精準扶貧、建設社會主義移民新村的洪流中,它見證了時代的興衰與變化,留在了在人們的記憶和傳說中。
新聞窗口老井房
我家房前有口老井,自村裡有了人煙,就有了這口井,蓋有井房遮擋土塵,已有百年歷史。
當東方破曉雄雞鳴起時,蜷縮在被窩的人就會聽到街上有行人腳步走動的聲音,這些早起的人都是去井上擔水的。村裡有三口井,有兩口水位淺,水經常乾涸,全村人畜吃水都集中到這口老井上,每天早晨都在這裡排隊取水很是擁擠。
下午散工後也是擔水的高峰期。一下工,男人們便在第一時間擔著水桶大步流星地向井房奔來。
挑水的人已養成自覺的習慣,按先來後到自覺排成了長隊,輪著誰誰來。後面輪不著的人把扁擔往水桶上一橫,打開話匣子開始聊大天。「你們聽說了嗎,村東頭朱老大的二小子要去當兵了,體檢合格了,已經下了入伍通知書,三五天就走了」。「當兵好啊,鍛鍊人、出息人」,人們附合著。還有人接過話茬,「好後生,只可惜太老實、太實在」。有的人不說話靜靜地聽著,聽到有趣處就跟著笑。這個話題結束後,話鋒一轉又議論另一件事情上。上到國家形勢,下到鄰裡紛爭,弟兄反目,你一言,我一語,七嘴八舌地議論著、爭辯著。
因此老井房自然也就成了了解村裡新聞的窗口。村東頭發生的事,一會兒村西頭就知道了,你傳我,我傳他,很快就傳遍全村。
村子消失了,只有這口老井仍然孤獨的守候在這裡,人們不會忘記它,是它用自己軀體裡清澈的甘露養育了村子裡的一代又一代,讓這個村莊天天炊煙繚繞,生生不息。
魂牽夢繞的評書
沒有電之前,家家都用昏暗的煤油燈照明。娛樂活動更是少的可憐,人們連個收音機也沒有。一年縣電影隊來村裡演兩三次電影,再就是村裡過年時唱的幾天大戲了,之外再無其它。每天太陽落山,夜幕降下,山村便寂靜無聲,人們早早地進入了夢鄉,偶爾幾聲狗叫,打擾著山村的寧靜。
在一年四季裡,我最喜歡過冬天。每年完場後糧食入了庫,人們就閒暇下來,就會有說書的藝人串到村裡說評書。他們是盲人,一個說一個彈。說累了兩人互換一下。冬閒是鄉親們最開心、最快樂季節。聽書的人提前吃了晚飯,早早來到說書場,佔據一個好位置。三間房子每天都擠的滿滿的。評書說的是古代的事,如《嶽飛傳》、《呼延慶打擂》、《水滸傳》等。說書人說的妙語連珠,聽書人聽的如痴如醉。每逢說到高潮的時候,戛然而止,「欲知後事如何,下回接著說」,故意留個懸念,人們央求著把最精彩的這段說完,可他們沒有想到已說了幾個小時了,夜深了,該散場了。「時間咋過的這麼快呢,感覺沒多大功夫」。人們總是依依不捨慢慢騰騰地離開了書場。
聽評書時我年紀還小,似懂非懂,心裡常常在想著故事裡的情節,古代人真那麼厲害嗎?真會飛簷走壁嗎?直到後來長大這些問題才有了答案。說書人要離開的時候,聽書人一戶出幾斤面,說書人又把帶不走的糧食賣給村裡口糧不夠吃的人家,輕裝上陣的轉入另一個村。
每到冬季,鄉親們就盼著說書人來,他們也沒有讓大家失望,每年場一完便相繼來到。在寒冷的冬天,這些民間藝人把人們帶回了遠古的時代,那些綠林好漢、民族英雄、將相之爭、才子佳人為這個素簡僻靜的山村增添了不少色彩。後來就再也見不著評書藝人的身影了。這段美好的時光,深深地烙在我的記憶深處,至今還在夢中綻放,在回憶裡閃現。
遊子的心語
我是從故鄉走出去的鄉村孩子,在這裡我度過了快二十年。歲月悠悠、光陰飛逝。走出去的時候還是個青澀少年,現在已是雪染雙鬢的白頭老翁。父母健在的時候,經常回故鄉看一看。
每次回村看到一棵棵老樹,一條條田間小路,一座座老房,一張張熟悉的面孔格外親切,猶如一條在風浪中飄流的小船,駛向了避風的港灣,心裡暖暖的。
當我登上山頂,眺望故鄉嫋嫋升起的縷縷炊煙,看著山野花卉叢中飛舞的蜂蝶,聽著蟲鳴鳥唱,還有那處處瀰漫著的沁人心脾的清香氣息,頓覺神清氣爽,心曠神怡,十分愜意。也許在人們眼裡故鄉並不美,但在我眼裡是最美的,任何地方都取代不了它在我心中的位置。是這片土地養育了我,終老我要與這片土地永久相伴。
對故鄉有說不完的話語,道不盡的情愫。雖然我再也見不到我親切的老村老屋了,但看到一排排拔地而起鱗次櫛比、寬敞明亮的移民新房取代了昔日破爛不堪的小土房,心裡感到很欣慰,祝願鄉親們生活越來越好!
故鄉不會消失,老村、老屋不會忘記,永久攝在我的記憶裡!
:今年指2019年
來源:美文雜談
主播:七 夢 編輯:王雅瑋
責編:宮亞楠 編審:張建梅
監製:孫志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