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亨先生被譽為我國現代《易經》「義理派」開山大師,其在易學的研究上,成績斐然、成果豐碩且卓著。是值得尊敬的學問大家。
但是,詳細閱讀高亨《著作集林》,比照他對《易經》的理解,很容易看到,高老在面對《易經》這部千古「密」書,也有諸多方面出現偏頗和差錯(後文從《易經》發生的本源和「易」學的本質出發,舉例列出其九個方面的偏差、錯誤,進行分析)。這與他生活在那個時代有關,也與高亨先生的治學方法密不可分。
高亨先生(1900~1986)
高亨(1900~1986),是我國現代著名的文字學家、先秦文化史專家,他是清華國學院首屆研究生,曾師從王國維、梁啓超二位大師。
高亨先生開創了我國現代《周易》「義理派」的研究新方法。生前曾同毛澤東主席有書信往來,討論學術問題。
(毛澤東主席寫給高亨的親筆信)
高亨先生1926年畢業後,先後執教國內多所大學從事科研和教學工作,完成著作17部,涉及《周易》、《詩經》、《楚辭》、《老子》、《莊子》、《墨子》、《商君書》、文字學、上古神話等多個領域,多具開創之功,成就斐然,論著被毛澤東譽為「高文典策」。
《高亨著作集林》共分十卷,收有《周易古經今注》、《周易大傳今注》、《周易雜論》、《老子正詁》、《老子註譯》、《諸子新箋》、《莊子今箋》、《商君書註譯》、《墨經校詮》、《詩經選注》、《詩經今注》、《楚辭選》與《上古神話》、《文字形義學概論》、《文史述林》、《文史述林輯補》等專書或自選論文集。
341.2萬字的《高亨著作集林》
在學術研究方面,他常說:「我不攻此難關,將留給誰?」。其在《周易》的研究上下功夫最多,重要的注《易》原則是:「以經觀經、以傳觀傳。」
高亨先生的《高亨〈周易〉九講》
高亨先生用馬列主義的基本觀點,對《周易古經》及《周易大傳》進行考釋與論述,寫出了解析《周易》專書四種,把《周易》的研究構建在比較科學的基礎上。
他明確提出了「講《易經》不必受《易傳》的束縛,談《易傳》不必以《易經》為歸宿」。《周易古經今注》和《周易大傳今注》兩部著作全面體現了高亨先生的這一主張。
在易學研究方面,高亨先生成果斐然。學習《易經》到一定時期,研讀高亨先生的著作,會有很大的收穫,也對整體易學的把握和理解,有莫大的幫助。我也要特別感謝高老的學術之裨益!!!
但是,高亨的易學成果,有其自身不能克服的局限性,最終造成各部著作當中,出現無法避免的偏頗和差錯。簡要分析如下:
一、在「易」之核心的根源性思想的理解上,出現錯誤和背離
他說:「太極就是天地未分時候物質性的混沌元素,兩儀就是天地,這是無問題的。」
在易的本質這一要源性問題上面,出現了差錯。不僅使其後面的研究出現大量的缺失和錯誤,更影響了高亨在易學方面修為的高度,其在易學的造詣,在這經、傳「文字」和「史料」這一層面,已經停步。
「太極圖」中的「太極」,是將一年365日每天午時,用圭表測量日影的所得,按八卦、河圖或者洛書的布列方法(規則),完全擺放、歸總在一個圓形平面圖上的所得。
在易經理論根基方面,「太極」兩字,有其特殊而又專指的意義:「太」,是指全面、全部;「極」,是盡數列舉,連一天的測量結果也不漏失地去布放。
不僅僅是先天八卦有「八卦太極圖」,河圖有「河圖太極圖」,洛書也有其「洛書太極圖」。
二、在「易」的直觀意義表達上,出現過大的偏差
他說:「三易之易讀為覡,……,結論是《周易》的易借做覡字。」
高亨的解釋,「易」的意思是借「男巫師」,也就是說,《易經》的易,來自於巫師、巫術的「巫」(男巫)。這與他解釋「太極」的出發點一致,只是,偏差過大,以至於出現顛倒性錯誤:
佔卜、巫、《易經》的關係是:《易經》是佔卜之書;巫是佔卜的現象和活動;《易經》是經過不斷積累而整理加工的佔卜匯集。
但是,《易經》和「易」卻不能劃等號---「易」指 太陽在上面釋放光和熱~萬物在地面上隨著太陽的運轉發生變化之關係與運動。
「易」字演變
人們最早,觀測研究太陽的運動,根據太陽影子長短在一年當中的循環變化,繪製出了太極先天八卦圖,簡化之後就是「先天八卦圖」。
太極先天八卦圖
之後根據萬物在地上的變化循環,借用八卦符號及賦予了八卦符號的綜合意義,繪製產生了「後天八卦圖」。
從本源上分析,佔卜來於「易」在生活中的應用,而非「易」來於佔卜。
這一方面,是原則上的顛倒和錯誤。
三、「以經觀經、以傳觀傳。」遠離了《易經》的本質,之後,將越走越遠
他說:「講《易經》不必受《易傳》的束縛,談《易傳》不必以《易經》為歸宿」。高亨註解《易》的原則是:「以經觀經、以傳觀傳。」
如果應用「易」學分析事物的方法,「象數理佔」來看,高亨先生的研究,立足點和出發處,是從他所認識易學的「象」上著手和展開。這樣一來,以偏蓋全,最後漸行漸遠。
四、「周易釋名」的錯誤
高亨認為「易,初為官名,轉為書名」
「易」指 太陽在上面釋放光和熱~萬物在地面上隨著太陽的運轉發生變化之關係與運動。
周易,與「易」和本源有關,更同周朝這一時代緊密關聯。
五、對《周易》整體的理解出現過大的偏差。
他認為:「《周易》先有圖像,後有文辭」,「《周易》之成書,當有三階段:有卦形,有圖像,而無文辭,此第一階段也;有卦形,有圖像,兼系文辭,此第二階段也;有卦形,有文辭,而刪除圖像,此第三階段也。」
《周易》是一部佔卜的綜合全書。
是借鑑「易」的符號和思想,來表達與分析人們所遇到的萬事萬物。
《周易》成書,一開始,就是符號和文字聯結一塊,無法分開。並且,周易之為書,與河圖、洛書是不能分開的。不管是卜卦(龜甲成卦)還是佔筮(蓍草成卦),都離不開人們看到龜甲或者是蓍草最後的「數字」之後,根據一定的原則----這個原則就是河圖或者是洛書----讀出某一「卦」來,然後根據這一卦的「卦辭」,結合具體的事情,進行「解卦」。
而這一層面的思想,是高亨所站立的思想基礎所無法承載的,也是高亨從沒有去想河圖、洛書是什麼用?河圖、洛書是怎麼產生的?這些問題。
六、對《易經》、「易傳」的關係之理解,出現錯誤性背離
他說:「管見以為十翼都寫於戰國時代,正如歐陽修所說『非一人之言』,《彖》《象》比較早些,可能在春秋末期。」
他又說:「《周易大傳》是一部古代哲學的著作,又是一套嶄新的《周易》學」(這裡的大傳,指十翼)
從高亨先生這兩方面的認識和判定,還可以驗證我在上面一段論述的正確性。
七、高亨先生治學之道與其易學研究
「高亨先生用馬列主義的基本觀點,對《周易古經》及《周易大傳》進行考釋與論述,寫出了解析《周易》專書四種,把《周易》的研究構建在比較科學的基礎上。」
馬克思主義的基本觀點,加「實事求是」的治學態度,在高亨先生的易學研究方面,基本上等同於「我看見的才是真的」。
其對易學的發生根源不明就裡,對《周易》的歷史使用臆猜推理,只是他沒能推對路!
研究易學和《周易》,面對的是「易」之象,數,理,佔。高老不離「佔」,而從文字的意義邏輯(哲學)角度,硬去說「理」。由於其「以經觀經、以傳觀傳」,圍繞義理來展開文字研究,必然偏離核心。
八、高亨註解易經「蓍法」,「變卦法」的偏差
高亨先生在《周易》佔筮方面,研究頗深。他對佔卦之「變卦」的探索,有其獨到之處。
但是,因為他並未立足於「易」之根本,所以,其研究的成果和給出的定論,確實有待商榷。
高亨給出的筮法,符合《繫辭》傳中「分而為二以象兩,掛一以象三,揲之以四以象四時,歸奇於扐以象閏,五歲再閏,故再扐而後掛。」和「四營而成易,十有八變而成卦」的操作敘述。但是,卻和眾人所講的筮法,沒有本質區別。因為其筮法,沒能做到「乾之策二百一十有六,坤之策百四十有四,凡三百有六十,當期之日。二篇之策萬有一千五百二十,當萬物之數也。」當中的,乾之策216和坤之策144。
並且,其筮法,在「分而為二以象兩,掛一以象三」的操作,一樣沒能明確從那一部分取出一根以示「掛一」---雖然,這看起來並不關鍵,但是,從第一份中取和從第二份中取,所得到的結果卻完全不同。
乾卦的策數,可以是216、208、200、192、184、176、168等,七種可能。
坤卦的策數,可以是144、152、160、168、176、184、192等,七種可能。
這與《繫辭》所講「乾之策二百一十有六,坤之策百四十有四,凡三百有六十」。
這是其筮法違背繫辭要求所存在的問題。
因為龜甲佔卜,依據洛書數成卦;而獸骨(馬骨)佔卜、蓍草筮法,依據河圖數成卦。高亨先生的筮法如此,則一定有其致命的錯誤之處。
河南洛陽偃師二里頭夏都遺址出土的夏代佔卜甲骨
(以上甲骨,高亨先生能夠見到這些史料有其不可或得的便利條件----這件文物,至今未在二里頭夏都博物館進行展出)
河南洛陽偃師二里頭夏都遺址出土的夏代刻劃符號
至於高亨先生的變卦卦爻確定的原則與方法,存在與朱熹、南懷瑾的方法,有不同的地方。雖然看上去紛繁複雜,但是,我們可以說,出於猜想的推斷,與易經的應用,並無太多用處。
究其原因,有如下三個:
1、沒有充分的文字基礎——甲骨文,不解「易」,不知圖、書、太極。
2、從批判的視角入手,在學校辦公室裡搞文字剖析研究,失於淺、失於腐。
3、人為拆解了「象數理佔」這一體系,獨去鑽入一個「理」中去,割裂的後果是,一葉障目不見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