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玉」眾籌紅樓夢30周年演出飽嘗人情冷暖:一度乏人問津

2020-12-27 澎湃新聞
87版《紅樓夢》中賈寶玉、林黛玉共讀《西廂記》。

在國產電視劇的大事記中,1987年是一個重要的年份。這一年,已經播出11集的《西遊記》續拍了剩下的劇集。這一年,另一部電視劇《紅樓夢》歷經2年研討、2年籌備、3年拍攝,終於拍攝完成並於當年5月2日在央視首播。一經播出,萬人空巷。截至2005年,87版《紅樓夢》在電視臺累計重播達700次,並成為電視史上無法逾越的經典。

6月17日,《紅樓夢》30周年紀念活動和音樂會即將在京舉行。但直到今年4月,關於這次30周年紀念活動的信息卻鮮有人知,為此而進行的眾籌活動也一度乏人問津。經典和情懷,在殘酷的市場法則面前,似乎是一條尷尬的冷板凳,也讓歐陽奮強感受到了一番人間冷暖。

到處陪人吃喝尋求贊助

一提到錢就沒人吭聲了

一曲紅樓30年,一朝入夢不復醒。87版《紅樓夢》中賈寶玉的扮演者歐陽奮強,採用了眾籌的方式為30周年紀念演出募捐。無獨有偶,因為有去年一舉成功的86版《西遊記》30年主題音樂會在先,當87版《紅樓夢》也傳出要舉辦30周年紀念音樂會的消息時,不少人以為這不過是一次「雷同的創意」。

歐陽奮強採用眾籌的方式募捐,也導致各種不和諧的聲音成為主調:「歐陽奮強是在借87版《紅樓夢》的金字招牌賺錢吧」「30年的音樂會靠眾籌就能成功嗎?」處在漩渦中心的歐陽奮強有一肚子苦水,畢竟一開始做30周年音樂會的主意並非因他而起,而是電視劇中薛蟠的扮演者陳洪海在2016年7月提出,並由其進行前期的準備工作。

「我個人並不願意牽扯到這些麻煩事中,更願意作為嘉賓出席紀念活動。」歐陽奮強十分坦蕩,多年來儘管他經常投身於《紅樓夢》文化的傳播工作,但本職工作是影視導演的他,手頭還有大量的拍攝任務。可是到了去年11月份,陳洪海卻突然因病住院,並進行了心臟搭橋手術,籌備30周年紀念活動的事眼看著就要擱淺,歐陽奮強這才臨危受命,一舉承擔起了紀念活動的籌備大任。

「單是質疑也就算了,早期籌備的情況真的是步履維艱。」雖然87版《紅樓夢》聲名在外,但等到要花真金白銀去辦一場紀念活動,歐陽奮強發現所謂情懷並不好使。為了能拉到贊助,他少有地到處陪人吃喝,「大家對《紅樓夢》都有感情,但提到錢就都不吭聲了。」他和團隊進行了初步估算,如果只舉行劇組人員的大聚會,單是場地費和100多人的交通、住宿和接待開銷,就是不小的數目。「更關鍵的是,這種更接近於內部聚會性質的活動毫無商業點,對贊助商來說無利可圖,沒有人願意來接手。」

舉辦音樂會其實算是一個折中的辦法,歐陽奮強說,「音樂會可以有門票的演出收入,我們用音樂會的收入來填補紀念聚會的開支,這樣對贊助商來說,也有商業價值可尋。」但是一旦涉及要做大型演出,並且具有一定規格和級別,他發現,「加上場地費,以及舞美、樂團、音響、轉播和各種技術設備租賃的費用,數字就更高了。」粗略估算下來,差不多需要350萬元。

此次活動的文學策劃韓小北透露,找贊助的經濟壓力和流言蜚語的精神壓力,讓歐陽奮強一度狀態十分不好。歐陽奮強事後回憶,那段時間他還在劇組拍攝自己的院線電影,經常無緣無故地跟工作人員發脾氣,「現在想想真的挺不好意思的。」

87版《紅樓夢》賈寶玉扮演者歐陽奮強。 本報記者 和冠欣攝

眾籌一度遭到網友質疑

發公號文章意外獲支持

事情的轉機來得突然,一家來自南京的演出公司看上了《紅樓夢》30周年音樂會的創意,並且願意同時承擔紀念聚會的費用。「儘管人家有情懷願意支持,不介意支付所有的前期費用,但我們也想雙贏,給投資方減輕點資金壓力。」歐陽奮強與該演出公司籤下了合作協議,約定以眾籌的方式募集一部分演出費用。今年3月3日,30周年紀念活動的眾籌在網站正式上線,預計眾籌目標100萬元。

本以為是一呼百應,可實際應者寥寥。沒有經過事先準備的大肆宣傳,眾籌活動開啟後幾乎沒有得到太多的關注。歐陽奮強在其個人微博同步首發了眾籌信息,儘管粉絲數高達262萬人,但僅有不到1萬人轉發,評論也只是剛剛過千。眾籌原計劃將於4月30日完成,可直到4月中旬依然進度緩慢。

「觀望的情緒越來越濃,外界質疑的聲音也越來越多。」歐陽奮強坐不住了,他原本以為87版《紅樓夢》的影響力應該不亞於86版《西遊記》,一切應該順利,「但就連媒體的公開報導都很少,幾乎沒有多少人願意關注和支持這件事。」

他有些耐不住性子,給《紅樓夢》導演王扶林寫了一封長信,疑惑自己當時的堅持是否正確,甚至想要放棄眾籌,停止活動的籌備。「王導耐心地開導我,當年他拍《紅樓夢》時也面對過同樣的質疑與責問,他告訴我忍字為先,只要路子對,就堅持走下去吧。」

4月18日,歐陽奮強在自己的個人公號中發表了一篇文章,題為《聚首不是一場秀 是要和你一起隨歌入夢》,並在文末附上了眾籌的連結,「既想說明白自己的初衷,也希望最後憑藉個人的努力爭取一把。」意外的是,不到數萬人的公號,卻迅速達到了2萬多的閱讀量,眾籌網站上的金額也很快增長,文章發布當天就達到了58萬元。

「這次以後就信心大漲了。」韓小北透露,後來公號又發過幾次文章,有一篇文章發布後眾籌金額就漲了13萬元,眾籌目標提前了14天完成,並超額71%,累計籌得171萬元。有意思的是,工作人員後來告訴歐陽奮強眾籌的人員和金額比例的構成,幾乎都以小筆金額為主,基本沒有特別高的單人金額。

眾多劇迷散戶自發捐錢

王立平和陳力將重唱經典

「有紅迷寫信說,我真的很想去現場啊,但我真的能力有限,我就捐個最小金額的,聊表心意。」歐陽奮強說,正是靠這些眾多的「散戶」,一筆筆小錢匯聚成了171萬元,在如今的市場環境裡顯得尤為珍貴,「如果沒有這些劇迷的支持,30周年的大聚會基本就泡湯了。」

根據此次眾籌的設定,6月17日當天,上午將舉行300人規模左右的重聚活動,晚上則在人民大會堂舉辦《紅樓夢》的30周年紀念音樂會。歐陽奮強介紹,上午的聚會將聚集100餘位原《紅樓夢》劇組的演職人員,並特別設計了演員們向幕後工作人員致敬的環節。晚上的紀念音樂會則將以《紅樓夢》中出現的樂曲為主,作曲家王立平將重現劇中的13首原曲,而主題曲的原唱者陳力也將時隔多年後首次登臺重唱,部分演員也將在現場有演唱環節。

儘管眾籌一度幾近中斷,張羅紀念活動前後的瑣碎事也讓歐陽奮強操碎了心,但提到這次《紅樓夢》劇組老夥計們的踴躍支持,他的語氣十分輕鬆。「王立平老師已經是德高望重的音樂家,幾乎是一口應允的。」

陳力雖然身在美國,還曾經先後動過兩次癌症的手術,最近又因為鼻炎可能要動手術,但對於參加這次音樂會的演唱,也是沒有猶豫就答應了。而且,陳力在美國就開始做練聲的準備,還主動提出要將原定3首歌曲增加至5首。劇組裡還有不少演職人員其實並不好找,大家也是發動起了各種人脈關係漫天撒網,最後敲定超過100位演職人員的行程,這才促成了這次史上規模最大、人員最為齊全的30年大聚首。

林妹妹扮演者陳曉旭、板兒扮演者李玥已先後辭世,「紅樓夢中人」也都不復當年的青春模樣,就連「寶哥哥」歐陽奮強本人也已年過五旬。在外界看來,30周年的大聚首之所以意義重大,時間不等人的迫切不言而喻。

可對歐陽奮強來說,這次聚會並不是終點,「有人說這是《紅樓夢》的最後一次聚會了,我覺得這種定義太負面。《紅樓夢》30年了,大家之所以不停地懷念經典,而我們也願意多多地宣傳和紀念,其實是希望傳承紅樓精神,『團結、友愛、奉獻和責任』是當年劇組留給大家的珍貴財富。如今,這種創作精神已經不復存在,即使是我自己做導演,也回不到過去了。」

(原題為《「寶玉」求贊助,飽嘗人情冷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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