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個小學老師,土生土長在十八線小縣城,丈夫劉江斯文溫厚,是個國企的中層領導,兩人有個七歲的兒子,一家三口過著大家眼裡現世安穩的「幸福」生活。
眾人之所以覺得我幸福,是因為我嫁了個好老公。劉江所在的國企,實力雄厚,工資比當地水平要高,他位居中層領導,社會上有一定的地位,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劉江不僅待人熱情,外在口碑不錯,從來沒有緋聞,而且還樂於做家務,周末買菜做飯都不用我插手。
在別人眼裡,嫁給這樣的好男人,我還有什麼不知足的?
但婚姻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我的苦,外人又怎麼看得到?
如果夫妻之間的愛有100分的話,那麼我給他的是95分,他最多只有5分,或者說,他根本就不愛我。
當初我對劉江一見鍾情,劉江也熱情地與我交往了幾個月,後來突然降溫,一連一個多星期不來找我,我主動去找他,他也避而不見。
我奇怪,暗地裡一打聽,才知道省公司某領導看上了他,準備把他調去省公司,這段時間他正在準備調動。
原來,他想無聲無息地離開這裡,離開我,而我還蒙在鼓裡,他冷淡我,不過是想讓我主動提出分手。
我難過極了,向他提出了分手,他默認了。誰知道,半年之後,他突然又回來找我,求複合。
原來,省公司正在人員精簡,他是新來的,自然沒有競爭實力,而且他的調令還沒有正式下達,理所當然地回了原籍。
所有的人都解恨似地勸我不要接受這個負心漢,我也狠心地對他避而不見,直到有一天回家,在樓梯口見到了守在那裡的劉江,終於淚流滿面接受了他。
因為我的愛,一直都還在,我的心裡忘不了他。看我這樣不爭氣,父母只有嘆口氣,由我去了。
直到現在,我才明白,當年的自己是有多傻,這樣的愛永遠都是不對等的,在一個不愛你的人面前,你的愛就是你最大的缺點。
結婚的時候,我們什麼也沒有,劉江兄弟姐妹多,父母早就放話了,自己的婚事自己做主,他們不參與,婚禮那天,他父母來了,給了2000塊錢。
我根本不把這當回事,心裡認定,以後的日子只會越過越好。
事實證明,我們的日子確實是越過越好,但是感情卻沒有越來越深厚。
其實在結婚前,我就發現了劉江對自己的敷衍。比如說從來不帶我去和朋友聚會,從來不把我介紹給親友認識,從來不來單位找我,甚至被人遇上了,也不向人說明我是他女朋友。
我有點委屈,但我天真地認為,也許劉江是靦腆,不好意思吧。總之我滿腦子就想著和劉江結婚,似乎嫁給了他,就擁有了整個世界。
結婚後,我還沉浸100度的高溫熱情裡,他卻已經降到了0度。什麼擁抱,什麼吻別,甚至牽手,他都不屑於,說是矯情。
新婚燕爾,劉江就把我一個人丟在家裡,很晚回家,每天都說加班,我氣不過,有一天跑去他單位,卻發現他混在值班室裡,跟別人打撲克牌!
我氣得當場就淚流滿面,忍著沒有衝進去,在外吼了一聲「劉江」!聲音裡,有氣憤,有委屈,劉江怕我鬧,趕緊跟著我回家,從此我在他單位落下了「厲害」的名聲!
我一路哭,劉江一路不語,回到家,他一屁股坐在沙發上,也不解釋也不安慰,就跟沒事人!
那一刻我才意識到,女人對於婚姻的嚮往越強烈,失望也會越強烈。
我曾經以為我擁有了他,其實卻是,他從來就未靠近過我。
他一直在嫌棄我,儘管我想破頭也不明白,他到底是嫌棄我什麼。我是城裡人,他是農村人,我出生於書香門第,他父母都是農民。
他的嫌棄表現得很直接,就像《無問西東》裡,許伯常對劉淑芬一樣,劉淑芬打碎了他的水杯,他寧願不喝水,也不會用她的。
陽臺上晾曬的衣服,他從來只收自己的,清理衣櫃,他也從來都只整理自己的。我給他收衣服、整理衣櫃,只會招來他的厭煩和指責。
於是我們都形成了默契,誰都不動彼此的東西,我不動他的東西是他不讓,他不動我的東西是因為他不肯。
夫妻之間的親密,我從來都沒有體會過。
他仍然晚上出去,我一個人在家裡,忍受著寂寞和孤獨。有一次他姐姐和姐夫來家,我說起他很少回家,他姐夫說,年輕人愛玩,有了孩子就好了。
我也以為,兒子的降生,為讓我們之間有了更堅實的紐帶,這個家會更幸福,可是,我還是想錯了。
生兒子的時候,我是剖腹產,躺在醫院,我爸媽趕來照顧我,讓他回去燉雞湯。對於他家一個人沒來,我爸媽一句話都沒說,我也沒說什麼,可他卻先給我甩臉子了。
他端著一鍋雞湯來到病房,大家一起吃,雞湯很淡,估計是鹽放少了,但我和我爸媽都善意地說好吃,沒想到他卻冷著臉道:「你還不就知道吃!你難道會做?」
我差點一口雞湯噴出來,我一個產婦,剛剛出手術室,難道我去做?!我喉頭一緊,差點眼淚就出來了,爸媽忙向我使眼色,我只好忍下去沒有做聲,畢竟在醫院裡吵不好看。
兒子出生後,公婆送來一百個雞蛋,兩隻雞,就回去了,我只好去爸媽家坐月子,爸媽那時候已經退休,對這個外孫特別鍾愛,幸好有了爸媽的幫忙,我的擔子才輕鬆多了。
兒子給我的生活帶來了很多快樂,但他對我的冷漠更加變本加厲。
在單位,他是大家的好領導,熱心、耐心,誰家有什麼事兒,他比誰都急,經常是在辦公室侃侃而談,大家都說他人好,懂得多,肯幫忙,學識淵博。
可到了家,他就像換了個人,嘴上似乎貼了封條,基本上懶得講話,我是個小學老師,文化水平並不是很低,但他根本不屑於跟我講話。
他仍然做飯,有一次他下屬來家取資料看到他在做飯,脫口而出:「喲,這麼能幹呀,是個好老公。」他竟然回答:「我就是自己要吃才做!」
下屬尷尬地走了,我的心早已經被他傷害得麻木了,是的,他已經不滿足於關起門來嫌棄我,恨不得當著所有人的面說,他不愛我!
我哭著對他說,你不愛我,當初為什麼要向我求婚?我不是求著要嫁給你的!
每每這樣一說,他都冷冷地摔門而去。
有一次,我和幾個同事到外地學習,回來下火車時已經是半夜一點了。當時大家都以為我會有丈夫接,畢竟劉江手上有車,其實我早知道這簡直是做夢,但還是打通了他的電話。
他在電話裡不耐煩地說,打個的回來不就行了,打的錢還不夠我的油錢呢。那一刻,我的心再次冷成了冰,我這個老婆,在他的眼裡,還不如那點油錢。
我尷尬地告訴同事,劉江出差去了,最後是另一位同事的老公借了輛車來接了我們回家。
那個晚上,我想明白了,與其在婚姻裡被他折磨,還不如放他自由,我提出了離婚,並擬好了離婚協議。
他冷冷地看了一眼,提筆就籤了字,我突然間心安靜了下來,似乎終於得到了解脫。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請了半天假,去了民政局,站在門口等他,結果電話打了三四個,他都說沒空,最後,他說,你回家吧,我做了你最愛吃的排骨。
我知道他反悔了,婚姻對於他而言,也是一個臉面,他不原破壞這種外表的體面。可我呢,我的幸福怎麼辦?
我含著淚水回到家,他果然做好了飯菜,而且把兒子也接回來了,兒子之前大部分時間都在我爸媽家,我們周末才接回來。
看著他給兒子碗裡夾排骨,兒子奶聲奶氣地叫我吃飯,我的心又動搖了,我們離婚了,他怎麼辦?單親家庭的孩子,多可憐呀。
這次離婚風波不了了之,劉江也確實老實了幾個月。回家的時間早了點,帶兒子的次數也多了點,可我總覺得有點不適應,他這樣不過是怕我離婚罷了。
果然,才過了三四個月,他再次舊態復萌,又成了之前的「冷麵夫君」,對我冷嘲熱諷,實施冷暴力。
我仔細端詳著自己,才三十多歲,既不是那種又肥又醜的黃臉婆,又不是那種靠他養活的「寄生蟲」,他到底有什麼底氣如此輕視我,貶低我?
有一天,我單位幾個同事來家玩,吃完飯我們幾個打麻將,有個女同事閒著就把我廚房收拾了一下。劉江回來後對這個女同事大加讚賞,說我這些年什麼也不會幹,廚房從來都不收拾。
我氣不過,說人家有個好丈夫,她幹什麼活都有勁,我這幹什麼都只會被嫌棄。劉江冷笑著道:「想讓我給你說好聽的話,你做夢吧你!」
我的心被這句話堵得喘不過氣來,連一句好聽的話都別想聽,那我這輩子到底為的是什麼?!
他到底是怎麼想的?是直男癌不會表達愛?還是不屑於這些小情小調?有一天,我終於找到了答案。
那天我翻箱倒櫃地找我的師範畢業證,無意間打開一本書,裡面掉下來一張照片。照片上是個青春女孩,十七八歲的樣子,眉清目秀,短髮,笑容燦爛,照片背面寫著,此生吾愛。那字跡我熟悉不過,是張江的。
我拿著那張照片,心頭的陰霾完全飄散,一切的謎底終於解開。
張江的一生所愛在這裡,他對我的疏離,是為了向自己證實對她的愛,是不允許自己在靈魂上對她有所背叛。
他的心底只認定了她,她是愛人,是伴侶,而我,只是他兒子的媽媽,僅此而已。
回憶中的女神永遠是最美好的,我哪能及其之一?他對我莫名其妙的嫌棄,不是因為我不好,而是因為再好也沒用,他的心已經滿了。
至於他為什麼沒有和這個女神在一起,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只知道,他不是不會愛,不是不會表達,而是沒法愛我。
《無問西東》劉淑芬對許伯常說:「你傷害了我作為一個女人的根基。」最後跳井自盡。
我不是劉淑芬,我要追求自己的幸福,他傷害了我,我就要離開他,不是我不值得他愛,而是他不值得我留戀!
兩個月後,我終於離婚了,懷揣離婚證,走出民政局的大門,那一瞬間才發現,天空真的好藍好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