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鳳其人說她巾幗不為過。但若過多的誇讚她,也名不副實。曹雪芹筆下的王熙鳳是個有血有肉的人,卻不是完人。她對親人友愛,對敵人狠毒,是個讓人又愛又恨的人物。脂硯齋從來不吝惜對王熙鳳的讚美,卻也不掩飾對她的恨。第六十八回開篇,蒙王府藏本,脂批留下了一段非常嚴厲的批語,罕見的用了「淫邪」兩字稱呼王熙鳳。這又是怎麼回事,王熙鳳究竟做了什麼,讓脂硯齋很厭惡的下此重口評語,看看原文怎麼說。
【蒙回前總評:寫鳳姐寫不盡,卻從上下左右寫。寫秋桐極淫邪,正寫鳳姐極淫邪;寫平兒極義氣,正寫鳳姐極不義氣;寫使女欺壓二姐,正寫鳳姐欺壓二姐;寫下人感戴二姐,正寫下人不感戴鳳姐。史公用意非念死書子之所知。】
第六十八回,是尤二姐香消玉殞之時。王熙鳳下手不留情,對尤二姐極其無情。脂硯齋無疑不怎麼原諒王熙鳳,對此連珠開炮。「淫邪」二字本已經嚇人,加個極字顯是恨極。「淫邪」二字非常重,現在形容淫蕩、狠毒的之人往往用淫邪,《紅樓夢》中「淫」字非常多,賈寶玉的「古今第一淫人」,秦可卿的「淫喪天香樓」,尤三姐的「情必戒淫」,加之王熙鳳這次「極淫邪」。
那麼,這些人難道都犯了男女之亂了麼?秦可卿、尤三姐很多人一定說有,賈寶玉模稜兩可,王熙鳳的「淫」又從何而來?其實,曹雪芹和脂硯齋口中的這幾個人的「淫」,沒有一個是當事人犯了男女之不軌行為的意思。賈寶玉是「意淫」秦可卿,對眾女兒心嚮往之。秦可卿是被賈寶玉意淫,被賈珍淫念天香樓「造釁」侵犯而死。尤三姐是行為放浪形骸,不拘小節,以色娛人、御人,是婦德有虧,卻並不是她真與賈珍做了什麼。以她的性格對柳湘蓮有情,絕不會與賈珍苟且,是為「情裡無淫」。王熙鳳的「淫邪」無疑也不是她自身不貞,與人苟且的意思。而是淫威、狠毒之意。
一,王熙鳳為殺尤二姐不擇手段
平兒告訴王熙鳳賈璉偷娶尤二姐,王熙鳳表現的特別克制。除了大鬧寧國府,她對賈璉一句話沒說。這是最可怕的狀態。犯罪心理學指出,人只有以牙還牙之時,才會有超出尋常情緒的冷靜。王熙鳳的冷靜透著透骨的寒意。她越不和賈璉鬧,代表她越失望,尤二姐就越必死。為此,王熙鳳下了很大一盤棋。
——接尤二姐進榮國府,斷尤二姐回頭路。
——大鬧寧國府,斷尤二姐退路。
——徹底孤立尤二姐,斷其活路。
王熙鳳此舉,處處透露出狠毒之意,甚至不惜唆使張華狀告賈璉,寧可留下案底,也要殺死尤二姐,王熙鳳是瘋了。
二,聯手秋桐借刀殺人。
尤二姐是王熙鳳親自接來,本想借賈母的口攆走她。不想賈母很歡迎尤二姐進門,令王熙鳳計劃落空不說,賈赦還賜了個秋桐給賈璉做獎勵。前門驅狼,後門進虎,王熙鳳更是恨之入骨。
巧在秋桐同樣「淫邪」,性子狠毒、下流不堪。看不起尤二姐在她頭裡,仗著是賈赦所賜,一心要與尤二姐比個高低,對尤二姐爭風吃醋,處處陷害。王熙鳳抓住機會利用秋桐借刀殺人,徹底壓垮尤二姐。
三,害死尤二姐和孩子
尤二姐懷孕這事,王熙鳳一定最早知道,她生過孩子有經驗,並且她比誰都關心此事。所以太醫院的胡庸醫明顯是有問題的。
——胡庸醫不存在診錯脈的事。太醫院沒有實力根本進不去,再說「喜脈」是最基本的技術活,每個大夫都不會在這上面輕易出錯。就算拿不準也不會輕易下藥。有人說他給晴雯開的「虎狼藥」,其實那個藥房完全沒問題。只是不知道賈寶玉的「歪理邪說」罷了。新醫生用藥重一點對付感冒,藥到病除是當時行醫規矩,治不好下次誰還用你?熟了才會減量,吃不死為主。
——胡庸醫直接斷定不是喜,還下「虎狼藥」,無疑是下狠手要打掉孩子。沒有一個醫生會對懷孕如此斷言,除非誠心害人。
——胡庸醫下藥後,不久就聽信逃跑了,誰給的消息?
種種跡象都表明,王熙鳳背後策劃了一切。尤二姐腹中孩子一去,徹底絕望,吞金自盡而死,可謂兩條性命死於旦夕之間。這種手段和狠毒,令人髮指,不能原諒!脂硯齋恨得連說王熙鳳「極淫邪;極不義氣;鳳姐欺壓二姐;下人不感戴鳳姐」如此批評,可謂罕見,王熙鳳太過分了。
古人的表述與今人有極大不同,「淫邪」並非涉及男女,比方《素問·上古天真論》:「嗜欲不能勞其目,淫邪不能惑其心。」淫邪就有邪理歪說之意。脂硯齋評王熙鳳極淫邪,是指霸道、淫威、狠毒、無情之意,獲得這個說法最多的人,當屬武則天。所以秦可卿房中一共十二樣物品代指金陵十二釵。武則天的寶鏡,實則暗指王熙鳳。她當初害死賈瑞,引出「風月寶鑑」,用的也是淫邪手段!
【文/君箋雅侃紅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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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資料重點引自:
【脂硯齋重評石頭記】80回本 ;
【石頭記】周汝昌校訂批點本80回本 ;
【紅樓夢】通行本120回本 ;
【清·孫溫繪全本《紅樓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