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江中學是我的母校,也是我曾經工作過的地方。 1963-1968年,我初中時代在那裡度過;1978-1979年,我在那裡教過書。鬥轉星移五十年,物是人非換新顏。撫今思昔,感慨良多。既有對1966年前三年在清中美好學習生活的夢牽,又有對1966年後兩年清中癲狂往事的痛心,更有對「文革」結束後的1978年,清中恢復考試招生的慶幸!
1966年前,隸屬清江市的清江中學與淮陰地區直屬的淮陰中學都是淮陰地區重點中學,面向淮陰地區招生,既有走讀生,又有住校生。由於區劃調整等歷史原因,清江中學校名發生過多次變更。清江中學前身是1950年籌建的蘇北淮陰財經技術學校,建成於1951年9月,1953年更名為清江市初級中學,1954年,共有9個班450名學生;1958年7月升級為完中,秋季招高一新生3個班,命名為清江市中學;1959年,清江市與淮陰縣合併,成立縣級淮陰市,稱淮陰市清江中學;1960年2月,改稱淮陰師範專科學校附屬中學;1962年,淮陰師範專科學校被停辦,1964年12月,復稱清江市中學;1968年10月,改名為清江市清江中學;1978年2月,第三次使用清江市中學校名;1983年3月,撤銷淮陰地區及清江市,設立地級淮陰市,同年7月,改稱淮陰市清江中學,1987年,被列為江蘇省重點中學;2000年9月,更名為江蘇省清江中學。
1963年,如今寬闊的淮海北路當年僅是可並排通行三輛大卡車的碎石馬路,馬路兩旁長著高大一抱粗的鑽天白楊樹。位於淮海北路西邊的清江中學大門與淮海北路之間有一條近百米長的長著像淮海北路旁那樣高大粗壯的白楊樹的林蔭道。學校大門南面是文具廠(後來是手工機械廠),除此而外,學校四周沒有圍牆,只有拉起的鐵絲網和竹籬笆。鐵絲網外面還是繁榮大隊的部分農田。
學校兩扇大門和南北兩扇小門是用鋼管、鋼筋焊起來的。校門內北邊是兩間平頂房傳達室兼收發室,上下課的電鈴開關也在傳達室。看門的是一個非常負責任的老頭,叫王開化,不到上學和放學的時間他不開門,學生對他都有所忌憚。學生如有特殊事情要出門必須要有班主任老師寫的出門證。每天郵遞員送來的報紙,他會分好,送到辦公室。寄來學生信件,他會把學生的名字寫在傳達室門口的小黑板上,通知學生去取。王老頭有會不由自主地晃頭的毛病,學生多數暗地裡叫他「王搖頭」。
大門向西是一條約八九米寬的水泥路,全校唯一的兩層辦公樓坐落這條水泥路北邊。校長室、教導(務)處、政治處、教師辦公室、圖書室、會議室都集中在這座小樓裡,甚是擁擠。路南邊是學校的宣傳櫥窗,與辦公樓相對。
東西向的水泥路再向西5米,與校園內的一條南北向的2.5米寬的磚砌路相接。南北向的磚砌路西10多米是三排相距50米左右的坐北朝南的平房教室,每排8口教室,中間一條南北通道把24口教室分列在兩邊。三排教室最西邊還有一條縱向的磚砌路與校內橫向的磚砌路相連。初、高三的教室是明清式青磚小瓦建築,帶走廊,走廊柱是磚頭砌的,初三與高三教室之間有一間房是過道,接著向北的磚砌路。其它兩排教室為現代式青(紅)磚平瓦建築,都有走廊,走廊柱是木頭的。每排教室後都有一排樹,有松、柏、櫻桃等樹種。由北向南、從東到西依次為初一(甲、乙、丙、丁)和高一(甲、乙、丙、丁)、初二(甲、乙、丙、丁)和高二(甲、乙、丙、丁)、初三(甲、乙、丙、丁)和高三(甲、乙、丙、丁)班。
照片背景是清江中學最南面的青磚小瓦帶走廊的教室,一排八口教室,中間有過道。
初一和高一教室與初二和高二教室之間的距離較初二和高二教室與初三和高三教室之間的距離要大一點。初一教室與初二教室之間空地西邊的中間豎著一座10多米高的木製鍾架,沒有電鈴時,上、下課鈴由原傳達室看門人老沈負責扯動長麻繩敲響。後來,學校在大門口、辦公樓、初三和高三教室走廊中間、鍾架上、大禮堂和宿舍區都裝上了電鈴。
初三和高三教室南30米隔著一道鐵絲網,鐵絲外是學校的大操場。進出操場要走西邊的鐵絲網門。操場北端有兩個籃球場,有高低槓和雙槓等。有一副全鋼可升降的雙槓卻閒置一旁,據說是因為一字之差,是靖江中學的東西被發到了清江中學,已通知對方,但一直沒來取走。操場有一個南北向的大足球場,大足球場又分成兩個東西向的小足球場,每天體育課和課外活動數足球場最熱鬧,當年清中的校足球隊在全市很出名,曾為省隊輸送過運動員。操場的南端還有聯排的籃球場,沙池、跳高等的場地設施應有盡有。
沿辦公樓旁的南北路向北,辦公樓西北不到20米的地方有四間磚牆柴子房(用一種直徑0.5釐米左右、長短20多釐米的蘆柴苫成屋面)。西邊的兩間是嵇壁田校長的宿舍,東邊的兩間曾做教師的閱覽室。
再向北不到5米是一條東西向2.5米寬的磚砌路。這條路的北面除實驗室和大禮堂外基本上是生活區。原先的大禮堂兼飯堂批建於1959年,所用的磚是當年學生自己燒制的,質量不好。用了幾年後,1964年學校又購磚重建,紅磚紅瓦。大禮堂東西兩側各有一條向北1.5米寬的磚砌路,東側路東和西側路西各有兩排磚牆柴子房。東側第一排被總務處、物理實驗室使用,文革中,東頭六間房做過圖書室。第二排西是教師食堂,西山頭搭個批子是茶爐房,燒水的是老郝。東邊幾間是副校長何家駒和其他老師的宿舍。第三排是學生大食堂,幾口大鍋一字排開,燒著帶煙囪的煙煤爐,炒菜用大鐵鏟,蒸飯用木製方形大蒸籠。西側路西第一排是化學生物實驗室;第二排是住校女生宿舍;第三排和大禮堂後面第一排是青磚小瓦房,是住校男生宿舍和校醫務室。醫務室有兩名女校醫,印象最深的是周醫生,她在清中時間最長。後面還有兩排平房是教職工宿舍。
當年的清中教師不僅學識水平高和教學能力強,而且有良好的師德師風。清中的教師隊伍既有本土教師,又有許多的從上海、蘇南、湖南等地支援蘇北的外地老師;既有解放後新中國培養的老師,又有從舊社會過來的知識分子。特別是1962年,淮陰師專、農專停辦後,一批大學老師被安排到清中教書,如王兆麟、錢慰祖、劉士昆、蘇石虹、周民賢等老師。他們不講條件,團結協調,無論是教高中還是教初中,都是兢兢業業,以傳道授業解惑為己任,對學生傾注了大量的心血和無私的愛,他們是學生的良師益友。50多年過去了,許多老師的工作精神和音容笑貌還浮現在眼前。
1963—1964學年度的初一丙班班主任周興和老師來自常州,畢業於南京藝術專科學校,教初一年級音樂、地理。他多才多藝,吹拉彈唱、琴棋書畫樣樣行,儘管是副科老師,但他照常能輔導學生的語數外。他理解學生,體貼學生,善於和風細雨地做學生的思想工作。他一手龍飛鳳舞、飄逸瀟灑的粉筆字深受學生的欣賞和喜愛。在擔任初一丙班班主任期間,他被抽出去搞社教,他的學生們都捨不得他離開。後來,他回來繼續當初一丙班班主任,全班學生歡呼雀躍。
語文老師方傑,清江浦人,高挑的個子,戴一副近視眼鏡。他上課一絲不苟,語言乾淨利落,板書正楷,講課生動風趣,批改作文的紅色毛筆小楷工工整整,眉批、旁批、總批文字恰到好處。他對學生要求很嚴,他的笑臉經常賞給學習有進步的學生。愛好排球、籃球,課外活動時,觀看打球的學生經常為他鼓掌叫好。
代數老師鄧韻華,常州人,高高的個子,閃亮的大眼睛總是透出她對學生的慈愛、信任和堅持,哪個學生想偷懶耍小聰明都躲不過她的眼睛,她會坐到學生課桌旁耐心輔導,直到學生弄懂為止。很多學生既怕她又喜歡她。
俄語老師吳連官,丹陽人,上、下課在學生面前總是笑嘻嘻的。六十年代前後,中蘇關係緊張,不少學生對學俄語不感興趣,儘管這樣,他還是給學生談學好俄語的重要性,上好每一課。若有學生課上調皮,他會虎下臉來批評,但轉臉自己會先笑起來,讓被批評的學生不再糾結,心悅誠服。
美術老師張文輝,宿遷人,東吳大學(現蘇州大學)美術系畢業,教導處副主任。他非常關心學生的成長,他通過教美術來讓學生知道美,發現美,保護美。教學生從愛美的角度做好事做好人。他課間常在學校裡巡視,遇到問題,和藹地與有關學生交心談話。現在,他已93歲,是中國美術家協會江蘇分會會員,擅長花鳥畫……曾編寫《中國美術簡史》、《中學美術教學法》等教材。許多學生提到張文輝老師都讚不絕口。
從淮陰師專調來的歷史老師劉士昆,湖南人,與學生接觸零距離,教初中中國歷史。學生們最喜歡聽他的課,因為他講課不是照本宣科,而是隨時補充和拓展了很多與課本相關的歷史知識。印象最深的就是講到日本對中國的侵略,東北和上海淪陷後,為表達中國人民的悲憤心情,當時有一首歌把「九一八」「一二八」「七七」和「八一三」都唱進歌詞中,課上,他用湖南口音如泣如訴地演唱了四個國恥日,學生們如臨其境,深受感染。
上海籍體育教師吳開平和上海籍代數老師宓麗芳是一對在清中任教的夫婦,他們很受學生尊重。吳開平老師把學生當成朋友,宓麗芳老師把學生當成自己的孩子來嚴格要求,可以說是「慈父嚴母」。上體育課,吳開平嚴格按照教案要求讓學生完成規定項目或動作等訓練計劃後,對學生提出的球類活動,他都儘量滿足。除給學生當裁判外,自己常常自己直接上場,和學生團在一起,踢足球,打籃球,玩排球。他很少訓學生,即使訓也不讓學生過分難堪,學生跟他很親近,甚至喜歡和他嬉皮笑臉。宓麗芳平時對學生很嚴肅,上課準備充分,講課環環相扣,一絲不苟,對學生不懂的地方她不厭其煩,要求學生做錯的習題非訂正好不可,有時是當面做給她看。
初三幾何老師劉載華,本地人,1965—1966學年度,是初三丙班班主任,他是從舊社會過來的知識分子。他上課幾乎不看教案,厚實的數學功底,巧妙的教學方法,嚴謹的解題思維,使他教的幾何課能夠深入淺出,學生饒有興趣。他沒有丟掉「教官」的習慣,用過去對部隊官兵的要求來要求學生——「站如松、坐如鐘、行如風」。他要求住校學生房間要整潔,被子要「疊角斬方」像豆腐塊。
……
「文革」前的清中初、高中招生是自主命題,自主考試,自主錄取。清中對每個班級生數控制很嚴,很少超過50人。記得1963年那年初中招生考試的作文題是《記一次有意義的報告會》,數學卷考題有繁分數。那個時期所招學生的年齡差距比較大,甚至有的農村學生是結過婚考進清江中學的,也有在上初一後,邊上學邊娶了媳婦。
清江中學歷史見證——93歲的張文輝老師和清中宿舍區的八棵松
據1955年就在清江中學教書的離休老師張文輝回憶和我的切身感受,新中國建立後不久創辦的清中能夠辦得風生水起,富有朝氣和活力,成為淮陰(淮安)人心目中的一所名校,除有一支水平高潛心教書育人的團隊外,那就是貫徹毛主席對延安抗日軍政大學題詞的「團結、緊張、嚴肅、活潑」八字方針,營造了清中好的學風和校風。
學生在校生活豐富多彩。清中很注意學生的勞逸結合,明確要求學生,「學要認認真真,玩要痛痛快快。」全校嚴格執行教學大綱和作息時間。早讀課加上午4節課,下午3節課(第三節為課外活動),住校生晚飯後有2節晚自習,沒有任何加班加點,學生學習和休息時間得到充分保證。所有課外活動時間,一定要出去參加課外活動,學校有專人檢查督促。那時的課外活動,除到操場進行田徑和球類活動外,學校還開辦了各種興趣小組,如:無線電興趣小組學習收發報,航模小組學習製作用牛皮筋彈射的木製小滑翔飛機和無線電遙控飛翔的小引擎飛機,美術興趣小組學習畫畫、書法,器樂興趣小組學習二胡、笛子等樂器,文學愛好小組學寫詩歌、散文等等。課外活動結束後,學校才打開大門讓走讀生回家。
集體唱歌蔚然成風。無論是在操場露天集會,還是在學校禮堂開會,會前,班級與班級、年級與年級、初中部與高中部之間都經常互相拉歌。拉歌的班級、年級、部有人站出來領頭喊:「××年(班)級——」「來一個!」其所在年(班)級學生便會應聲起鬨。被邀請的年(班)級不甘示弱,只見班級的一名文娛委員或班長站起來,舉起雙臂,大聲起調:「……預備唱!」在他(她)的指揮下,整齊嘹亮的歌聲頓時震動會場。歌聲一結束,應戰方文娛委員或班長便會向回敬挑戰方:「歡迎××年(班)級來一個,大家說——好不好?」「好——」應戰方的學生加勁叫起來……為了展現各自的歌唱水平和精神風貌,許多學生下勁唱,唱得臉紅脖粗。唱的歌多為《團結就是力量》《大海航行靠舵手》《我是一個兵》《三大紀律八項注意》《毛主席的戰士最聽黨的話》《社會主義好》以及《學習雷鋒好榜樣》等,歌聲如大海波濤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震撼人心,增強了開會的效果。開班會時,班級也要集體唱歌和分學習小組拉歌,住校生等候開飯時排隊唱歌是必走的程序。集體唱歌唱出了團結,唱出了勇往直前的精神,唱出了學校的好風氣。
每個班都有自己的蔬菜地。學生參加班級菜地勞動的熱情很高。在班主任老師或植物學老師章周的指導下,利用課外活動時間,學生自己挖地,自己從學校廁所抬來糞水給菜地上肥,自己播種,自己栽菜(多為青菜和蘿蔔),自己澆水,自己收穫。收穫的菜都是賣給學校食堂,賣的錢充當班費。學生從種菜中學到了一些農業勞動的知識和技能,體驗到勞動收穫的樂趣。
學校團委、學生會、班級團支部在校風、班風、學風的建設中起到很好的帶頭作用。每兩周,班級團支部要開民主生活會,檢查有關工作,找出問題和不足,提出解決問題的辦法,人人開展批評和自我批評。因此,全校學生文明禮貌、刻苦鑽研、互幫互學、奮發向上的氣氛很濃。
「文革」十年中的清中有過學生造反、綱常盡失,有過老師受辱、無書可教,有過開門辦學、不用考試……特別是五十年前的1966-1968年,清中曾發生過令人痛心的癲狂。
1966年5月,是初三、高三學生的畢業季,畢業考試已結束,就等升學考試,別的年級也正在忙學年結束前的考試。中央音樂學院有老師到清中初選學員,面試地點在高三和初三教室中間的過道裡。當時,高三和初三有不少學生參加初選面試,老師要學生自己選唱一首歌,有不少人選唱了《大海航行靠舵手》。但萬萬沒想到在這個時候,逢上了批判「三家村」和《燕山夜話》,實際上是進入了文化大革命的前奏。
1966年6月,中共清江市委向清江市中學派出了「文革」工作組,組長是陳××。6月18日國務院發出通知「停課鬧革命」。工作組進校後,學校就進入了「文革」前期階段,學校的一切活動要聽工作組的,校領導沒有主導權和決定權。學校的氣氛發生了變化,感覺有點緊張兮兮的。
為了積極參加文化大革命,在工作組的主使下,一些老師整校領導和老師的問題材料,連一些十五六歲的學生竟然也寫出揭發和反映自己老師和同班同學問題的文字材料(後稱「黑材料」)遞交工作組。特別是出身「地、富、反、壞、右」家庭的師生首當其衝地成為被整的對象。一些師生挨批挨鬥……工作組不到三個月就被撤回了,但留下了一堆「文革」中最早的群眾鬥幹部、群眾鬥群眾的問題。
1966年8月,全國開始了紅衛兵大串聯。清江中學部分師生先後串聯到北京等地,回來後紛紛舉起了造反大旗。成立紅衛兵戰鬥組織,後來整合為2171紅衛兵(有一名老師參加了該組織,他對學生的一些走偏行動起到了很好的勸阻作用)、紅二七紅衛兵、反到底兵團和紅色教工戰鬥大隊。紅衛兵組織成立後不久,曾到社會上「破四舊」,許多文物包括個人家庭收藏的文物遭到紅衛兵的破壞。那時,許多學生以有一套草綠色軍裝為自豪,整天穿在身上。為了與「四舊」決裂,有部分學生改掉自己原來的名字,如改成「雪峰」「雪松」「紅旗」「文革」「紅軍」「紅兵」「向陽」等等什麼的,甚至也有老師把自己名字改了。
「革命無罪,造反有理」。1966年底的一天,清中辦公樓二樓上的教務處的辦公室被紅戰大紅衛兵佔領了。當天晚上,一名年輕教師黃××等搬來一張梯子靠上教務處南面的窗臺向上爬,想奪回這間辦公室……被一群學生圍住梯子一邊阻止,一邊大聲唱毛主席語錄歌:「馬克思主義的道理千頭萬緒,歸根結底就是一句話:造反有理,造反有理,根據這個道理,於是就反抗,就鬥爭,就幹社會主義。」有學生用手電筒照趴在梯子上戴眼鏡的黃老師的臉,黃老師的面目被照得有些猙獰,頓時引起學生的一陣高聲嘲諷——「甫志高」(他曾在學校演出的歌劇《江姐》中扮過叛徒甫志高)……黃老師最終沒能爬上樓,灰溜溜地下來走了。
「走資派」和「牛鬼蛇神」遭難。1966年到1967年,清中的校長、黨支部書記嵇××被戴上走資派高帽、副校長何××被戴上叛徒高帽 掛牌遊街。清中其他所謂的「牛鬼蛇神」,如「右派」劉××、金××、王××,「反動軍官」劉××、梁×,「特務」袁××等老師一個都不漏,掛牌遊街戴高帽,接受批鬥掃校園。當時已過半百的袁老師被自己教的學生拉到辦公樓上去批鬥,學生叫他低頭「認罪」,他卻不服地昂著頭,被自己教的一名學生用鐵皮圓規粗鐵尖狠扎一下,當即,袁老師哎吆一聲叫起來,被扎的右手臂冒出殷紅的血…… 一些黨員教師認為嵇壁田校長是好幹部,被戴上「保皇派」的帽子受到批判。
「大鳴、大放、大字報、大辯論」是「文革」中隨手拈來的戰鬥武器。學校大禮堂內外、大禮堂南東西向的磚砌路兩旁拉的蘆席上貼滿了大字報。大字報內容五花八門,就連學校比較胖的張××老師與自己的胖兒子之間的事也被寫成大字報,標題是:《大胖欺負小胖,小胖奮起反抗》。
1967年,清江市形成了「官派」和「兵派」。「官派」「紅二七」與「兵派」「2171」「反到底」明爭暗鬥,寫大字報互相攻擊就更不在話下。在淮陰汽車公司兩派鬧得兇的期間,「2171」紅衛兵有學生參加淮汽「八一」與」汽車兵團「的對峙。一天下午,初三乙班的一名男學生在小樓上擺弄槍的時候不小心觸動了扳機,呯地一粒子彈穿牆而過,貼著隔壁初三丙班一名男生耳邊飛過。1967年10月的一天上午,「2171」的一名初二學生不知從哪裡截來一輛蘇制吉爾卡車,當晚就帶著小半車半截磚和十一二個學生向南京馳去(目的不詳),汽車衝過洪澤設置的三道障礙後,在六合發生車禍,造成同去的「反到底」的一名學生被六合體育場的圍牆砸倒,失去了17歲鮮活的生命。
1968年初的一天,一名學生從西隔壁連通圖書室的地道進人存書已不多的圖書室找書看,他用點著火的報紙來照明,但匆匆離開時,沒有將正在燃燒的報紙上的火完全踩滅,結果是釀成一場大火,燒掉了位於大禮堂東面的第一排磚牆柴子房(圖書室在東頭)。
1968年8月,清江蛋品廠工人毛澤東思想宣傳隊進駐清江市中學,學生的派性鬥爭得到了有效的抑制。同年9月開始,老三屆」學生離校,知青上山下鄉,匪夷所思的癲狂隨之亦結束。
……
1977年,恢復了全國高考制度,「讀書無用輪」受到了有力的抨擊,清江市初、高中也於1978年實行了招生考試。清中初、高中通過全市統一考試,錄取了「文革」結束後第一批新生,清中由此步入了教書育人的正常軌道。當年清中初中錄取了7個班,其中初一{7)班全是清江市農村的孩子,他們學習非常自覺刻苦,中年女教師王振學是(7)班班主任,她像慈愛的母親對待自己的孩子那樣關心、教育、愛護這班學生……我當時擔任初一(6)班班主任,(6)班所在教室西隔壁就是我1963年在初一(丙)時學習的教室,周興和、方傑、鄧韻華、吳連官等老師就像在我的身邊,教我用心來教(6)班的學生。雖只教他們一年,但我至今還能道出這班學生大部分人的姓名。
2018年10月10日拍攝,清江中學外景
五十年過去了,清江中學今非昔比。現在的清中除高大氣派的教學樓、實驗樓等建築設施外,尚存過去學生住過的一排(10間)宿舍和八棵生長時間有六十多年的青松,它們是清中發展的歷史見證。清中從1968年的24班1200人發展到2018年的 104個 班,在校生達5400多人的江蘇省重點中學。2018年,清中有1213名學子被本二以上院校錄取。
寫於2018年10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