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睡神器下崗了
深夜兩點,我抱著20多斤雙胞胎妹妹,一圈又一圈在客廳裡面轉,我感覺自己就像是一頭驢在拉磨,驢的眼前是一根永遠吃不到的胡蘿蔔,而我眼前是那句「長大就好了」。
雙胞胎一周二,恰逢中秋節,老公放假8天,非常符合「天時,地利,人和」。我們早在一年前就開始謀劃這個斷奶的時機。選擇的這個時間點不冷不熱,而恰巧老公可以幫忙抱孩子而不影響他白天上班。
事情似乎完全在我們的掌控之中,但是其中的艱辛卻是無以言表。
母乳除了不睡整覺這個壞處以外,在我眼裡都是優點:母乳比起奶粉,牛奶更適合寶寶,讓寶寶更有抵抗力;困了累了吵吵鬧鬧,來吃一口奶,馬上安撫下來;永遠不考慮抱睡,時間一到,來吃一口奶,就像二鍋頭一樣,一會就「放倒」;出門只要帶媽媽就可以,永遠不用擔心餓了……太多優點了,而我覺得最讓我受益的就是它的「哄睡神器」功能。
從孕後期開始,到斷奶那天之間的日日夜夜裡,我從未睡過一個踏實的,完整覺。我太需要重啟我的夜晚,重新回到那個可以一覺睡到天亮的夜晚。
就這樣,全家進入備戰狀態,我們經過了漫長的一個月,經歷了三個階段,雙胞胎才從「奶睡」到「抱睡」,從必需媽媽抱,到"我討厭媽媽,媽媽為什麼不理我」,到「媽媽我們原諒你了。」
當然,這裡我也踩了不少坑,也有想起來後悔可惜的事情。
第一階段:一到睡覺時間就消失的媽媽
決定要斷奶的那刻起,全家人——爺爺奶奶,爸爸,哥哥和我,都「全副武裝」,統一戰線,以這兩位寶寶的「不依不饒」,「大哭大鬧」的個性,必須要堅決一點,狠下心來。所以,一到晚上,我就躲起來,白天也儘量不抱她們,她們看不見我就還好,一看見我就「哇哇大哭」,特別是晚上,我就像做賊一樣,伺機而動,不能讓「敵人」發現我,否則,就是孩子們的「聲嘶力竭」和大人們的「精疲力盡」。
這個階段是最難的,雖然斷奶,但是我卻也是沒有安心地睡著,我在遠遠地房間裡貓著,耳朵豎得尖尖的,想像著吃不到奶,只能哭到睡著的孩子,不停地望向門口,我有無數次對自己說,算了算了,不斷了不斷了,我很想去抱抱她們。
然而,我並沒有,狠狠心,第一個十天,孩子們不僅要遭遇「離乳」還要遭遇突然變化的媽媽,原本親密無間的媽媽不陪我們玩了,甚至不抱我們,連我們摔倒了在她面前,她也不肯扶我們一下。「媽媽,怎麼了?」
小孩子是很會察言觀色的生物,很快之前14個月親密無間的信任在這十天裡銷毀殆盡,媽媽再也不是那個愛我的媽媽,她不關心我,不留意我,不抱抱我。她們找到了新的信任的人——爸爸,奶奶,爺爺。
而媽媽,也心有餘而力不足,前面的十四個月,兩個小妞輪流當著「抽水機」,我二十四小時母乳供應待命,乳汁充足,全母乳的喜悅到了此刻是可怕的負擔。
前一周,我需要每三個小時就用電動吸奶器把奶吸出來,然後是5小時,8小時,12小時,一天,就算是這樣,還要兼顧家務和上班的我,每回都被漲奶堵得頭暈乎乎,第一周,輕微的乳腺炎讓我的胸部就像兩塊硬邦邦的石頭一般,掛在胸前,輕輕一碰都是針扎一樣的疼痛,此時,不管是躺著坐著站著,任何姿勢任何行動都是苦難,我不想動,一動就是再受刑。最痛的時候,真的很想放棄,因為漲奶的媽媽們最幸福的時候,就是寶寶的吮吸。
所以,這一個階段,我的精神和我的肉體不停的經受考驗。
第二階段:回奶了,陌生的媽媽,我們的信任呢?
老公的假期結束了,第一階段的戰役算是成功了,寶寶們不會再拼命地想要吃奶,她們已經可以接受其他的乳製品來替代母乳。大寶選擇喝鮮牛奶,而二寶選擇喝奶瓶。她們不會再要扒著媽媽的衣服想吃奶,她們已經適應這個陌生的媽媽。
因為沒有了孩子的吮吸,加上不停地加長用電動吸奶器的時間間隔,大腦已經發出通知:「斷奶了,我們不需要再供應奶水了,不需要生產了。'『,於是,乳房分泌的乳汁越來越少,越來越少,乳腺炎的疼痛不再有了,我的身體漸漸適應了不需要高速快速產奶的節奏。但是,我的胃還沒有適應,因為,之前的很長一段時間裡,煮六個大人吃的飯,其他五個吃一半,而我吃另一半,這樣可怕的食量,突然剎車,猝不及防,來不及反應,我還是不停地肚子餓,不停地想吃東西,但是不用產奶的話,能量讓我迅速的長胖,我的臉在短短的時間裡面迅速的」方「了起來,又接著更加圓潤起來,肩膀,臂膀,肚子肉眼可見的吹起氣來。
孩子們,已經完全適應了不理她們的媽媽,她們找到了新的」依靠「,怕」捲土重來「的我依舊不敢展現我的熱情,一旁已經一戰成功的爺爺奶奶也和孩子建立了新的連接。
母乳這個「武器」我再也用不了了,我該如何重建建立與她們之間的連接,重新取得她們的信任?
第三階段:新連結的建立,你還是我們愛的媽媽
不知為何,大寶斷奶的時候,只是我和奶奶的戰役,我負責不停動搖,奶奶負責熬夜抱娃,大寶一個禮拜就順利離乳,吃起奶瓶,只要見到奶瓶就像見到之前要母乳一樣,咬著奶瓶就睡著。他的輕鬆離乳,讓一家人趕緊好像沒有發生什麼事情。我當時也平穩順利過渡,因此我們之間新的連接建立很輕鬆,就是依舊互動,只是母乳變成了奶瓶餵養。
而到了雙胞胎,這成了全家人的戰役,甚至成了街坊鄰居們關心的話題,離乳之後的生疏,離乳之後入睡的問題,都成為了我和孩子們之間的隔閡。加上工作上更加忙碌的原因,我已經轉身投向了工作,再沒有多餘的精力來仔細琢磨,我聽著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建議,機械一樣地去服從,去做,我都在關心「斷成功了嗎?」「我的身體恢復了嗎?」而不是,這期間,我需要做什麼。
這期間,我應該做什麼?
我想,大概是離乳不離人,而我不假思索地選擇了離乳又離人,高效率地完成了我想要地結果,卻也失去了和孩子地連結。
當我意識到這點的時候,生活繼續推著我快快往前走,一點讓我流連忘返或者思考的餘地都沒有。我好像錯過了什麼。她們在我的懷裡更多的是掙脫,和發脾氣,而我也會因為她們的吵鬧而失去耐心,對著她們大吼。
那個曾經說,母親的從容是孩子最大的福氣的女人現在就是一頭害怕哭聲的獅子。
所以,失去了母乳的神器,我和孩子之間的信任得重新建立。最後也沒有什麼特別,就是拋開了工作,重新全身心陪伴,多抱抱,多親親,多回應。
我想,當孩子哭鬧不已,非要媽媽任何人都不行得時候,是我失而復得得「寵信」,是我甜蜜得負擔。
至此,孩子又進入了新的階段,她們已經健步如飛,可以小跑起來,她們開始學習語言,牙牙學語,而我胸部如茄子一般癟掉,肚子上迅速堆起來得肥肉,變成了幾個遊泳圈牢牢地套在身上,隨時「咔咔」作響的骨頭,像是一曲「中年油膩媽媽」伴奏曲。
孩子很快就忘記發生了什麼,經歷了什麼,而我馬上也要忘記,唯有變形的身材,不再曼妙生動的曲線悄悄留下了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