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公言:種兩頃附郭田,量晴較雨;尋幾個知心友,弄月嘲風。
古代文人士大夫的理想生活莫過於此,在城郊種幾塊田地,計算著晴雨和氣候的變化。交幾個知心朋友,玩賞明月清風,欣賞彼此的文章。自古以來,「耕讀傳家久,詩書繼世長」,這則古訓被不少家族奉為家規家訓,寄寓著長輩對後世子孫的諄諄教誨與殷切期望。
耕讀並舉的生活方式由來已久,早在先秦時期就已經有了士人躬耕的記載。《論語·子路》載「樊遲請學稼」,《說苑·立節》載有「曾子衣敝衣以耕」。農家學派的許行提倡士人應耕讀並舉,《孟子》記載:「有為神農之言者許行,自楚之滕……其徒數十人,皆衣褐,捆屨織席以為食。」許行不僅自耕自食,還帶領學生從事農耕勞動。及至西漢,揚雄提出,「耕」不僅是謀生的方式,從中也可以體悟「道」與「德」,《法言·學行》中說:「耕道而得道,獵德而得德」。東漢袁閎把耕田與治學並舉,《後漢書·袁閎傳》載:「(閎)服闋,累徵聘舉如,皆不應。居處仄陋,以耕學為業。」北宋時期,宋仁宗頒布勸耕勸讀政策,鼓勵士人、農家子弟參加科舉考試,而且規定必須在本鄉讀書應試,促使各地普設各類學校。這樣一來,便把士人、農家子弟與家鄉土地緊密聯繫在一起,使得耕讀相兼的觀念越來越深入人心,逐漸形成重視耕讀的文化傳統。用當下流行的話叫接地氣。
耕讀文化為文人士大夫所推崇,更是對回歸田園、葉落歸根的鄉土情結的一種生命詮釋,這確是一種自得其樂的生活。種田則衣食無憂,有三兩知己則心不寂寞。弄風嘲月,在大興文字獄的時代當然會有一定的風險,但這種遊戲人生的態度,倒不失為人生的一種灑脫和本真。這種遊戲的態度並非隨便或荒怠,而是一種不執著、輕鬆的心情。以這種心情交朋友,欣賞幾篇美妙的文章,是一件多麼愜意的事。
妙文佐酒,藏雪烹茶,用一種藝術的態度去生活,定會趣味盎然。清代張潮在《幽夢影》中寫道:「人莫樂於閒,非無所事事之謂也。閒則能撫琴,閒則能遊名山,閒則能交益友,閒則能飲茶,閒則能著書,天下之樂,莫大於是。」
古代的文人墨客們在空閒的時候,就會約三五知已,到綠郊山野,松風竹月,烹泉煮茗,吟詩作對。這種以文會友的聚會在古代稱之為「雅集」。於是便有了蘭亭雅集,誕生了天下第一行書《蘭亭序》;於是便有了梁苑之遊、鄴下之遊;於是便有了「金谷二十四友」、香山九老。縱觀古今,歷代文人雅士迭出,文人雅集之所以能夠把文人凝結在一起,便是因為一種文化的力量,文人在其中所追尋的,正是一種文化上的認同感。
「耕讀傳家詩禮著,忠孝教子節義彰。」這種文化的認同,穿越幾千年的時空,耕讀之音、忠孝之舉至今連綿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