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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口腔科醫生的酸甜苦辣
文/小慧
來源：微信公眾號「閱微草堂」
caogentangzhuren (草根堂主人 拼音)
從小老爸就說，女孩子最適合的職業就是老師和會計。於是我的兩個姐姐都成了靈魂的工程師，而我高考報志願的時候，從頭到尾寫的都是財經學院沒有絲毫迴旋餘地。可俗氣地是命運的玩笑發生在我身上，檔案投遞的一個失誤，讓我陰差陽錯走進了口腔醫學院，一個沒有精彩大學生活，沒有激情浪漫，沒有花前月下的地方，一個只有案頭厚厚的書、深夜裡不滅的燈和無窮無盡考試的地方，開始了一個天天不厭其煩對病人說「張嘴」的職業生涯。
我是個不愛回憶的人，偶然朋友劉博說起要分享一下一個牙醫的心路歷程，我才拾起腦海的記憶，細細品味從醫的酸甜苦辣。
酸--我值夜班的地方，通風管溫度高又長年不能清潔，於是滋生了老鼠，這裡的老鼠可是在急診室的血漬和抗生素裡泡大的，生命力極其頑強，常規滅鼠方法對它們根本不起作用。於是兩年前的一個夜班時，我突然感覺黑暗的角落裡有雙眼鏡盯著我，尖叫中哆哆嗦嗦打開所有的燈，果然微波爐上一隻老鼠盤踞著，泰然自若好像那是它的領地。我們眼神對峙、默默交流，老鼠不動不跑，我腦子一片空白，後來還是給一個外傷病人縫針才讓我忘了恐懼，迷迷糊糊坐著熬了一夜。從此看見任何奇形怪狀的爬蟲，我都非常淡定，朋友們常常奇怪我從來沒有大呼小叫。
甜-- 一個醫生的甜蜜當然來自治癒病人的快樂，當看到因牙痛而面孔扭曲的病人經過我的治療又舒展笑容時、看到因門牙喪失而不敢說話的小姑娘又露出千嬌百媚的微笑時，我所有的腰酸背痛、辛苦付出都值了。心靈的撫慰和支撐原本就是這個職業極其重要的一個方面，而不僅僅是五年六年學到的醫術本身。只有把口腔功能、美容上的缺陷彌補和心理上的安慰加在一起，才構成「醫者仁心、治病救人」這八個字的實際含義。
苦--常常會想如果有下輩子，我還會做醫生嗎？醫生這個職業正在被妖魔化，真實的我是每天幹著辛苦的工作，拿著微薄的收入，還要提心弔膽的過日子，生怕一不小心就被辱罵、投訴、毆打、砍殺，正所謂「賺著賣白菜的錢，頂著賣白粉的罪」，借用一下曹老先生的詩：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都說從醫好，誰解其中味？每天經典的對話是這樣的：
我：「這個牙保不住了，要拔了」
病人：「你們醫生就會拔牙，為什麼不能留？」
我想說，您自己的牙自己都不愛護，齲壞至如此程度才來就診，卻要求醫生起死回生，您給我任何機會了嗎？
病人：「醫生我要拔牙，可是你拔得動嗎」
我：「拔牙又不是拔河！」
我想說牙醫的臂膀左右都是不對稱的，不要低估我的手勁喲，全院扳手腕的冠軍就來自我們口腔科的帥哥。
辣--是因為小小的一張嘴也反映了人情世故。有的患者一張嘴，我會肅然起敬，不得不認真謹慎。因為他哪怕只剩幾顆牙，也都刷得乾乾淨淨，缺失的牙齒妥善修復，看醫生的時候，尊重你的專業意見，而不是拿百度來的「知識」和你糾纏不休。這種患者在我眼裡屬於奢華。有的患者衣著體面配飾高端，不痛不補，痛了就拔，複診不遵守時間，永遠一條理由—我沒時間。這種患者在我眼裡，值得同情。
回憶完酸甜苦辣，日子還要繼續。如今花花世界誘惑巨大，我也很庸俗地對診所老闆、商業精英羨慕不已，甚至怦然心動，然而至今我依然是一個體制內的醫生，單點執業，奔波於醫院和家庭之間的兩點一線。之所以能耐得住這份寂寞和清貧，實在是出於對醫生這份職業的深厚感情、珍惜自己的心血付出，猶如一個圍棋手，對圍棋熱愛的本身就是為圍棋全部付出的最大補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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