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無論生活對我多麼殘酷,我從來沒有抱怨,也不能低頭。苦難像彈簧,你弱它就強,我想努力把苦難的日子過得有些陽光,有些溫暖,可是面對著兩個「特別」的男人:精神分裂的丈夫,發育遲滯加上癲癇的兒子,作為一個眼睛殘疾的農村婦女要靠打工為他們撐起一片天,溫暖一個家,真的好難!
我叫李美容,湖北大冶人,46歲。對我來說最大的幸福不是家財萬貫,也不是錦衣玉食,我只是想要一個普通平常而溫暖的家,可是這與我來說卻是遙不可及的奢望。幹完一天的活,當我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家裡時,不是丈夫遞上的熱茶,兒子童稚的呼喚,而是一片狼藉,凳子被掀翻,書本紙片,坐墊靠墊撒滿一地,他們父子二人全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我默默地替他們收拾殘局。這樣的日子一天一天,機械地重複著,我得扛著。
命運對我太不公平!大約六七歲的時候,我的眼睛經常感覺不舒服,可是家裡太窮,父母又每天忙於生計,只是帶我在鎮衛生院拿了點眼藥,後來問題嚴重了,去市裡的醫院卻已經沒辦法了,我的右眼基本沒有視力了。受不了同學們異樣的目光,貧困的家也需要我自食其力,初中還沒讀完就輟學打工養活自己。人的命天生就不一樣啊,雖然心中苦澀,可是我沒有氣餒,那年還不到16歲的我相信,只要努力,一定會有好日子。
然而,踏進社會,我才知道一個眼睛殘疾,文化不高的農村女孩要實現理想有多麼不容易。我百倍努力,但始終只是一個最底層的打工妹,我咬著牙省吃儉用,從微薄的收入裡還要攢下一點錢幫助家裡,體弱多病的父母養大幾個孩子不容易,我只能盡微薄之力回報含辛茹苦的父母。轉眼之間到了該談婚論嫁的年齡,可依自身條件,我不敢有過高奢求,只希望能找到一個真心對自己好的男人就足以。
這次老天對我露出了燦爛的笑容。2000年10月,媒人帶著一位叫徐紹寶的青年走進了我的家。小夥子皮膚黝黑,一副憨厚樸實的樣子,長得還算英俊,我十分滿意,害怕對方不肯。交往一段時間後,小夥子也很滿意,他說農村人找媳婦就是要找我這樣勤快賢惠的,他成了我的丈夫。婚後我們有了兒子,農忙時在家種地,農閒時出去打工,生活雖然清貧,但我感覺幸福知足。然而老天卻很快奪走了一切,再次把苦難賜給了我。
2011年10月,小兒子清澈出生,隨著小清澈一天天長大,我的幸福感卻在一天天減少。孩子2歲多還不會叫爸爸媽媽,鄰裡都說是貴人語遲,我不放心帶到黃石、武漢的醫院檢查後,醫生說孩子有自閉的傾向。我當時只是擔心孩子是不是啞巴,第一次聽說「自閉」。可醫生卻說孩子的病遠比啞巴可怕,因為「有可能看不到頭,會一輩子生活在自己的世界裡,建議儘早治療」,我哭了一個星期,開始求醫。
清澈在3歲半時終於清晰地喊出了「爸爸媽媽」,5歲時能靜靜地坐下來在我給他的畫本上畫一些小草,可我們卻再也拿不出錢在外繼續求醫。我自己在家裡學著給清澈做一些輔導,但孩子的情況朝著不好的方向發展,把自己封閉得更厲害,常常一個人坐在家門口一兩個小時。而這時我們的老房子因修路被拆了,雖然還了一套房子,可除了毛坯房我們一無所有,親戚們見我們連落腳的地方也沒有,七拼八湊借錢給我把房子簡單裝修了一下。心裡巴望著搬進新房運氣會好起來,沒想到卻更加悲劇了。
兒子患病後經常被村裡調皮的孩子欺負,丈夫每次特別心疼,加上借錢裝修房子壓力很大,漸漸地丈夫開始變得狂躁,胡言亂語,後來病情越來越重,被鑑定為精神分裂,我感覺自己仿佛也要瘋了,可我得清醒。我把兩個兒子託付給親戚,開始帶著丈夫四處求醫,大概一年時間,他終於穩定下來,但根治不了,必須依靠藥物長期控制病情,而且不能受太大刺激。就這樣我帶著丈夫回家了,現在每個月藥費大概七八百元,加上小兒子的治療費用,我常常被壓得喘不氣來。
丈夫生病我很心疼,可偏偏禍不單行,2019年1月小兒子又得了癲癇,於是又開始帶小兒子求醫。因為要照顧丈夫還有上高中的大兒子,而且也沒有錢,我只能帶小澈在市婦幼保健院進行康復治療。醫生建議每周三次,但我在附近的一家工廠打工,每周只有一天休息,我只能陪孩子做一到兩次治療。儘管丈夫有低保,可有時還不夠他吃藥,我必須要打工,否則全家得喝西北風。
左鄰右舍都同情我苦命,他們常常會送些衣服給我的兩個兒子,我沒有時間去想自己的命有多苦。早晨6點我要準時起來做好一家人的早餐和中飯,8點趕去做工,中午有40分鐘休息趕回來給丈夫和兒子熱飯熱菜,叮囑丈夫吃藥。晚上回來做完晚飯收拾好家務,我還想教小澈認字,兒子9歲了,可學校都不願意要他,我想努力讓他不成文盲。侍候他們父子睡下,感覺骨頭都要散架了,但第二天還得堅持。
有人說我堅強,可我知道其實自己沒有退路,既然無法改變,只有努力去適應,只有自己才是自己的救世主。而大兒子更是給了我堅持的勇氣和拼搏的動力,上高中的他每周只有半天假,回家後他幾乎包攬了所有家務,即使是女孩子做到這點也不容易。2018年高考孩子考上了二本學校,可是孩子瞞著我報了本市的一所高職學校,整個暑期一天也沒有歇息在工廠打工。上學前夕,我無意間看到孩子稚嫩的肩膀滿是還沒有完全結痂的傷疤,那天我哭了一夜,孩子自己攢夠了學費。
也許真的天無絕人之路,小澈在市醫院經過一年多的康復治療後進步很大。今年9月,醫生建議我帶孩子去省醫院做系統治療,說孩子是輕度自閉, 抓緊機會治療一定會有明顯效果。醫生的話仿佛一顆火種在我的心裡熊熊燃燒,可是它又迅速地停了下來,我怎麼拿得出治療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