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紀英
斯嘉麗抱著床柱，緊緊屏住呼吸，用盡全力收腹——在即將窒息的邊緣，五大三粗的黑奴累得渾身冒汗，終於繃緊了20根鯨骨和140條系帶，勒出了完美的S型腰身。
這是電影《亂世佳人》中的一幕——追求自由、敢於冒險的小說女主斯嘉麗，算得上位新潮的獨立女性，但舞會上，她不得不勒緊腰身，冒著缺氧昏闕、營養不良的風險，塑造完美的身材，以契合一種刻板卻主流的審美。
雖然20世紀初，「斯嘉麗們」擺脫了如同噩夢一般的束胸：在「新女人有權穿得舒服與快樂」的呼聲下，法國設計師保羅·波烈「以自由的名義宣布文胸的興起」，文胸開始取代風行了四五百年的束胸，幫助女性在身體上獲得解放。
一百年過去了，如今，隨著女性自我意識的崛起，內衣風潮再一次走到了十字路口——從取悅他者的「性感」，到取悅自我的「舒適」，以「人」為本，是內衣新樂章的主題詞。
而一部內衣的演變史，也見證了女性在數百年社會中的角色轉變和地位抬升，它連接著女人的身體，也保護著女人的尊嚴。
正如巴黎內衣展市場總監塞西爾 維維爾 格所說：「一直以來，內衣都是女性解放的重要標誌。」
這一次，誰將扛起「新內衣運動」的大旗？
一
從唯「美」至上，到以「人」為本
從性感至上到舒適為先，一些主打「性感」「塑形」的內衣品牌逐漸走下了舞臺中心點，有的品牌甚至調整品類結構，舒適款內衣上位為主打款……
這些細節在深耕行業20餘年的鄭耀南眼裡，是內衣潮頭轉向的一大力證。
今年45歲的鄭耀南，於1998年創建了都市麗人，後者如今已經晉階為「中國女性內衣第一品牌」。2012年，都市麗人邀請性感女神林志玲代言品牌，助其走到舞臺中央，穩住了中國最大內衣零售商的地位。
直到2015年前後，無鋼圈內衣風靡市場，在「悅己主義」的抬頭下，成為了女孩們衣櫃裡的「必備款」。在舒適風潮上起步較晚的都市麗人，面臨著來自市場的巨大挑戰。
一場變革開始醞釀。鄭耀南啟動了自上而下的深刻反思：「都市麗人過去這些年因為做到了行業第一，逐漸忽略了市場反饋，團隊埋頭編著漂亮的PPT，沒有過去那麼了解消費者。」
於是2019年下半年，鄭耀南扣動了「二次創業」的發令槍。
調轉航道的都市麗人，將會駛向何方？
疫情期間，這個問題也縈繞在高管團隊的心頭，揮之不去。走到一線調研，才能找到正確答案。
3月初時，都市麗人公司的中高層，遍訪全國各省區門店。
彼時，中國疫情依然洶湧，很多城市尚未解封，不少酒店閉門不開，住宿都成問題。
都市麗人高管們的巡店從早到晚，每天都要走上幾萬步，通常要持續到深夜十點，甚至十一點，緊接著是一到兩個小時的復盤會，連正常就餐的時間都沒有。
這樣奔波了整整一個月，跑完核心商圈門店後，都市麗人聽到了市場的「真實心聲」。起碼超過一半的內衣消費者表示，需要非常舒服、健康、實用的內衣。「像是AirPods那樣，使用的時候完全感受不到它的存在。」一位用戶打了個比方。
而一線調研也與第三方報告互相印證——艾瑞的一份調研顯示，2020年中國76.6%的消費者偏好更為舒適的文胸。
以此為錨定點，戰略轉向變得清晰如鏡，都市麗人的產品理念被梳理為「健康、舒適、科技、顏值」——每一位用戶的個性化偏好和共性需求，都市麗人都試圖盡力滿足。
及時轉向的中國內衣頭號玩家，在胸罩革命100年後，又一次扛起了女性解放的大旗。
「女性的社會定位不斷提升，在社會上越來越活躍，越來越能夠展現自己，對內衣就會有更多的功能性追求、舒適性需求等。」高級品牌總監李想告訴《財經故事薈》。
對女性發自肺腑的尊重，也體現在品牌形象的打造上。
9月中旬，一場彰顯女性價值的內容營銷熱詞挑戰賽——「我是都市麗人，你呢」啟動。這場活動把高光對準了消費用戶，而非明星名流。
一個個奮鬥不息、自我實現的女性普通素人，不分貧富，不管胖瘦，不限年齡，無關職業，都是「都市麗人」要貼心呵護的用戶。
誰敢定義纖瘦才是美？！胖女孩也有春天——英國劍橋大學博士王若菊，沒去CBD就業，也沒要百萬年薪，開了一家只賣大碼女裝的淘寶店，「不被理解的選擇卻定義了我的STYLE，不管衣服幾個X，都裝不下我的自由。」
誰說站在C位才算成功？！——《快樂女聲》十強選手、曾經紅極一時的歌手李予溪，沒有舞臺，為生計奔波，為房租發愁，即便蝸居在直播間，也沒有停止歌唱，「也曾彷徨，但死性不改。」
誰說臭美耍酷只能是年輕人的專屬？！美人不辜負歲月，歲月也不曾敗美人——66歲的時尚奶奶高建華，旗袍高跟大紅唇，飛行浮潛都在行，溫柔了時光，驚豔了歲月，人生最好的時光與年齡無關，自信的女人可以與年齡和解。
這場致敬平凡女性的活動，其實是都市麗人一場真情實意的用戶告白——尊重每一位用戶，不但產品理念要迎合需求，精神內核也要與用戶同頻共振，對用戶極致尊重，不是敬而遠之視之為上帝，而是與其成為志同道合的朋友，或者貼心貼膚的閨蜜。
同時，都市麗人以七代的清新形象給消費者帶來全新的購物體驗。截至2020年6月底，七代店開設及翻新約100家，七代店在今年上半年業績表現優異。已經開設10家（含2家翻新）以「家庭生活理念」為主題的購物中心店，其中翻新的購物中心銷售增加約一倍。
此外，都市麗人還計劃在重點城市的重要商圈也繼續拓展業務，開設直營的形象店，當中包括南京新街口、蘇州觀前街、深圳東門等。
回歸人性之本，以需求為標尺，不斷修正戰略路線，才能立於不敗之地。
二
黑科技加持：讓舒服做主，讓「束縛」走開
如果說性感由主觀審美決策，那麼以人為本的舒服、健康、功能，則必須由科技主導。
如今，服裝業與科技業跨界組CP，已經蔚然成風。耐克的Zoom黑科技讓其跑鞋一雙難求。
而今年7月，以瑜伽褲起勢的Lululemon也出價5億美元，收購了一家健身科技公司「Mirror」 。
與都市麗人的轉型方向一樣，Lululemon主打舒適透氣，這種專業性定位助其市值邁過400億美金大關，一舉超越阿迪達斯，成為僅次於耐克的全球第二大運動服飾上市公司。
與Lululemon通過併購加入「黑科技」異曲同工，2018年底，都市麗人請來全球內衣界技術大拿、前華歌爾技術部門負責人湯淺勝加盟。
湯淺勝是行業響噹噹的人物。25歲大學畢業時，湯淺勝曾收到兩個Offer，一份來自如日中天的日本國民企業索尼，一份來自華歌爾，他毫不猶豫選了後者——他痴迷於此。
2018年，都市麗人拋來了橄欖枝，一番深思熟慮之後，他決定加盟——在一個全球最大的內衣市場，卻沒有一個市場份額足夠高的內衣巨頭，他覺得都市麗人的機會最大，有機會參與其中。這讓他熱血沸騰。
入職之後，湯淺勝以首席技術官的身份，主導成立了創新研究院。
此前，雖然都市麗人一直很注重技術革新，結構類專利也拿了上百個，但技術體系過於碎片化。湯淺勝的加入，成為了都市麗人技術創新體系化的拐點。
二次創業啟動之後，「舒適」成為了新標杆，這一看起來頗為主觀的要求，並非探囊取物那般簡單。
湯淺勝的方法，看起來極為笨拙卻相當有效——親自試穿。
他把研究了四十多年的胸衣，第一次包裹到了身體上，一天下來，胸部緊勒，很是辛苦，「女性經常這樣穿，我覺得真是太了不起了。」
感同身受之後，技術手段是通往「舒適」的橋梁。
在湯淺勝的帶領下，截至2020年6月，都市麗人的專利總數達到164個，包括發明專利9個，實用新型專利136個，外觀專利19個。同時，還通過對產品數值進行研究分析，建立產品暢銷款資料庫；基於對主推款型的科學分析，通過數據對比、實驗室數據展示賣點，促進銷售增長……
為了讓內衣更為貼合舒適，都市麗人還引入了全球最為精密的無接觸三維人體測量掃描儀，不僅可以更好服務於新品研發，也有利於通過資料庫追溯終端反饋。
技術成果不是終點，最終還要通過產品創新來變現，在8月25日的「輕暖新體驗」秋冬新品發布會上，都市麗人的技術實力首秀肌肉。
女性日常穿著內衣時常會感受到「緊」、「悶」、「辛苦」，都市麗人從人體工學出發，研發出此次發布會的「輕科技」產品——首發新品Airbra。
Airbra從空氣中汲取靈感，外側的直立棉能讓胸部保持一定的挺度，內側的雲上棉能以更柔軟的狀態，輕盈地包裹、溫柔地支撐女性胸部，整體內衣比普通文胸減重約30%，宛如裸體版舒適無痕。
而主打「暖科技」的風隔暖系列內衣，則應用了行業首創、已經申請專利的「風隔暖」面料，不僅可以擋風，還能保溫，防止衣服內的熱空氣變冷，強大的透溼透氣性，又減少了憋悶感，溫度風度兼得。
讓「舒服」做主、讓「束縛」走開的一系列黑科技新品發布後，都市麗人「王者歸來」——2020年秋冬季產品售罄率同比提升了5%，而2021年春夏新品的加盟商訂單金額，同比增幅超過30％。
可見，都市麗人的科技投入並非無的放矢，其技術創新方向，以及產品研發定位，都緊緊扣住「舒適、健康、功能」等戰略方向，不但持續提升存量用戶的好感度和忠誠度，也能基於功能性新品，拓展增量市場。
比如養寵用戶市場。《2019寵物消費生態大數據報告》顯示，2019年中國養寵家庭數量為9978萬戶，按照一戶人家三人測算，累計覆蓋用戶數達到了3億左右。
貓貓狗狗雖然都是小可愛，但掉毛問題一直是貓奴狗奴的心頭大患，所有衣服秒變「毛衣」，而都市麗人的無塵棉面料不僅不會粘毛，而且透氣光滑不易起球，還能快速風乾水洗不變形，堪稱養寵必備。
重金投入的硬核黑科技，堪稱都市麗人「二次創業」的「最強大腦」，也是從唯「美」至上跨越到以「人」為本的天梯。
三
以「柔」致勝，數位化運營
在二次創業的關鍵時刻，鄭耀南再次強調，「聽不到炮聲就指揮不好戰鬥。」
聽到終端用戶的「炮聲」（訴求和需求）之後，能不能快速反饋，及時應對？這將考驗都市麗人的供應鏈能力。
美國著名供應鏈管理專家馬丁·克裡斯託夫有句名言，「市場上只有供應鏈而沒有企業。」
用數位化重構人貨場，構建快速反饋的柔性供應鏈，是都市麗人二次創業的必經之路。
在場景上，今年上半年疫情兇猛，線下零售普遍受損，都市麗人開始加速拓展線上市場。
財報顯示，都市麗人在第三季度的線上銷售增長了35%左右，正是得益於天貓、淘寶、京東、以及唯品會等平臺的貢獻。預計下半年，都市麗人的線上銷售還會高增長。
值得一提的是，線上線下市場並非一分為二，而是高度關聯，小程序成為了都市麗人賦能線下門店的得力助手。
11月13日，小程序直播團隊走進蘇州觀前街門店進行單場直播，觀看人次創新高超百萬級，單場核銷金額超3000萬，有效拉動了線下門店的營業額增長。
小程序也成為了都市麗人打通公私兩域流量的數字雲梯，助力線下超5000家門店建立24小時不打烊的線上店鋪，最終提升門店營業額。
在都市麗人，時髦的按需定製也已經落地成真。
基於對全渠道5900萬會員交易行為數據的深度挖掘，以及100位核心用戶參與的深度共創，都市麗人可以掌握用戶真實需求、購買動機、穿著場合、價值實現、價格匹配度等關鍵因子，實現「因需而供」。
在常規的春夏款、秋冬款之外，一條快反供應鏈已經建成，2020年快反訂單單季佔比接近15%。
「這是技術的改進，也是觀念的改進，我們上市之後有點保守，怕犯錯，然後反應就慢了，以為慢了就是穩了。」都市麗人供應鏈事業群高級總監肖偉告訴《財經故事薈》。
一般來說，服裝行業的常規款，開發周期大概長達6個月左右，「但6個月後，現在流行的款式還會暢銷嗎，消費者口味變沒變呢？其實不一定的。」肖偉說。
但在快反模式下，需求洞察（甚至預測）、產品研發與供應鏈，三條線幾乎可以同步並行，新品開發速度縮短至30天——效果立竿見影，快反增補款式的當季售罄率高達94%。
提升供應鏈效率，必須帶動上下遊一塊往前跑。
在中國，內衣加工廠主要集中於潮汕地區，以家族企業居多，他們的經營策略偏於穩健保守——說服他們投入巨資改造流水線、提升供應鏈並不容易。
但肖偉相信數據的力量——都市麗人專門成立了一個工業改善部，聯手第三方的精益生產諮詢公司，通過可量化的效益數據分析，去說服供應商。
「一臺進口機器一百多萬外，國產的幾十萬，但半年之後，你就能看出來，好的機器良品率提升，品質更穩定，人工產能也大幅提升，人力成本確定性降低，長期來看還是划算的。」肖偉循循善誘。
一個標杆先豎起來，然後如同多米諾骨派一樣，有進取心的供應商都會跟進，「如果你跟不上，那對不起，咱們好合好散。」肖偉說。
現在，都市麗人的供應商，從過去的三百多家，減少到了一百多家，核心供應商則集中到了三十多家，供應商管理的精細度大幅提升，規模效應得以凸顯。
各種智能化設備也「走進」了都市麗人的供應鏈工廠——如自動滌棉流程、3D立體切割機、精益推筐吊掛車間、車間信息化保障管理系統、5S標準的備料車間、智能自動肩帶肌等。
利用基於獨家智慧財產權的裁片貼合機，從投入裁片到成品產出，只需短短15分鐘，遠低於傳統模式下的三天周期。
如此一來，都市麗人不僅幫助供應商獲得效率的提高，還實現了60%的人力成本降低，一半以上的流程周期縮短，品質合格率也達到了97%以上，超出行業平均水準。
在數位化供應鏈的過程中，除了「自力更生」之外，都市麗人也陸續撬動外部資源，以此提升供應鏈效率，一肩兩頭挑，與AT兩大網際網路巨頭都達成了親密盟友。
與阿里犀牛智造的合作便是例證，是都市麗人提高快反能力的新嘗試。
根據合作計劃，雙方將合作生產女款德絨保暖衣、液體萊卡女士打底褲。在此基礎上，雙方明年還計劃合作推出更多黑科技面料的明星款產品。
如果說，「以人為本」是都市麗人二次創業的戰略初心，那麼硬核的技術創新便是都市麗人二次創業的科學大腦，而柔韌極致的供應鏈，則是支撐二次創業的強健四肢。
流行趨勢如同風向難以捉摸，又像時節更替那樣循環往復，但「人」為本，以科技為階梯，以精益生產落地，永遠都不會過時——斯嘉麗曾經夢想的舒適內衣，於都市麗人的用戶們，已是尋常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