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心按:我們學了胡燕青的《獎品》,對於這樣一篇質樸的文字,有同學說像小孩子的作文,有同學讀得很感動,有點老舊的細節,老舊的校長,但一步一趨都出自真心,並且在平易的敘述間,過往就這樣平近通脫地落到了我們跟前。這篇來自Sherah的周記,樸實是一如既往的,而走筆卻更細膩了,帶著一份Sherah式的從容不迫,這的確是令人欣喜的進步。
我的小學離家很近,大概一百多米,家樓下還有一家麵館,這方便到我一年級就能自己上下學:拿著父母給的零錢,吃完早飯就走去學校。然而對於家樓下的麵館,我向來是不喜歡。無論湯麵還是炒飯,總是會有幾種我不喜歡的配料,而我又恥於說出口,因此只好不情願地默默忍受。工作日的早上,不知道為什麼,人群總是恨不得溢出這家店。可能大家都喜歡吃熱乎的早餐?我反正是不稀罕,因此總是會偷偷地不吃早餐,把錢給同學,請他們幫我帶點其他吃的;或者零錢存起來自己買零食吃。
那是平凡無奇的一天,我照常路過麵館上學校。同學已經給我帶來了早餐——一份芝麻餅,不管怎麼說,總是我不討厭的。由於時間緊促,還沒來得及吃,就到了跑操的時間。由於本身對運動的厭惡外加早餐還沒吃的緣故,我突然感到胃痛。雖然是小小的胃痛,但因著能躲過跑操,就顯得它格外嚴重。
我請了假。所有人下去之後。我一個人在桌子上趴著,正當我盯著抽屜裡香噴噴的早餐思忖著掏出來的時候,班主任來到班上看到了我。
「你怎麼沒下去跑操啊?」「啊……我有點胃痛。」我帶著一絲緊張,心虛地說。她卻以為我因病痛而變得虛弱。
「怎麼回事?早餐吃了嗎?」我指了指抽屜。表示早餐還在抽屜裡沒吃,又小聲地說了句「還沒。」她瞬間皺起眉來,有點生氣地說:「那怎麼行呢?早餐必須要吃的。」說完用手接過我的早餐,又說道:「早餐怎麼能吃這些呢?家裡自己太不上心了。哎。你等著,老師帶你出去吃點熱的。」說著就走出了班級。
這可能是我第一次見她有些許嚴肅。在我的印象裡,她一直都是溫柔和善的。開學日我第一次見她。九月的太陽明晃晃的,照在小小的塑膠操場上,塑膠操場上擠滿了家長和同學們,混雜著打廣告的補習班和家教,顯得格外聒噪。新班級報到的時候我看到了她:頭髮纖細又松蓬,很自然地落在腦門上。金色的陽光照在她身上,怎麼不那麼刺眼了?在我的眼睛裡反而變得明亮。她是那麼有親和力,笑起來,稍稍眯起的雙眼和嘴角的梨渦令我印象深刻;那日紛紛擾擾的記憶也變得如日光般明晃晃的,我只記得她坐在椅子上,與站著的我們保持一樣的高度,親切地問著我的姓名,還囑咐說:「這麼瘦,要多吃點。」我的父親則在旁邊調侃,說我從小就挑食,一點肉絲也不吃。她笑著幫我圓場,「每個人總有點忌口。」在這陌生的學校裡,我突然感受到了來自陌生的親切感。
老師的到來打斷了我的思緒。我跟著她走到了我家樓下的麵館,老師為我點了一碗雞蛋肉絲麵。正當我為自己的挑食感到窘迫時,老師突然又叫住了老闆,認真地說:「舀肉湯的時候,不要把肉絲舀進來,我學生她不吃的。」我抬頭望著老師,她還是像平常一樣笑意盈盈,而這笑暖進了我的心裡。我第一次把面吃了個精光。回學校的路上,我跟在她身後,看著她瘦弱的身子,卻給人滿滿的安全感。
前些日子,我回到了老家。樓下的那家麵館裝修並且擴張了,生意也更加興隆。回想起十年前的這裡,一個老師帶著一個小女孩來到這裡,無意為她點下了一份溫情,讓這個小女孩在踏入小學的第一步感受到這個世界的和善。在這樣一件的小麵店裡,見證了多少件這樣溫暖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