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K | 文
前幾天久違去唱K，最後半個小時黔驢技窮，實在不知道唱點什麼了，於是我像以往一樣翻進周董的歌單，打算整個「Jay曲串燒」收場。
而周董的《威廉古堡》一直是我的必點曲目。
這首歌頗具哥特風味，以吸血鬼為題材，迷離的旋律搭配管風琴音色，營造了一種神秘陰森的氣氛，唱著它感覺分分鐘吸血鬼上身，「不想做個人」。
然而直到那天，我才發現了一個震驚我媽的事實。
因為現在幾乎不聽中文歌，再加上平時唱K也很少把一首歌曲唱完整，讓我一直錯失了發現這一真相的機會。
聽過《威廉古堡》的朋友應該記得，這首歌的結尾是有一段RAP的，但你注意過它唱的啥嗎？
是的，那天我罕見地唱到了結尾部分。然而當RAP的歌詞滾動在屏幕上，我當時的表情是這樣的：
這段RAP擱在《威廉古堡》裡，就跟周董的那首《不愛我就拉倒》中突然出現的「哥的胸肌，如果你還想靠，好膽你就麥造」一樣離譜。
（雖然後來聽說是《鬥牛》歌詞的亂入，周董即興加的）
像這樣前言不搭後語的填詞，讓我想起從前聽過的一個說法，很多時候歌手在作詞的時候，為了押韻會使用一些意義不明的詞語，有時連他自己都解釋不清。
再想想90後兒時說過的那些順口溜，未嘗不是有著異曲同工之處。大部分句子的韻腳都非常整齊，堪稱童年版RAP，然而字裡行間的意義，很難說明白。
「星期天的早晨霧茫茫，撿破爛的老頭子排成行，破鞋子破襪子滿天飛，飛到鍋裡煮咖啡」、「今天星期四，小明去考試，考了四十四，回家看電視」、「對不起，沒關係，放個屁，臭死你」…
相信只要有人說出上半句，你就能對出下半句。不管過了多少年，這些句子就像深深烙在了腦子裡，比唐詩三百首背得還溜。
這麼一看，小時候的我們真真是人均饒舌選手。
關於這些順口溜從何而來，誰又是始作俑者，從流傳開來就沒人關心，兒時的我們只顧口口相傳，不知不覺就形成了時代的共同記憶。
全國最流行的順口溜TOP20 來源：網易數獨
雖然大多數順口溜很無釐頭，但現在看來全是年少時的那些小情緒。
比如「太陽當空照，花兒對我笑，小鳥說早早早，你為什麼背著炸藥包……」，對小孩來說，上學這件事無疑是童年煩惱的最大來源之一，動不動「炸學校」也成了我們從小玩到大的口嗨。
還有「讀書苦讀書累，讀書還要交學費」，則生動地道出了學生時代面臨的各種學習壓力。
它的後半句「不如參加黑澀會，有吃有喝有地位，還有美女陪你睡」，突然的車速加快，顯然是受到了成人世界的影響。
確實，90後這一代沒少被前輩們吐槽「早熟」。在各種影視、動漫、遊戲作品的薰陶下，我們從小就對成人世界有了懵懂而粗淺的認知。
各種校園愛情偶像劇井噴
這些認知都埋在了順口溜的葷笑話裡，每每吟唱之，就會勾起班上小男生的邪魅一笑。
除了「黑澀會」、「美女」這些相對直接的詞彙，還有「床前明月光，地上鞋兩雙」這種寥寥數語就能構成一幅畫面的順口溜，哪怕現在品味起來，也不禁想要嘆一句：妙啊。
以及「一年級的小偷，二年級的賊，三年級的美女沒人陪，四年級的帥哥人人追，五年級的情書滿天飛，六年級的鴛鴦一對對」，不知刻畫了多少人從懵懂無知到情竇初開的青蔥歲月。
當然，學生時代不止要忙著情竇初開，還要處理各種各樣的人際關係，同學之間總是少不了拌嘴和摩擦，這種時候一段對仗工整、琅琅上口的順口溜，就成了嘴炮博弈中的強力武器。
根據上圖中網易數獨的統計，單條分享最多的一句是「因為所以，科學道理」。這樣的表達，言簡意賅地說出了「無可奉告」的含義，足以讓對方啞口無言。
當說不過別人的時候，一句「解釋就是掩飾，掩飾就是事實」就可以扭轉劣勢。
然而大多數時候，小孩子之間的拌嘴並不會控制尺度，不是各種詭辯，就是充滿了人身攻擊的「屎尿屁」發言。
畢竟對小孩來說，醜、屎尿屁、神經病之類的詞彙，已經是他們能想到的最嚴重的厭惡和攻擊。
比如不惜用一大串誇張、比喻的修辭來譏諷某個人的「屁」，用「拉屎不帶紙」詛咒討厭的人。甚至還有「草莓鼻子大象腿」形容女生不好看。
看起來未免會覺得幼稚，但在當時的殺傷力不容小覷。這種罵人方式在那時候的兒童文學中也有生動的描寫。
看過楊紅櫻的《淘氣包馬小跳》一定會對這段話印象深刻：
「你帥你帥，你頭頂一棵白菜，身披一條麻袋，腰纏一根海帶，自以為是東方不敗，其實是衰神二代。」「你酷你酷，喝水在水庫，睡覺在古墓，嘴裡流瀑布，你當你是貂蟬呂布，其實是南極土著。」
這是班上喜歡饒舌的同學毛超發明的罵人RAP，而主角馬小跳也想出了一段順口溜進行回懟：
「為什麼天這麼黑？」「因為牛牛滿天飛。」「為什麼牛牛飛天上。」「因為有人在地上拼命地吹。」
如果此時再配上一段帶感的Beat，儼然就是兩位Rapper激情Battle的大場面。
如今看來，和現在動輒「NMSL」的懟人句式相比，小時候說過的順口溜真是其樂無窮。
不僅好記而且節奏感十足，句式豐富多樣，各類修辭靈活地穿插其間，賦予了這些順口溜「易於傳唱」的天生氣質。
而最最重要的是，看似粗俗幼稚的文字包裝下，無一不是夾雜著學生年代我們共有的情緒。
這也解釋了為什麼在那個網際網路並不發達的年代，「童年版Rap」得以在全國範圍內流傳，並且如此深入人心。
另一方面，為了加強這些騷話的傳播力度，不知是哪些個人才，還發明了對應的「課間小遊戲」。
在我印象裡，這些小遊戲多半以拍手的形式進行，大家一起吟唱完順口溜後，會用猜拳來結束遊戲。
至於勝負意味著什麼，你問我我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只記得那會兒大家都笑的很開心。
現在隨著網絡的發達，這種口耳相傳的童年版Rap似乎也在慢慢絕跡。
尤其是萬能的表情包興起之後，不管哪個年齡層的網友，都具備靈活使用表情包表達情緒的技能。畢竟既快捷又直觀。更別提人人都在說的抽象話系列。
這無可避免，網絡發展帶來的信息碎片化勢必導致人們的表達方式趨於簡單化。
不需要長篇累牘，一句「我太南了」就可以消解掉很多痛苦的經歷，輕易得到他人的理解，也算是當代一種解壓方式。
不過通過寫這篇文章，我似乎又找到了新的解壓方法：一個人的時候，偶爾翻出這些童年順口溜，一邊笑著一邊大聲吟唱，還是蠻有一番趣味的。
封面圖源：日本小學生Rapper-B站av16367114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