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說「唔使驚嬤嬤喺大廳」的李香琴走了……

2021-01-19 高能E蓓子

4日,港媒傳來消息:資深演員李香琴在家中病逝,享年88歲。

港媒給她的title是「一代奸妃」,這也是她演藝生涯裡的重要標籤,因為她演的西宮娘娘很出色,外界給她「西宮琴」稱號,和另一位演紅東宮的餘麗珍常被相提並論;

2004年,餘麗珍去世了。2007年李香琴重演經典西宮娘娘,請了和她傳過緋聞的老友譚炳文來捧場。去年,譚炳文去世了。

2021年,李香琴也離開了……

一群戲曲界老朋友,終於在天上團聚。

以李香琴《三千年後》的一段口白來回溯她的人生:

「再見,唔好怪我第一句就同你講再見,因為我真系專誠來同你道別噶。」

翻譯:再見,不要怪我第一句就和你說再見,因為我真的是專門來和你道別的

李香琴生於1932年,從小愛好粵劇,是任劍輝的鐵粉,學校逢大時大節有表演,她都會參與演出。

為此,她的爸爸會特別找師傅教導她學粵劇,14歲她已經開始參演舞臺劇,16歲正式踏上臺板,加入多個劇團演出。

不過,她演的正印花旦角色不多,只在六十年代演過貂蟬,日常演的還是俗稱「二幫」的第一女配多,她也因此被稱為「二幫王」。

17歲,她在越南登臺,邂逅了粵劇老倌蕭仲坤,在越南懷了孩子,不敢講又不敢回家,消息傳到父母耳中,心疼她的爸爸也只薄責幾句,就喊她回家了。

也因此,她生下女兒蕭紫筠之後,20歲才正式結婚。不過,這段不成熟的婚姻沒維持多久,1957年,倆人離婚,前夫出國,留下女兒給她撫養。

但踏入60年代時,她的事業卻迎來了轉變。

一是遇到了貴人關德興的相助。

之前我們寫過關德興:他是「再世黃飛鴻」,曾捐飛機支援抗日,晚年開「寶芝林」懸壺濟世

五十年代初,她和關德興經常在新加坡合作舞臺表演,後來關德興回香港進軍影壇,看李香琴對演戲也感興趣,便承諾如果自己發展得好,會寫信叫她來拍戲。

一年後,關德興沒有食言,真的叫她來出演電影,第一部片便是在他的《黃飛鴻大鬧花燈》裡演一個侍婢菊香。

雖然只是個配角,可自此之後,她開啟了影壇之路,一生演過上百部電影。

也走過性感路線

另一邊,離婚後的她,為了養家不得不拼命接戲,沒想到1960年,她在《鴛鴦江遺恨》裡第一次演反派,看似「兇神惡煞」的她,竟然憑這部作品成名了。

也從這之後,她開始得到不少反派角色,其中演得最惟妙惟肖的,便是西宮娘娘和各種奸妃。也因此,她得到「西宮琴」的外號。

但其實,那段時間她過得非常辛苦。

她說,那時自己帶著年幼的女兒,為了養家一天拍幾組戲,試過從早上拍到晚上,只睡兩個小時又要開工,天天這樣。

最糟糕的是,因為她演太多西宮娘娘,到學校接女兒下課,女兒同學還會對她說:「阿姨,你不要做奸角啦,我們不喜歡你!」連路上的司機都因為討厭她而不讓她過路……

而擅長刀馬旦、「正子喉」的餘麗珍,則是深受外界喜歡的「東宮王」,她常在粵劇裡演東宮,甚至粵語片《無頭東宮》系列也是她的代表作。

一位東宮一位西宮,自然是在舞臺上有過合作,1961年的《無頭正宮教子鬧金鑾》,不但有餘麗珍李香琴東宮西宮,還有李香琴的偶像任劍輝,真的是陣容強大,星光熠熠。

她們的形象,深入人心到什麼程度呢?

八十年代,張國榮和陳百強總被外界拿來對比,1985年一次演唱會上,張國榮便「捉」了臺下的陳百強上場,來了個精妙比喻,他說:

「做電影呢,永遠他做忠,我做奸;如果我們是女人就更慘,那一定是他做餘麗珍,我就是李香琴……好啦,現在就由李香琴唱首歌,送給餘麗珍聽,各位,請為餘麗珍喝彩。」

一番話,逗得陳百強笑得前仰後合,倆人「不和」的心結,似乎解開了。

「癲王」列傳(下):「剎那光輝」蔡楓華與張國榮、陳百強的當年情

不過,據後來翁靜晶專欄所述,哥哥當年這番話說出來後,卻被媒體曲解,認為他「心胸狹窄」,說他存心詛咒陳百強快學似餘麗珍般早早隱退,而自己則能如李香琴般長青……

當年輿論環境的惡劣程度可見一斑。另一方面也認證了,李香琴奸詐的「西宮」形象確實聲入人心。

以至於多年後她拍《家有喜事》,演到電視裡出現了她演的「西宮」,她便指著電視機裡的自己大罵「我最憎睇呢個西宮」!這番自嘲自黑,也成了銀幕經典。

翻譯:我最討厭看這個西宮

粵語片時代,明星之間也流行組團「出道」,多位兄弟姐妹成「團」,氣勢噱頭更足。最出名的,便是蕭芳芳陳寶珠的「七公主」。

而李香琴也有一個團,因為她是「二幫王」,便和任冰兒、朱日紅、金影憐、許卿卿、黎坤蓮、英麗梨、梁素琴、譚倩紅一共九位二幫花旦組成姐妹團「九大姐」。

在「九大姐」裡,她年齡最大,為發展事業,她們還合資創立了「香城影業公司」,九姐妹一齊上陣拍攝過一部作品《香城九鳳》。

但這個電影公司和組合在演藝圈沒有引起太大水花,1969年,李香琴開始了邁進電視圈的第一步——籤約無線。

但只拍完一部《錄音機情殺案》,1970年她又轉投麗的,之後很快才轉回去無線,加入無線的王牌節目《歡樂今宵》。

同時參演了不少電視劇,比如很多人熟悉的《親情》《網中人》等,也從這裡開始,她一改以往的奸妃形象,演起了慈母。

也從做《歡樂今宵》的這段時間起,打開了她和譚炳文長達多年的「CP」情誼。

初來乍到的李香琴因為能說會道,氣質出眾,很快便成為臺柱之一,剛好《歡樂今宵》也有短劇版塊,她便與譚炳文合作出演《大鄉裡》,講述兩個滿口鄉音的年輕人在香港打拼的故事。

播出後,立馬收穫無數擁躉,所以1974年李香琴與譚炳文一拍即合,成立「歡樂影片公司」,將《大鄉裡》的故事搬上大銀幕,拍成系列電影。

兩年後,他們再次自組「李氏電影公司」,出品過《你係得嘅》,這部喜劇在當時廣受好評。

從這之後,兩人以情侶檔頻繁亮相,緋聞愈演愈烈。不過他們並沒有避嫌,反而經常同臺演出,為了紀念合作三十年,兩人在1998年推出舉行過《譚炳文、李香琴繽紛三十周年演唱會》。

後來有一年,譚炳文提議兩人不要再搭檔了,理由是老婆呷醋,隨後兩人就沒有繼續組CP,李香琴還特別澄清,「外傳他們離婚,其實他們從沒離婚」。

圖片來源:《羊城晚報》

當然,在開公司期間,李香琴仍然有在無線拍片,還在多部劇集裡露臉。

梁朝偉版的《倚天屠龍記》她也有份參演,在其中飾演「滅絕師太」一角。

即將進入九十年代,亞視想挖掘一波藝人跳槽過去,其中就包括李香琴。

當時的亞視總經理周梁淑怡與她算得上老相識,周梁淑怡在佳藝就職期間,就想挖角李香琴,只不過被TVB攔下了。

面對二度邀約,李香琴應承下來,她在亞視一待就是十八年,接拍過《勝者為王》、《愛在有情天》等劇集。

她還與舊日的老搭檔麥基在亞視再次碰面,合作出演《阿琴與阿基》。

不過,新亞視時代,李香琴待得並不開心,甚至可以說憋了一肚子氣。

首先是劇本問題,李香琴接受採訪時爆料,處境喜劇《大城小故事》草草完結,最後三個月她拍到發脾氣,天天沒有劇本,跳來跳去演。

其次是布景爛,布景的木地板甚至翹起了,為此她常常投訴。

最後亞視經常開空頭支票給她,戲約一大堆,但是遲遲不見合同過來。

恰好這時老東家無線拋來橄欖枝,身心俱疲的李香琴決定回巢。

就在千禧年之際,還有位作曲家給李香琴打來電話。

這位作曲家是陳輝陽,當時他想打造《12金釵眾生花》專輯,邀請李香琴為歌曲《三千年後》配音,接到電話李香琴十分詫異,因為她根本不認識什麼陳輝陽。

但她還是與對方攀談起來,李香琴覺得幫不認識的人做事,錢不能少收,於是她開口回應道「我不知道你是誰,兩千太少,要收五千。」陳輝陽生怕李香琴反悔,立馬去提款機取了一萬給她。

錄製相當順利,一次便收工,她錄的,便是幾乎全為「念白」的《三千年後》。

新碟發行後反響熱烈,大家被李香琴充滿感情,猶如充滿前世「怨念」的聲音吸引了不少年輕人的注意力,也因此,在千禧年間,李香琴在年輕人群體裡翻紅了一把。

甚至徐子珊都把她的聲音當作電話鈴聲。

隨後,《三千年後》還在CASH頒獎典禮上獲得「最佳另類作品獎」,有份領獎的李香琴表現得十分激動,她在頒獎致辭時透露「自己即將重新回歸TVB。」

第一次重返亮相被安排在《歡樂滿東華》。

她接下《溏心風暴2之家好月圓》,在裡面飾演嬤嬤,那句「唔使驚,嬤嬤喺大廳」更是TVB經典臺詞之一。

當時她已經76歲,不少同齡人早已退休,而李香琴出於愛好選擇繼續拍戲。

原本她只有三十集的戲份,結果她因為演技出色被不斷加戲,最後從頭演到尾。

隨後她開始拍攝電視劇《公主嫁到》,因為拍戲連軸轉,身體卻吃不消,那時她不慎暈倒,連生日都在醫院度過。

暈倒膝蓋受傷

勤勤懇懇拍戲那麼多年,2011年,無線宣布「萬千光輝演藝人獎」由李香琴奪得,一時之間,她激動得難以自持「真的很多謝TVB,要我做什麼都可以,TVB萬歲!」

不過,在2012年拍完《八星抱喜》後,由於身體原因李香琴宣布正式退圈。

有傳聞她患上帕金森症,但李香琴對此不願多做回應。

隨後,她被路人目睹坐輪椅出行,多名演藝圈好友在探望完李香琴後透露「琴姐現在已經不認人了。」

昔日好搭檔譚炳文回憶,李香琴見到他只會重複「呀,是呀」,這讓他心裡十分不是滋味。

李香琴一生交友廣泛,圈內有不少藝人是她的乾兒子、乾女兒,她也樂意提攜後輩。

71歲生日會認下戚美珍、關菊英時,送上金碗金筷作為禮物。

不僅如此,工作中她還手把手教關菊英演奸角「我做了十年奸角,總之一定要放,做惡人,罵人一定不會靚。」她還表示「如果觀眾罵你,代表你成功了。」

都說演員是吃青春飯的行當,李香琴卻是從青年一直演到老年,哪怕後期只能演配角,她也一定要做黃金甘草。

這樣的李香琴,難道不靚嗎?

最後,讓我們以《三千年後》最後一段歌詞來作結:

「我要走喇 如果你記得返我系邊個 我知道

你一定會 好唔捨得我仲會好掛住我咖

再見」

再見,李香琴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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