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第十八回的回目「慶元宵賈元春歸省 助情人林黛玉傳詩」,直截了當地指明了林黛玉幫助情人作弊的行為。此次作弊,往大了說,是「替考」,往小了說,是「傳小抄」,「扔小紙條」。可憐這「一個是閬苑仙葩,一個是美玉無瑕」,因為這次考試作弊給自己的人生帶來了永遠抹不去的汙點。
我們先來看看這是一場什麼樣的考試吧。
這年正月十五,元春從那個「見不得人」的皇宮出來,風光無限地回到賈府。為了迎接元妃省親,賈府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建造了大觀園。園內許多地方由元妃題了聯賜了名,題聯賜名之後還需要題詩,於是元妃令家裡的姐妹們各自為園中之景作一首五律,寶玉則需要做四首詩。
元妃是這麼說的:
寫畢,向諸姐妹笑道:「我素乏捷才,且不長於吟詠,妹輩素所深知。今夜聊以塞責,不負斯景而已。異日少暇,必補撰《大觀園記》並《省親頌》等文,以記今日之事。妹輩亦各題一匾一詩,隨才之長短,亦暫吟成,不可因我微才所縛。且喜寶玉竟知題詠,是我意外之想。此中『瀟湘館』、『蘅蕪院』二處,我所極愛,次之『怡紅院』、『浣葛山莊』,此四大處,必得別有章句題詠方妙。前所題之聯雖佳,如今再各賦五言律一首,使我當面試過,方不負我自幼教授之苦心。」寶玉只得答應了,下來自去構思。
也就是說,這場考試是一人一卷,每個人分到的題目都不相同。這樣的考試能夠有效地避免抄襲,偷窺別人也沒有用。假如西東當年高考時也是這樣,就有可能避免被旁人窺視的眼睛擾亂思路了。
這樣的考試也有缺點,每個人的題目不一樣,難度也不一樣,就很難保證考試的公平性。寶玉的題目比別人多很多,但是考慮到他是未來榮國府的繼承人,享受了最好的教育和醫療條件,況且自幼深得姐姐元春的疼愛,被寄予厚望,讓他多做幾首詩,考考他的才學,也是理所應當的。
紈絝子弟賈寶玉,雖然「愚頑怕讀文章」,吟詩作賦也算是他的愛好和特長。但是,他平時吟詩作賦是隨心所欲,一旦到了正式場合的考試,就難免精神緊張,發揮失常了。
不過沒關係,富二代、官二代有幾個能親自考試的?即便親自考試,到了考場上,也少不了各色人等的照拂。
列位看官,請看:薛寶釵首先出手了!
寶釵瞥見寶玉的草稿中有「綠玉春猶卷」一句,急忙回身悄推他道:「他因不喜『紅香綠玉』四字,改了『怡紅快綠』;你這會子偏用『綠玉』二字,豈不是有意和他爭馳了?況且蕉葉之說也頗多,再想一個改了罷。」
「可嘆停機德」的薛寶釵是多麼善解人意啊,她觀察出元妃的喜好,讓寶玉把「綠玉」的「玉」字改作「蠟」字。
寶玉好不容易寫完了三首,還有一首正在苦思,黛玉該出手了。
林黛玉的詩才,放在中國古人詩人排行榜中,應該是位列Top100大名單的。才華橫溢的林黛玉,只做一首詩豈能盡興?她既幫助賈寶玉作弊,又展現了自己的才華。
黛玉「低頭一想,早已吟成一律,便寫在紙條上,搓成個糰子,擲在前」。由此可見,考試傳紙條,古已有之。
這首詩比寶玉作的其它三首「高過十倍」,得到了賈妃的讚賞,「指杏簾一首為前三首之冠」,而且根據黛玉詩裡的意思,把「浣葛山莊」改為「稻香村」。
黛玉的幫助,已經不是簡單的傳紙條那麼簡單了,她替寶玉寫,已經相當於替考了。
而且,這種替考是在眾目睽睽之下進行的,是在皇妃及太監等高層領導的眼皮子底下發生的。你說他們能不知道嗎?
但他們當時可能恰巧轉了一下身體,或者看了一下遠方。
沒有周圍各色人等的配合,替考這種行為怎麼會順利進行呢?
西東
寫於2020年7月8日,農曆五月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