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今江都在清初範圍內,稱得上是揚州名園的,除了大橋的春江草堂、東原的東原草堂、橋墅的有懷草堂外,還有一座,那就是位於浦頭周莊的念莪草堂。它是當時名士、詩人朱重慶居住在鄉間的「別業」。
朱重慶,字抱經,亦字申之,號自天,清康乾時江都人。朱重慶的母親病故後歸葬原籍,為了給母守孝,朱重慶便尋幽逸之境,避城之喧囂,在浦頭周莊建「念莪草堂」,並在堂前構「莪園」。(百家號:江都史話 原創作品 轉載請註明出處)
「莪」,一種長在水邊的多年生草本植物。李時珍的《本草綱目》記載:「莪抱根而生,俗稱抱娘蒿。」。《詩經》中也有《小雅 蓼莪》的詩,它以「蓼蓼者莪」起興,自恨自己不如抱娘蒿,由此而聯想到父,母的劬勞,勞瘁,把一個孝子不能行孝的悲痛之情淋漓盡致地呈現出來,從而傳達孤子的哀傷情思。可知主人為園取名之意在於不忘母恩。
草堂花竹掩映,周以槿籬,並導水鑿池。池中留有小洲,以曲橋相連,可觀可釣;洲上疊石為山,置復閣水榭,可眺可吟;池邊洲周則菁菁者莪,雜植交蔭,且幽且靜。其園雖無異人之處,然花樹亭橋之勝,融入自然景色之美,如忘其身之在塵埃間。念莪草堂成了朱重慶夫婦的隱逸之室與迎賓之所。古時浦頭有「八景」之說,即三橋玩月、村中古槐、老汪觀魚、蘆溝汲水、龍河晚眺、東港泛舟、半野名園、莪園舊跡,八景之中當以莪園為冠。
住在揚州筱園,曾經編纂《揚州府志》、《江都縣誌》、《平山堂小志》,在文壇風雲一時的程夢星到訪念莪草堂後,不禁流連忘返,大加讚賞。其時,他正與其侄程名世仿北宋李格非《洛陽名園記》,編纂《揚州名園志》,便首先撰出《虹橋圖》、《念莪草堂》(朱家)、《玉樹園》(王家)、《耕隱草堂》(倪俊民家),可見念莪草堂當時在揚州名園中的位置。後來程夢星叔侄兩人相繼去世,此書未成,只留下了《三園圖記》與《虹橋圖》。
朱重慶出身世家,為人性情疏放,因常居大橋東鄉二十裡之念莪草堂,時稱「東城狂士」,喜詩,工古文,著有《抱經堂詩鈔》4卷。(百家號:江都史話 原創作品 轉載請註明出處)
朱重慶一生經歷了大起大落,曲折坎坷。他弱冠之年便以世家子弟身份遊歷京師,其磊坷奇偉,風流倜儻,詩才超群,傾動一時。凡名公巨卿、宿儒魁士,無不倒屣而迎,造門而訪。期間,不是「華筵綺席,舞衫歌扇」,就是「刻燭擊缽,鬮題分詠」。是時,他是「噓氣則成雲煙,咳吐則生珠玉」,「揮毫對客,含宮嚼商」,好不氣派。
然而,命運卻跟朱重慶開了一個玩笑。他走馬金臺、應京兆試時,卻「往來長安道上」,「乃連不得志於有司」。乾隆十二年(1747)歸來後,更是「二氣違和,百憂層集,抑鬱無俚」。妻子李素貞工書善詩,賦詩相贈:「閒拋籬落黃花瘦,枉逐風塵白髮生。」從此,他「淡於營進,閉門吟諷泊如」,所寫詩篇「皆苦心血淚淤積而成」。
後來,家庭又遭變故,不僅「田舍變滄海,禍患生肘腋」,而且「死喪相仍,將伯無助」,只剩老屋數椽,古書數百卷。一度時期,朱重慶還在揚州便益門河東岸開設酒坊,曾有友以「糟邱見清聖;馬磨有鴻儒」的堂聯調侃他。可見朱重慶雖然經歷了人生的起伏跌宕,但「清聖」、「鴻儒」的身份與「正直」、「俠義」的為人卻絲毫也沒有改變。相反,經過「始而思、繼而悲、終而悟」,反使其「天地萬物之情軒豁顯露」,為朋友甘擔風險、傾力相助的品質令人敬佩。(百家號:江都史話 原創作品 轉載請註明出處)
沈壽民(1607-1675),號耕嚴,安徽宣城人,明末諸生,復社成員。因其曾仗義疏言,彈劾權貴,得罪奸佞,為明清兩朝所不容。而他的著作宣揚民族氣節,又有許多違礙用語,被清廷列為禁書。就是這樣一位文人,死後70年一直未能下葬。作為同道中人,朱重慶在揚州鹽商馬秋玉的襄助下,發起了為沈壽民舉行安葬儀式的倡議。當時,沈壽民的孫子、一個窮畫家正流落在浙江桐城一帶教書。朱重慶便敦促浙江好友全祖望(1705-1755,字紹良,號謝山,浙江鄞州人。乾隆進士,選庶吉士,著名學者,浙東學派代表人物)找到了沈壽民的裔孫,與其結伴先來揚州,再往安徽置辦安葬事宜。
當全祖望攜沈孫風塵僕僕從浙江趕到揚州後,不知是由於旅途勞頓,還是傷心悲痛,突然生了重病。朱重慶夫婦便在遍植木槿的念莪草堂將全祖望安頓下來。雖然這時朱重慶已是一介寒士,但仍花去一大筆錢,購置參苓等藥物與補品竭力助之,悉心調理,使其痊癒。這件事在文壇傳為佳話,都道朱重慶為了朋友,不僅甘冒政治風險,而且也能傾囊相助,故時人稱他「抱經一寒士,風義如茲」。朱重慶的這一事跡,後來收入了清人筆記《清稗類鈔》和《郎潛紀聞》。 (朱毓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