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夏經緯網訊:紫砂琺瑯彩,起源於清代康熙年間,是將琺瑯顏料繪製在紫砂素胎上的藝術形式。作品紋飾多樣、色彩華麗,視覺衝擊力強,會被它的美深深折服。以前琺瑯彩只是在宮廷製造,民間極為少見,這就使其具有稀缺性。而紫砂壺是當代較奢侈的收藏物件,往往一件大師級作品價值不菲。這兩者相結合又會碰撞出怎樣的藝術火花?記者帶著深深的好奇與疑問,走進「大開門藝術工作室」,採訪了紫砂琺瑯彩繪藝術家羅鴻亮、邵京波。
位於北京豐臺區草橋欣園小區內有一座二層高的小白樓,從外面看很不起眼,一進門卻別有洞天。記者隨兩位老師一同踏入二層工作室,霍亮的展廳內,高高低低擺著幾組展櫃,牆上裝飾著形形色色的工藝展品,觀賞石、葫蘆烙畫、唐卡、木雕......好似一間小型的博物館。在燈光的照射下展臺裡的紫砂琺瑯彩壺色彩鮮明,細入毫芒,人物生動,活靈活現。走進一道拱門牆,一席長桌,幾把藤椅,幾盞茶壺,好不雅致。
羅鴻亮與邵京波在2016年創辦了「大開門藝術工作室」。這裡既是工作室,也是他們共同的「家」,數年來對紫砂琺瑯彩藝術的堅守和付出讓兩位老師由衷得感慨。沏上一壺好茶,回味紫砂琺瑯彩藝術探索之路,我們由衷感受到他們對追求藝術的執著、對未來發展的迫切、對傳承的渴望......
1980年,羅鴻亮、邵京波同時考入北京市大華陶瓷廠美術瓷車間,從事仿古瓷工藝製作。師傅們都是從景德鎮高新聘請來的,對繪瓷的技法、風格與景德鎮的工藝幾乎相同。經過短期培訓,倆人很快掌握了陶瓷繪畫的基本技法及各項工序,並成為骨幹。1983年改革需要,陶瓷廠併入了北京市義利食品公司。羅鴻亮進入了裝潢設計室,從事食品包裝、平面設計等工作,並且在這個領域小有成就。設計作品在第四屆全國包裝裝潢展評上榮獲銀獎,並多次獲得北京之星獎,1997年被北京市總工會授予愛國立功標兵稱號。邵京波則在車間幹了三年後重返大華陶瓷美術經營部,在這期間,接觸到了多種陶瓷彩繪和裝飾方法,增加了見識和實踐經驗。1990年邵京波調入北京市民政局下屬的一個工藝美術廠,從事書畫裝裱古籍印譜製作、國畫臨摹等工作。由於倆個人共同的愛好和志向,曾在1989年一起考入北京市職業美術中專後又到中央工藝美術學院進修,並利用空閒時間相互切磋技藝也一同遊歷各類博物館和古玩城。
一次偶然的機會開啟了他們決定尋求製作紫砂琺瑯彩這種「絕技」的藝術之路。2000年,羅鴻亮、邵京波一同遊覽故宮,在珍寶館內看見一把紫砂壺加琺瑯彩。「那是一把用宜興綠色泥料做成的瓜稜茶壺,在壺身的每一道稜條上都有一組從上至下的圖案,內容是福、祿、壽、喜。我倆被這把壺所吸引,駐足觀看了良久,並一起分析壺的繪畫特點和製作工藝。」時隔多年回憶起當時的情景,兩位老師依然很興奮。
在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那把壺的影像不斷地出現在羅鴻亮、邵京波的腦海裡,揮之不去。他們一起翻閱大量的書籍查找史料,琺瑯彩繪採用的畫法的製作技法起源於15世紀中葉歐洲比利時、法國、荷蘭三國交界的佛朗德斯地區。隨著東西貿易交往的頻繁,尤其自清康熙二十三年(1684年)清廷平定臺灣以後,禁海開放,西洋製品開始湧入,西洋琺瑯便由廣州等港口傳入中國,並就地設廠研製,稱之為洋瓷,宮中則稱其為廣琺瑯。康熙五十八年(1719年),聘請法蘭西畫琺瑯藝人陳忠信來京,在內廷琺瑯處指導燒造畫琺瑯器。琺瑯彩被譽為世界上最奢侈的藝術品,工藝極其複雜產量極少,存世就更是極少。說到紫砂胎畫琺瑯其技藝難度比瓷胎畫琺瑯更大,在當時受到設備限制,導致顏色可能會被「吃」,出現明顯的氣孔和針孔。以上種種原因導致紫砂胎畫琺瑯如今存世很少。據清道光十五年(1835年)《琺瑯玻璃器宜興磁胎陳設檔案》記載,康熙朝紫砂胎畫琺瑯茶器僅20件存世。
這種製作工藝之繁、技術之難、釉料之珍、價值之高、藝術之精,代表了當時中國琺瑯彩瓷的最高藝術水平的工藝品,如今卻沒有續作出現,傳統技藝更是無人問津。為此,羅鴻亮、邵京波兩位老師一拍即合,決定挑戰自我,恢復這項歷史悠久獨具特色的紫砂琺瑯彩繪製作技藝。
羅鴻亮負責查找歷史資料,拜訪專家。邵京波則負責採購原材料,設計窯爐。一番分工後,倆人勁頭十足,說幹就幹。為了專心研製技藝,在北京大興留民營租蓋了一個小院,自建了小窯爐及購買必備用具。
初試受挫。羅鴻亮搖搖頭平淡的說,「我們遇到了第一個困難,當時以為拿銅胎琺瑯和搪瓷的原材料施在紫砂壺上就行了,買了各種軟、硬瓷白、就連日本的七寶燒底白也購進了。一出爐結果大失所望,大部分的底白都燒的起泡、開片、流釉、脫落等問題。即便有一個燒成功了,上色再燒,出來就是馬蜂窩狀,慘不忍睹。」邵京波回憶起當年,補充說道,「經過反覆研究燒制不成功後,我們又出差尋求優質的原料,同時看書走訪老藝人求教方法,終於經過幾次調試後,確定了一種在使用中能耐多次燒,且明亮的底白,可算是解決了最基礎的一項工序。」
恢復紫砂琺瑯彩繪製作技藝的這條路上可謂是困難重重。「當時在國內還沒有發現哪家生產琺瑯繪畫顏料,只能購買銅胎原料,自己手工研磨篩出的粉末再用油調製繪畫。」羅鴻亮頓了頓,「然而就是這種用油不當的方式造成了怎麼燒都出現燒花和起泡的現象。」
他們在翻閱大量的資料後才得知,清朝時期畫琺瑯用一種叫「多爾門油」的原料,但現在根本找不到生產廠家。在一次去景德鎮與師傅們交流過程中得知並花高價購買了一瓶,不料在回京坐火車時被安檢被列為危險物品不能帶上火車。只能暫存在朋友家中,回北京後又開車返回景德鎮帶回來。
同行之間的保守與封閉也讓他們吃過苦頭。一次偶然的機會,羅鴻亮和邵京波在潘家園古玩市場上看到一件銅胎琺瑯的小器物,打聽得知出自河北景縣,於是要到了廠家的地址驅車過去學習交流。廠家一開始熱情接待,說明是想學習這門手藝的來意後,廠家工作人員各種推脫說只能訂購產品,不能參觀車間。無奈之下,倆人只得留下一件紫砂壺請求廠家師傅幫忙在上面畫圖案。然而,在很長一段時間的追問下,廠家稱壺不明原因的燒壞了,此事只能不了了之了。
在研製紫砂壺畫琺瑯彩這道工序上遇到的困惑和艱辛可想而知,但耗時最長的是燒成。紫砂琺瑯最珍貴,工藝最艱難。紫砂是寶貝,琺瑯最無價。紫砂燒制溫度大概在1100度至1200度,而琺瑯彩底釉燒制溫度必須低於它,大概在800至1000度之間。燒制過程中需要急火燒成,燒結溫度不一樣,就很容易燒壞。為保持琺瑯圖案顏色顏色鮮明亮麗,顏色燒制也是從高溫到低溫一次一次的燒制,叫做一色一入窯,每次都有失敗風險。有一次加工燒制一組《十八羅漢》為題材的紫砂壺,其中構圖繪畫就用了3個月時間。在最後快要完成的時候,由於秋季空氣溼度太大,使窯爐受了潮氣,燒制出來的幾把壺畫面發烏,無法交貨。像這樣的意外,不知經歷過多少次,其中的辛苦和心酸以及浪費的時間和金錢是一般人都承受不了。「在總結經驗和吸取教訓後,我們將每一種顏料燒成溫度的區間記錄下來,最終繪製出來的畫面達到色彩穩定,顏色豔麗均勻,大大提高了藝術品的質量。」羅鴻亮感慨地說,「琺瑯彩繪畫顏料是通過朋友從國外帶回來的,上色後效果非常好,讓我們感覺到在紫砂胎上畫琺瑯彩是一種全新的體驗。」
邵京波接著談到,「選好一把紫砂壺對我們來說也是一個課題。由於是在紫砂壺上畫琺瑯彩,用哪種壺選料尤為講究。在初試琺瑯顏料時,為了省事,我們從潘家園攤位上隨便購買了幾把紫砂壺。本想燒出白色釉面,出爐的時候全部變成了綠色,一了解原來是買了幾把化工壺。」
為了研製出最合適畫琺瑯彩的紫砂壺,羅鴻亮和邵京波一起學習探索。從紫砂壺的歷史和發展,再到制壺用的原礦到練泥和做工都進行了逐一學習。「宜興紫砂從大的方面來講分三大類,一類紫泥、二類團泥、三類紅泥,每類泥料還有細分,以及泥料之間的組合,所以分清一件紫砂壺就要多學多看多分析。我們用了很長的時間才有個初步的了解,只有這樣哪種紫砂壺適合加工哪種風格的畫面我們心裡才能熟知。」羅鴻亮滔滔不絕略帶微笑耐心跟記者做講解。邵京波接著說,「泥料的粗細數目也決定了彩繪的方法,而且還得區分本山泥和外山泥。這些都需要用時間、經歷和經驗來積累。」2017年,通過不懈的努力,琺瑯彩紫砂壺終於現身於第十二屆中國北京國際文化創意產業博覽會上,受到了廣泛的關注及多家媒體的報導,北京電視臺獨家專訪並在生活頻道《生活這一刻》欄目播出。
北京民間文藝家協會副主席、國家級非遺項目哈氏風箏傳承人哈亦琦(左一)在大開門工作室對紫砂琺瑯彩進行調研
在採訪現場,北京民間文藝家協會副主席、國家級非遺項目哈氏風箏傳承人哈亦琦與羅鴻亮和邵京波進行藝術交流與探討。哈亦琦表示,通過華夏經緯網記者的引薦和介紹,有機會來到大開門藝術工作室看到紫砂琺瑯彩繪這門技藝,藝術作品也非常震撼。哈主席歡迎他們加入北京民間文藝家協會,希望可以通過協會這個大家庭讓更多的人有機會看到這種獨特的傳統製作工藝。
談到未來發展,兩位藝術家共同表示,「這些年雖然才剛剛入門取得了一些進步,但同時也知道未來的創作藝術之路還很漫長,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和堅持。紫砂琺瑯彩繪不僅僅是一門手藝,對我們來說更是一種極致狀態的追求。唯有對這份藝術的執著與熱愛,才能將我們的傳統文化精華繼承和傳承發展下去。」 (記者 高楊 王曉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