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洪濤 賓夕法尼亞大學醫學院 副教授
核心提要
1.國內兩款新冠病毒滅活疫苗價格出爐，一針300元、兩針600元。目前已有10萬多名高危人群接種疫苗，無一例明顯不良反應，無一人感染。
2.有說法稱美國的新冠疫苗將是免費的，這並不準確。8月份，美國輝瑞和合作夥伴BioNTech（德國）宣布，已經與美國政府達成預先購買協議。但政府買單的只是批發價，疫苗運輸、儲存、注射是否還有額外的價格都是未知數。
3.需要指出，目前美英俄的疫苗，都不是滅活疫苗，是RNA疫苗和腺病毒疫苗，生產過程中不需要新冠病毒。而中國的滅活疫苗生產過程比較複雜，生產成本及維持生物安全性的成本都比其他疫苗高。
4.鑑於中國目前對疫苗沒有急迫的需求，解決疫苗價格問題除國家出手外，還可以「等」。目前可以讓疫苗企業較靈活地商業定價，將疫苗以合理價格提供給更為急需的國際市場，而國內部分急需的人可以自費注射 。
國內兩款新冠病毒滅活疫苗價格出爐，
一針300元、兩針600元，定價依據何在？
已有10萬多名高危人群接種疫苗
9月22日，香港《南華早報》消息稱，中國兩款滅活疫苗正在申請藥監部門的有條件批准，一旦獲得批准，疫苗最高定價為600元（88美元）。目前這兩款滅活疫苗，都需要接種兩針，每針的價格是300元。
國藥集團的滅活疫苗，之前已緊急提供給一些國企的出國人員以及高危人群自願使用，許多在海外工作的人員、外交以及一線醫護人員進行了施打。目前已經接種了數十萬人次，無一例明顯不良反應，無一人感染；其中打完疫苗之後去海外高風險國家和地區的數萬人，截至目前實現了零感染。
國藥集團旗下兩款疫苗，已於七月全部進入第三階段試驗，預計在12月底上市。其董事長劉敬楨曾透露，一針疫苗劑量是4微克，保護率100%，需要2針，價格應在1000塊錢以內。2針不到1000元的說法引發了網絡熱議，因為這個價格超出了很多人的預期。曾有媒體以1000元的定價，算了目前十萬緊急接種者的收入，已經是一個驚人的數字。
對於疫苗定價問題，國藥集團中國生物技術股份有限公司副總裁楊匯川曾做了回應。他表示，在正式上市以前，這個產品尚沒有定價，但會充分考慮它的可及性、安全性、有效性和人們的支付能力來確定其價格。
據悉，疫苗的最終定價並不掌握在疫苗研發公司手中，政府監管部門也會介入到定價中來。國務院聯防聯控機制科研攻關組疫苗研發專班工作組組長鄭忠偉日前明確表態，新冠病毒疫苗屬於公共衛生產品，只能以成本作為定價依據。疫苗價格不會受常規市場供需關系所左右，最終價格肯定比上述的說法低。
目前每針300元，兩針600元，可能是國藥集團綜合成本以及民眾可以接受的能力，給出的一個基本定價。但國藥集團並沒有透露定價的依據以及考量。
300元一針，貴不貴呢？這要看從什麼角度來看這個問題。
目前全球的新冠確診人數超過3000萬，死亡接近100萬，疫情結束遙遙無期。中國的疫苗企業能在第一時間把疫苗的臨床研究推進到了三期試驗，而且有可能在全球最先獲得三期試驗的結果，這是一份令人驕傲的成績；中國研發的新冠疫苗，同時在國際上一些國家進行大規模的3期試驗，這也是史無先例的；國藥集團的滅活疫苗，獲得了阿聯的緊急批准，這也第一款被其他國家認可的新冠疫苗。
所以，中國的新冠疫苗是一個成就，而之所以有這個成就，不只是疫苗企業對疫苗研發、生產、臨床試驗的投入，有關科研院所之前分離、獲取新冠病毒毒株的努力也是功不可沒。
如果證明疫苗可以讓接種者獲得保護，不用再擔心病毒的侵擾，那300元一針，真是太便宜了。
以流感疫苗為例，在北京，今年自費流感疫苗最貴的是流感病毒亞單位疫苗，每支168元，一般的三價成人流感疫苗中標價格為40至50元。以此為參考的話，疫苗的定價，顯然又略貴了些。南華早報的消息還稱，相比目前已進入三期臨床試驗的另外六款歐美新冠疫苗定價，似乎這個定價則比其他疫苗領先。
定價兩針600元，還需考量全民接種的實際情況， 據報導，國內目前仍有「數億中低收入及以下人群，他們平均每個月的收入也就1000元左右」。這裡1000元應該是個中位數，並不是所有這些人月收入都在1000元以下，但可以肯定的是，如果要接種疫苗需要花費600元，這意味著至少有幾億國人需要花費半個月的收入。
他們會願意嗎？
疫苗不是奢侈品，注射疫苗的目的，是為了獲得免疫保護。對於一個社會來說，如果注射疫苗的群體達不到大多數，將無法獲得群體免疫，疫情還是會出現，會對整個社會的經濟生活帶來重大影響。
據最新的消息稱，國家相關層面目前正在探討，在疫苗年底集中上市後，推出集中採購或者將疫苗納入醫保的可能。
國外新冠疫苗如何定價：
輝瑞疫苗每劑價格19.5美元，
阿斯利康2.5美元，強生10美元，
Moderna公司疫苗定價50美元，
俄羅斯疫苗定價10美元
國際上有一個「COVID-19疫苗全球獲取保障機制」（COVAX），這是全球疫苗免疫聯盟（GAVI）、流行病防範創新聯盟（CEPI）和世界衛生組織（WHO）專門為促進疫苗的研發和生產，並公平獲得新冠疫苗的機構。COVAX的調查報告認為，新冠疫苗在富國和窮國將應該有不同的價格，在富國價格可以高一點，但是在窮國必須便宜一點。對於富國來說，每劑疫苗最高價格不應該超過40美元。
按照這個價格估算，兩劑疫苗總價格為80美元，約560元人民幣。所以，如果中國的疫苗定價為600元兩劑，那說明是按富國的標準定的價。
不過，在這個價格中，COVAX也考慮到了「速度溢價」，也就是最先研發出來的疫苗，應該獲得相對較高一些的價格，這是對研發的鼓勵，也是市場的需求機制。
有一種說法，說美國的新冠疫苗將是免費的。這個說法並不準確。在8月份，美國輝瑞和合作夥伴BioNTech（德國）宣布，已經與美國衛生與公眾服務部（HHS）和國防部（DoD）達成預先購買協議，將提供1億劑新冠疫苗，價值19.5億美元。所以，根據這個商業購買合同，每劑疫苗的價格是19.5美元，目前看來是政府買單。但是，這只是疫苗的批發價，疫苗運輸、儲存、注射是否還有額外的價格？都是未知數。即便最後接種疫苗的人不需要自己付錢，但也是保險和政府買了單。
輝瑞對於新冠疫苗的定價，參考了目前季節性流感疫苗的價格。兩劑疫苗的價格是40美元，是流感疫苗的7折價格。
在北京，今年自費流感疫苗最貴的是流感病毒亞單位疫苗，每支168元，一般的三價成人流感疫苗中標價格為40至50元。
輝瑞的疫苗候選產品是BNT162，目前還在進行3期臨床試驗。與美國政府的商業採購合同，至少需要疫苗獲得緊急批准（「緊急使用授權」）之後才能生效。如果臨床試驗達不到效果，美國政府不會付一分錢。
輝瑞也不是美國唯一有候選疫苗的公司。在7月21日舉行的美國國會聽證會上，阿斯利康生物藥物研發負責人Mene Pangalos表示，將以成本價向美國提供3億劑新冠疫苗AZD1222。在之前，阿斯利康與歐洲「包容性疫苗聯盟」 籤署過一份預先購買協議，也將提供3億劑AZD1222，「無利潤」價格為7.5億歐元，所以每劑的價格為2.50歐元。
在此聽證會上，美國強生公司也表示將在新冠大流行期間，以成本價格提供疫苗，而此前強生公司CEO保羅·斯託費爾斯（Paul Stoffels）曾表示，該公司疫苗的價格約為每劑10美元或10歐元。
目前阿斯利康和強生的疫苗，也都還處於3期臨床階段。
當然，並不是所有公司，都願意用成本價格提供疫苗。美國的Moderna公司表示，該公司目前在進行臨床試驗的RNA疫苗，未來每劑價格為50～60美元。
中國的新冠疫苗，到底應該什麼價位？
會免費給國人施打疫苗嗎？
目前國藥集團的滅活疫苗，已經獲得了阿聯的緊急批准，但是該國並沒有公布價格。從一般的定價操作分析，國藥集團疫苗在國內的定價，也將會影響到在海外的定價，如果國內定價過低，不可能以較高的價格提供給海外。
在僅僅完成2期臨床之後，俄羅斯正式批准了自己研發的腺病毒載體疫苗。目前還沒有公布國內的價格，但表示將以10美元兩劑的價格，提供給其他國家。
需要指出的是，以上美國、英國、俄羅斯的疫苗，都不是滅活疫苗，是RNA疫苗和腺病毒疫苗，生產過程中不需要新冠病毒，而中國的滅活疫苗生產過程比較複雜，需要先放大培養活病毒，生產成本及維持生物安全性的成本都應該比其他疫苗要高，不可能像阿斯利康的腺病毒載體疫苗一樣，達到每劑2.50歐元的成本。10～20美元的成本，應該是能夠達到的。
之前網絡上曾經有傳言，說兩劑滅活疫苗的價格是1000元。從1000元到目前的600元，滅活疫苗價格已經向國際價格靠攏了，但是還有差距。說實話，即便是以流感疫苗168元的自費價格作為參考，還是會有很大一部分國人不願意自己掏錢打新冠疫苗。
大膽猜測一下，要解決疫苗的價格問題，可能只有再次請國家出手，以100元一劑左右的價格集中採購，再通過醫保來支付部分甚至大部分費用，這樣才能大規模推廣接種。但是，從今年9月1日開始，預防性疫苗已經不被納入《基本醫療保險藥品目錄》了。
鑑於中國目前基本沒有疫情，對疫苗並沒有急迫的需求，也許還有一個辦法：等。目前可以讓疫苗企業比較靈活地商業定價，讓企業將疫苗以合理的價格提供給更為急需的國際市場，同時國內部分急需的人可以自費注射 。
如果臨床試驗順利，在今年年底會有數款疫苗在各國獲得批准，在第一波剛需得到滿足之後，疫苗的國際價格在明年將會下降，到時候集中採購的價格可以更低，國家、醫保的負擔都會大大減輕。
中國能夠控制住疫情，是花了很大代價的，應該合理獲得一些應有的紅利。
當然，不管疫苗如何定價，前提還是先要獲得批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