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源方言 | 動物交配的多種說法(貓兒戲窩、蛇結印)

2021-02-08 微晉源


來源:張玉虎 編輯:程程 投稿:18234129765


現在,由於普通話的普及,郊區農村的方言土語已經式微,大有淘態和消亡之勢,對此,許多人如棄弊履毫不惋惜。其實,農村的方言土語裡,積澱著幾千年的文化傳承,有許多口語詞彙都可在古代典籍中找到出處,不但不土,而且很文。而且方言的詞彙也十分豐富和形象生動,對同一件事情,同一種行為,可以用多種方式表達。不說別的,單說太原郊區農村方言中對各種常見動物的性別和交配行為的稱呼,就十分有趣。當然嘍,這裡不包括萬物之靈號稱「高級動物」的人類。


咱先說牛。太原城南農民把母牛叫作「舐牛兒」,這應該是對文言中「舐犢之情」這個詞的最佳解讀吧。方言中有一句俏皮話:「吹牛X不和舐牛兒商議」,話雖不雅,但理確不糙。把留種的公牛叫作「潑牛」,閹割以後用來拉車和拉犁的公牛叫作犍牛。母牛發情叫作「使懶」或者「撕欄」,可能是因母牛發情時急著想交配,有不好好幹活或衝撞牛欄的行為吧。牽上母牛找公牛交配因系人工幹預,屬農民的生產事務,一般叫作「務」;因配種的公牛叫作潑牛,也稱作「潑」。


再說馬。母馬叫作騍馬;閹割後用作勞動力的公馬叫作兒馬或騸馬;對留種的公馬可能是交配時拱著腰的原因吧,農民口頭叫作「拱子」,把養著公馬專門為人們家的母馬交配的人叫作「耍拱子」的。母馬發情叫作起騍。太原方言罵人說話不負責,嘴上沒把門的時,愛用「起騍」二字,即源於此。牽上母馬找公馬交配也叫作「務」。


母驢也叫騍驢,閹割後的公驢也叫騸驢,留種的公驢則有一個響噹噹的名字——叫驢,因其形象不好且常高聲嘶叫惹人討厭,人們在罵那些粗魯無禮愛對女性進行騷擾的男人時,每每用之進行比喻。母驢發情也叫起騍,驢與驢交配或母驢驢與公馬交配也叫作「務」。


騾子是馬與驢交配的雜種,叫驢與母馬交配生的騾子叫馬騾子,拱子與母驢交配生的騾子叫作驢騾子。因騾子沒有生殖能力,所以人們對公騾子一律進行閹割,都叫作兒騾子。母騾子發情也叫起騍,但因其不能生育,任它再怎麼折騰,人們也不理會它,不為它找伴侶,因此母騾子發情就是「起幹騍」。罵別人「起幹騍」是一種非常惡毒的說法。農民口頭還有一個歇後語「騾子的X——廢物」。


豬因生殖能力太強,除留少量的母豬和公豬繁殖外,其餘的不管公母,一律閹割。對豬進行閹割的行為叫作「劁」。閹割後用來育肥吃肉的豬,不管其性徵如何都叫作牙豬。對留種的母豬沒有別的稱呼,也叫母豬,但對母豬發情的形容卻很別致,叫作「走圈」,可能是因豬的一生都在狹小的豬圈裡生存,母豬發情時會在豬圈裡心神不寧地走來走去之故吧。留種的公豬,叫作「潑豬」。養母豬的人家趕上母豬找潑豬進行交配,叫作「打圈」,交配成功,就叫作「打圈住咧」。


羊有綿羊和山羊兩種。太原城南方言把山羊叫作「羖 兒」。山羊和綿羊的母羊都不閹割,就叫作母羊或線羖  。閹割後用來育肥吃肉的公的,叫作羯羊或羯羖  。留種的公綿羊因其成年後一對角長得彎彎曲曲又長又粗壯,且經常低頭用角來「抵禦」其他同類,所以叫作「羝羊」。用來留種的公山羊則因其頷下的「鬍子」很長,且其身上又有一種難聞的氣味,而被叫作「騷胡」,這可能也跟過去漢族人對北方少數民族的敵視有關。綿羊和山羊雖然都屬羊類,但卻不和馬與驢之間那樣互相交配,農民們有一句形容人與人之間互不往來的熟語說:「羯羖  不爬綿羊——各管一行。」


狗與狗交配叫作走草,可能是狗交配多在野地草間進行之故吧。村裡人貶損那些在野外苟合的男女時,往往用這個詞。狗兒走草多在春秋兩季進行,村裡也有「狗兒走草二八月」之說。因狗與狗交配用時較長且不易分開,人們就形象地稱之為「狗鏈蛋」,或者也可以寫作「狗戀蛋」?過去村裡散養的狗很多,每到了交配季,人們經常可以在街上看「狗鏈蛋」的景觀。


農村方言把公雞也叫作公雞,但母雞卻被稱為「草雞」。母雞發情時因要臥在窩裡不出來,就被叫作「落窩」。因母雞落窩時渾身的雞毛奓奓地顯得不精幹,人們形容別人不精幹時,就說和落窩雞一樣。雞與雞交配,稱作「奓蛋」或「踩蛋」,那可能是因為雞交配時公雞總是踩在母雞背上而且是為了生蛋之故吧。


蜻蜓交配,稱作「連蛋」或「連架」,因為蜻蜓交配時雌雄雙方要長時間的連在一起飛行,就象兩架飛機連在一起一樣。


蜘蛛交配時稱作 「吊線」,那原因十分直白。


由於貓是人們家養的寵物,人們對貓的性別稱呼也就趨於「人性」,公貓叫作兒貓,母貓叫作女貓。貓交配稱作「戲窩」,因為貓交配時一定要高唱春歌,你來我往地嬉戲一番,此景人們常見,並不希罕。農民口中對那些在眾人面前眉來眼去耳鬢廝磨以至於上演「活春宮」的男女,往往用「戲窩」二字來揶揄。


你別看蛇是人人見了都害怕的活物,但人們對蛇交配的稱呼卻十分的浪漫和別致,蛇的交配被稱作「結印」結印,有互相交結,心心相印的意思,是不是受了「白蛇傳」這個神話故事的影響呢?。


中國的農村有泛神論的傳統,認為所有的活物都有對應的神祇在冥冥中管理和保護,牛有牛王爺、馬有馬王爺,老鼠還有個毛鬼神罩著呢。因此,對所有的生命都應該敬畏,不應該冒犯。農村還有生殖崇拜的傳統,認為傳宗接代不僅是人類的大事,也是所有動物界的大事,應該尊重和忌避,不應該打撓和衝撞。因此,人們對動物之間的交配也就表現出了應有的寬容的大度,儘量不去幹擾它們。特別是對貓和蛇這兩種非常靈性的動物,表現出了特殊的神秘情結,農民們的口頭有這樣兩句話:「貓兒戲窩蛇結印,神仙碰上倒了運」。 意思就是告誡人們,遇到貓兒戲窩蛇結印這樣的事情,躲得遠點兒,不要幹擾它們。為什麼貓和蛇這兩種動物在人們的心目中有此特殊待遇呢?我想是因為貓類虎而且民間故事裡貓還是虎的師傅,而蛇則號稱是小龍,也屬龍之一族。龍與虎是人們心目中的神聖之物,因而蛇與貓也就跟上沾光了吧。


貓是家養動物,貓兒戲窩人們是常常能夠見到和聽到的。蛇卻是野生的,而且是稀缺的,人遇上蛇結印這樣的事情,概率是非常之小的,別說是一般人怕「倒運」不想碰上,就是有人不怕「倒運」特別想碰上,也是難以如願的。為什麼有人特別想碰上呢?因為,在我們太原郊區民間還有這樣的一種說法:男人們如果碰上兩條蛇正在「結印」,馬上走過去用一塊手絹蓋住它們,等蛇離去之後,這塊手絹就成了一塊「勾魂帕」:往後,不管在什麼地方,也不管在什麼場合,你看見某個女子順眼,只要你用這塊手絹朝她擺一擺,她就會象吃了迷魂藥一樣,輕移蓮步嫋嫋娜娜不由自主地朝你飄來,到你身邊以後,亦是風情萬鍾毫不設防地任由你擺弄。這個「秘籍」有效與否,筆者不曾驗證,也沒有聽說過有誰用這個方法隨心所欲。但知道這個「秘籍」的人卻不在少數,千百年來農村的莊稼漢們世世代代口耳相傳,可以說是「家喻戶曉,人人明白」。千百年來,那麼多熱血沸騰的男子漢中哪能沒有一個想擁有一條「勾魂帕」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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