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年前剛來北京的時候,我最愛去的地方之一是王府井書店。去王府井大街逛街的時候,大約有一半以上時間是泡在王府井書店的。在王府井書店,最愛去的樓層是四層,因為這層擺放的多是中國文學與外國文學類圖書。
早些年的時候每當出版了新書,都會找機會去王府井書店的書架上,查看一番是否有自己的書擺放在那裡,找到了會很開心,找不到會有點失落,每當發現自己的書擺放的不起眼,還會抽出來一本,把有封面的那面擺出來——後來去的少了,這樣「幼稚」的事情就沒有再做過了。
那時候沉迷於王府井書店,一個理由是這家店的營業面積太大了,1970年二次改建的時候營業面積有3600平方米,當時已算「亞洲最大的書城」,2000年的再次擴建,營業面積擴展到上萬平方米,我對於「書的海洋」這個形容的想像,就是通過王府井書店落地的。
當然,與王府井書店媲美的還有北京圖書大廈,因為位置在西單,很多人習慣了叫它「西單圖書大廈」或者乾脆叫「西單書店」,對於北京圖書大廈印象最深刻的是裡面的人流,2000年前後去的時候,裡面真可以用「人擠人」來形容,北京圖書大廈比王府井多了一點點商業味道,逛大廈推車子買書,真有一種在超市採購的感覺。
兩家書店都是國有企業,但王府井書店屬於新華書店系統,有「根正苗紅」的感覺,這些年民營書店風生水起,媒體和讀者的視線很多時候都被一家家個性十足的民營書店吸引去了,對新華書店的關注少了一些,但貌似新華書店對此也不太在意,頗有些「家大業大、穩紮穩打」的意思。
我到全國各省省會時,除了要逛省博物館,第二個文化去處便是省新華書店,看到博物館和新華書店的招牌,心裡總是有挺踏實的感覺,有時候時間有些趕,逛書店未免也是走馬觀花,但仿佛這是一個儀式,到了一個城市,拜訪過它的新華書店,心裡就會有一種滿足感。每個人有不同的情結,假若有人說我有「新華書店情結」,我是不會否認的。
我的「新華書店情結」來自縣城生活,上世紀90年代的時候,新華書店是縣城風景中為數不多的令人流連忘返的所在。我們縣的新華書店位於縣城中心最繁華的地帶,向東是縣委大禮堂,向北是縣電影院,新華書店據守在十字架的西南角位置,4個鮮紅的大字,用油漆刷得亮光閃閃,哪怕正在陰天看過去,也似有耀眼的光芒……每每路過它的時候,總是忍不住偷去行注目禮。
喜歡新華書店,在於它潔淨明亮,過去年代你知道的,小城的許多街道與建築不怎麼講究,可以用「髒亂差」來形容,但我印象裡的新華書店,玻璃門窗總是擦得乾乾淨淨,映照出讀者的影子,顯得那影子也是乾乾淨淨的。
過去新華書店不像現在這樣是完全開放式的,我們縣那時的新華書店,用一排上面罩著玻璃的書櫃圍了一圈,圈裡才是一排排整齊的書架,想要通過書櫃進入裡面的書架選書,是要經過營業員同意的,對於我們這些10多歲沒什麼購買力的半大孩子,營業員總是用警惕的眼神盯防著,不輕易放進去,生怕那一雙雙貪婪的手把書摸髒了。
進書店最裡面一次不容易,所以總是分外珍惜,在進去之前,已經數次在櫃檯外,把那些想翻、想買的書看了無數遍,早已記準了它們的位置,閉著眼睛也能找到它的存放地……等到兜裡攢夠了買一本書的錢,就可以勇敢闖關了,營業員想要攔截的時候,會理直氣壯地說「我買《×××××》那本書」。聽見你語氣堅定,營業員就會放行,而以往,兜裡沒錢的時候,總是會灰溜溜走開的。
新華書店和圖書館、電影院,一併成為我的文學啟蒙地,翻書、買書、看書……乃至於夢想著有一天自己的書擺進書店,這成為許多寫作者的成長動力。這些年網絡購書成風、愛書人家家書滿為患,去書店的次數少了很多,尤其是新華書店,去的更少了,想到這兒的時候,未免會有點內疚感產生,每當這種感覺浮上心頭的時候,就會想起那8個字,「家大業大、穩紮穩打」,新華書店大概率會永遠存在下去吧。
城市裡有無數個小書店是美的,但至少有一家新華書店,也是必須的。
看過一組老照片,那些黑白影像裡,讀者在新華書店門口排隊買書,在書架前或地板上姿勢整齊劃一讀書的畫面,很是讓人感動,那會兒沒手機,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書裡,由而產生了一種氣氛、一種美。
這種美與時代有關,與人的生存境況與精神追求有關,而新華書店作為一個載體,曾在漫長的時光裡,無限承擔起了人們向好向美的追求與願望,這是它的功績,值得被牢記。
來源:中國青年報客戶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