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2月29日,農曆正月十一。地處晉,陝,豫三省交界的山西省芮城縣沉浸在一派喜慶祥和的節日氣氛中。
上午10時許,桃園村村民張某哼著小調來到村南毗鄰麥地的一眼機井旁。當他邁步井口準備抽水時,突然發現井內水面上漂著一團東西,就急手忙腳地將這團東西打撈上來:竟是一個裝有物品的編織袋。他用隨身攜帶的鐮刀在袋子上面劃了一道口子,再定睛向袋內端詳,禁不住面色驟變,鐮刀撒手,一屁股跌坐到地上……他抖抖索索地從地上爬起來發瘋似的向南衛派出所跑去……
上午11時許,南衛派出所溫保國所長即將報案電話打到了芮城縣公安局:
「大約一小時前,在南衛鄉桃園村村南一機井內發現一具女屍軀幹……」
尖利的警笛劃破了鄉野的沉寂,塵土瀰漫處,幾輛警燈閃爍、藍白相間的警車疾馳而過……芮城縣公安局局長李俊英一馬當先,副局長王引群和刑偵隊長唐世亮率領刑偵、技術人員緊隨其後,驅車撲奔案發現場。
在案發規場——芮城縣南衛鄉桃園村南麥田邊毗鄰道路的一眼機井旁,放置著一個溼漉漉、外層已被利器劃開的編織袋,包裹在裡層袋內的,是一具無頭、無雙手、無雙腿的女性軀幹。
屍檢結果表明:此屍系一成年女性軀幹及雙臂。死者的頭顱被從第七頸椎切下,雙腿被從股骨上端切下。 從屍體腐爛程度推斷,該女性死亡時間約在兩個月前, 系被兇乎殺死碎屍後拋於機井內的。
這起惡性殺人碎屍案震驚了整個芮城縣,在當地群眾中造成了極大的心理恐慌,給喜慶祥和的節日氣氛籠罩上一層濃重的陰影。同時也迅速引起了山西省公安廳李玉璋廳長、丁松林副廳長的高度重視和極大關注。
芮城縣委書記明確指示全力破案,縣長當即撥出專案經費;縣委副書記、縣政法委書記進駐公安局坐鎮指揮 ……感到莫大壓力的公安局全體幹警更是同仇敵愾,背水一站。
「案犯將屍體拋於人來人往的桃園村口機井內,說明案犯就在現場周圍……」
「從碎屍的手段和技術上看,作案者不能排除屠夫或懂得人體解剖知識的人……」
「關鍵的是首先查找屍體的其它部分,還死者以全貌……"
氣氛熱烈、見仁見智的案情分析會,在局長辦公室開成日以繼夜的「連軸戲」……
在判明正確的偵察方向後,專案指揮部一聲令下,大兵壓境,從刑偵隊、南衛派出所抽調的20餘名幹警迅速出擊,以査找近期失蹤的女性為重點, 査找屍源;在拋屍現場為軸心周圍2公裡地域內的相鄰村莊呈輻射狀推進,調查摸底,嚴密搜索被肢解的頭顱、雙手、雙腿及兇器等物。
在地面上展開細密搜尋的同時,刑偵隊長唐世亮身先士卒,冒著生命危險,在正月凜冽刺骨的嚴寒中,隻身下到70餘米深的拋屍井底的水下進行搜索,但一無所獲。
兩天之後,在位於拋屍現場南側300米處的一眼陳年枯井內,幹警竟獲得了意外的突破一一3件用編織袋包裹的物品暴露在天光之下
其中一個袋內裝的是沾滿了血汙的棉絮、尼龍繩和一大塊綠色網狀門帘!另一袋內是兩條成年女性腿!!再一袋竟是一具無頭的幼女屍體!!
案情漸次露出了面目斑駁的全貌:一具無頭、無雙手和雙腿的成年女屍;一具無頭的幼女屍和一雙成年女性的腿。
兇手在連續虐殺了兩名女性後,兇殘肢解,最終拋屍荒野,其心性歹毒,手段殘忍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
面對慘相迭現的血案,還兩具屍體以全貌,査找兩顆女屍的頭顱和成年女屍的雙手,就成為橫亙在每個專案人員面前至為關鍵的重大命題…… 就在嚴密搜索現場及周圍地帶再無所獲,其它線索亦無反饋,案情進展茫無頭緒之際,突然間有人聯想起蘭州警方發出的碎屍案案情通報。
據蘭州警方「1.04」碎屍案案情通報稱:元月4日在該市紅山根區一垃圾堆旁發現兩顆女性頭顱和一雙手。
令人難以置信的事實,展現在專案組幹警面前:芮城警方所發現的是一具無頭幼女屍、一具無頭和無雙手的成年女屍;而蘭州警方發現的卻是兩顆女性頭顱和一雙成年女性雙手;不僅如此,兩地警方所發現的屍身年齡竟極為相仿。這一偶然間迸發的聯想火花,就在稍縱即逝的瞬間被專案指揮部視若奇珍般捕捉在手。
局長李俊英當即指今與蘭州警方取得聯繫,副局長王引群迅即撥通了蘭州警方的電話……蘭州警方經過對包裹兩顆頭顱的屍布辨認分析後認為,該物象是山西晉南一帶的東西,故重點向晉南各地及周邊地區的公安機關發布了案情通報;據兩顆頭顱推斷的年齡,的確與兩城境內所發現的女屍年齡相近;另外那一雙手系一成年女性雙手……
案發於千裡之遙蘭州的「1.04」碎屍案與芮城的「2. 29」碎屍案,竟出人意外而又絲絲入扣地吻合得璧合珠聯。專案領導組在認真聽取這一情況的匯報後,迅速作出決定,將蘭州「1.04」碎屍案與芮城「2. 29」碎屍案併案偵査。
3月2日下午4時整,全局科、所、隊長緊急會議在芮城公安局召開。對「2. 29」殺人碎屍案下一步的偵破工作做出周密部署和詳盡安排:
將衝洗好的200張兩名死者的頭像分別下發到全縣境內16個鄉鎮,由各派出所負責排査;
80餘名幹警組成的大隊人馬分別由政委張凱、副局長宋世寬、高昆峰、王武兵等率領,奔赴案發現場附近的城關、南衛、曹莊、西陌等鄉鎮,逐村逐人調査元旦前後失蹤的婦女,從中査找死者;
與此同時,通過縣電視臺向群眾通報案情,發動全縣35萬父老鄉親積極提供破案線索。
3月3日,各調查組所獲取的情況紛紛回籠到專案指揮部:城關、西陌、南衛等鄉鎮及全縣出走的婦女有近200餘人,但經過大量艱苛的排査,從時間上被一一排除。案情進展一時陷入僵局……
3月3日晚,一個匿名電話打到了縣公安局:請找嶺底鄉嶺底村的張漢賓,死者好象是張的女兒張振振…… 副局長王引群,高昆峰在獲取這一線索後,迅疾率員撲奔嶺底村,叩開了村民張漢賓家的大門。張漢賓老人向專案人員反映,女兒張振振於1995年12月29曰與其夫範雲吵架後離家出走至今未歸。專案人員當場要求張漢賓、張振振的前夫以及張家的其他親戚一一辨認死者頭像,張漢賓等人眾口一詞:死者不象張振振和她的女兒。
不氣餒的專案組幹警,並不輕易放過這一線索,而是繼續査訪張振振的其他親友和熟人。在40多人辨認否定的情況下,只有與張振振一起工作過的一個同事不容置疑地指認:死者就是範雲之妻張振振和養女範秋菊!
一張隱密的偵査之網迅即向範雲展開,現年34歲的範雲,系芮城縣永炬食品有限公司出納,曾有過6年學醫、在芮城縣醫院外科實習兩年的經歷,通曉人體解剖知識自是無疑……
據範雲的同事回憶:1995年12月30日後,範雲言語失態,舉止反常,以往從不沾菸酒的他竟突然開始狂吸濫飲! 一貫謹小慎微、做事細緻的他卻時常答非所問, 心不在焉;且於元旦前後曾外出數日……
1996年元月10日,範雲以給本廠職工提工資為名從銀行提走2. 5萬元巨款竟一去無返,下落不明…… 裹挾著重重迷霧的範雲漸漸清晰地定格在專案人員的視野中心。
夜幕低垂的3月6日晚,副局長王引群、高昆峰兩人秘訪範雲租住的北關村。房東張某坦言相吿:元旦前的一天晚上,範雲與其妻張振振發生激烈爭吵。大約凌晨時分,突然聽到張一聲慘嚎,以後再也沒有聽到其它動靜。第二天自己還問過範云:「你妻子怎麼了?」他說昨晚他倆打架後天不明她就跑回娘家了。自此,再沒有見過張振振和她女兒。在其妻「回娘家」後的第四天,範雲洗過大量的衣物,並於元月7日突然結算了房費,將全部家當搬出不知去往何處……
在房東張某的配合下,王引群、高昆峰又悄悄進入了範雲租住的房間。經認真察看,發現房間的牆壁和玻璃上散有微量血跡,於是做了秘密提取。床下遺留的一隻黃底黑格布鞋,恰與裹屍體的那塊綠色網狀門帘的布圈相符。所提取的血跡經法醫化驗,與兩具屍體一一也就 是張振振和她的女兒血型相同!
一個殺人惡魔就這樣在專案人員的精心「描繪」下,顯露出他的猙獰面目。而其手刃兩人的第一現場就在他租住的房內!
3月8日一早,李俊英局長發出指令:秘密傳訊範雲知情人,儘快抓捕案犯,破獲全案。專案幹警兵分三路,火速出擊,一路傳訊與範雲關係最親近的二姐範麗,一路傳訊範雲的二姐夫王建偉;一路直搗範麗家,展開徹底搜査……
下午3時,三路戰報反饋回專案指揮部:從王建偉口中摳出了範雲殺害妻女後外逃的犯罪 事實;從範麗口中獲取了範雲目前藏匿於陝西省商州市沙河子鎮的確切地址;
從範麗家中搜査出一條帶血的褲子及大量物證, 以及範雲從南陽和湘潭等地寄回的包裹,錢物等證據,當晚7時許,專案指揮部揮戈所向,副政委何委政、 交警大隊長趙亞東統領8名久經沙場的幹警,分乘兩輛警車,駛入茫茫夜色,利劍般撲奔250公裡之外的陝西省商州市沙河子鎮。
子夜時分,翻山越嶺的抓捕隊伍抵達目的地。次日凌晨3時,在當地公安機關的密切配合下,對案犯藏身的白老漢家實行了嚴密包圍……刑偵隊長唐世亮、預審科長閆大江一馬當先猛然之間破門而入,直撲案犯。 唐世亮疾如鷹隼,在朦朧的光線下一把抓住範雲的頭髮,將其揪起摔落到地上,一舉生擒。
3月9日上午10時許,兩輛遠徵陝西商州的警車巳鳴著警笛高歌凱旋,將案犯範雲押抵他犯下累累罪行的案發地。
蘭州警方通報全國、鬨動一時的「1.04」特大殺人碎屍案,山西省芮城縣公安機關歷經8個晝夜的麋戰, 終於落下了帷幕。
1994年9月,芮城縣嶺底村村民張振振帶著女兒改嫁縣永炬食品有限公司出納範雲。可是,自從張振振走進範雲的家門,兩人竟水火相遇,冰炭不容,時常因針頭線腦的家庭瑣事破口對罵, 撕打混戰,家庭戰爭頻發,日益白熱化, 幸福溫馨的家庭氣氛早已在動輒爆發的謾罵撕打中日漸蕩然。
悲劇的禍種或許在每一次喪失理性的爭吵中早已深深埋下……
1995年12月29日,範雲和張振振兩個「冤家對頭」再一次因一樁雞毛蒜皮的小事爆發了劇烈的爭吵。粗得、揭短的汙言穢語一時成為夫妻之間的「互贈佳品」。
在張振振喋喋不休的責罵聲中,範雲突然住了口, 霎時間臉色變得陰森莫測,面部肌肉恐怖地扭曲抖動著,整個身體也莫名地顫慄起來……昏暗的光線之下, 沉迷於爭吵狂熱中的張振振卻毫無察覺,仍不停地噴吐著一句句粗魯刁橫的謾罵……
一條腿留有殘疾的範雲,一向性情陰鬱內向,為人細密精明,謹言慎行,以一種懼怕受到傷害的冷漠保持著與外界的距離,更以一種異乎尋常的細緻窺測著體察著他人的言行。.
其實,一種極其敏感而又狹隘的偏執早已如同落在他身上的殘疾一樣滯留在他的內心深處。
此時,張振振粗魯野潑的叫罵,一下子就強烈地喚醒他內裡那種偏執,那種偏執挾帶著瘋狂的血腥的氣息貫穿了他整個的心靈和軀體……
他默默地在床上躺下,躺在了張振振夾雜了呵欠的叫罵聲裡……時光在沉沉夜色中迷離地遲緩流逝著,四周浸沒在更深夜靜的漆黑和孤寂之中。
寒冷的夜色中,滿腹怨毒的範雲睜開他一直未曾真正閉上的眼睛,躡手躡腳地摸下地,摸索出早已準備好的尼龍繩,再緩緩地躡手躡腳地把繩子的一端從睡熟的張振振的脖頸下面遞過,然後瘋狂地勒緊了繩扣……一聲悽厲而沉悶的慘嚎,從她沉睡著的猛然被窒息的痛苦所侵襲的軀體裡發出之後, 活生生的張振振就徹底地毀在自己瘸了一條腿的丈夫手裡了……
初解人事的小姑娘範秋菊,並沒有在母親悽厲的叫聲中醒來,也沒有因為改姓了繼父的姓氏而逃脫那殘忍而致命的一勒……
陰森恐怖的長夜終於迎來了曙白。張振振和她的女兒終於沒有逃脫死亡的惡運。在這漫漫長夜裡已經從床上的血肉之軀變成了床下的兩具殭屍……而與他們母女一同度過了16個月近500個日夜的範雲,早已喪失了溫情、良知,泯滅了仁慈、人性、變成了一個萬惡不赦的嗜血惡魔,並繼續在犯罪的慣性中「高速運轉」著……
一大早,範雲帶上門,敷衍了前來詢問的房東幾句,就一顛一跛地徑直向他二哥範久安的肉鋪晃去, 在那裡吃過早飯並借了一把殺豬利刃後,他又原路返了回來……這個具有外科解剖知識的出納員找到了 「大顯身手」的「用武之地」,「從容「地將張氏母女的軀體肢解成8塊後,用門帘等物包裹分別裝入4個編織袋和一紙箱內,再趁嫻靜無人之機,將編織袋攜帶至距縣城3公裡之遙的南衛鄉桃園村村南,拋棄於麥田旁的兩眼機井內。隨後,這個行動不便的拐子竟敏捷地抱上放置了兩顆人頭再經他精心偽裝後的紙箱,隻身一人踏上了開往運城的長途公共汽車,抵達運城後,換乘開往三門峽市的汽車。汽車駛過黃河大橋,進入了河南境內的三門峽後,他再偷偷地將紙箱丟在一輛開往蘭州方向的列車上。
這個歹毒瘋狂的瘸子連斃兩命後,整日在惶恐不安中如坐針氈,舉止失態,頻頻問津菸酒……範氏一家老少竟積極踴躍,為其出錢出謀,在昭昭天理之下瞞天過海。元月7曰,範雲在卷裹了單位約2. 5萬元巨款後倉惶出逃……
恢恢法網,疏而不漏;輾轉逃匿於河南、湖北、 湖南、陝西等地長達兩月餘的殺人兇犯,以及庇護他的8名範氏宗親無一不落入了正義的法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