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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學法網「Kitty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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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新年了,大家討論:時間過得快,想回到童年,可我一點也不想回到童年。童年有什麼好的。
我的童年,我是85年出生的。生活在四線小城裡一個叫大房子的地方,大房子是一個大院子,裡面有許許多多間小房子,以前是屬於一個大地主的,被打倒以後每間房子都分給貧農,然後貧農的孩子們繼續在那裡居住。裡面有很多和我同齡的孩子,非常熱鬧。我爸是無業游民,是混黑社會的,我媽是農村的,因為對城市生活的嚮往嫁給我爸。我媽回憶第一次見我爸的時候,我爸燙著捲髮,穿著喇叭褲和一雙甩尖皮鞋,衣服很髒。我想,那個時候我媽一定覺得我爸很潮吧!
我所讀小學隔壁就有一個拘留所,我爸就關在裡面。有一天,班主任問我:你爸馬上要出來遊街了,你要不要去看一下?我含淚說:要。然後我就飛快的跟著跑,我是怎麼跟上那些遊行的車輛我已經記不清了。我只記得我追上了我爸,看到我爸站在車上,脖子上掛著一個牌子上面的字我也記不清了,只記得畫了一個×,我以為我爸可能要死了。我追著車喊著我爸,我爸旁邊的同樣掛著牌子畫著×的人提醒了我爸,我爸看見我了。我爸哭了,叫我好好讀書。那個時候,我讀二年級。
我所住的地方慢慢變成了城中村,裡面住的人魚龍混雜。記得一次我們正在院子裡玩耍,一個女的披頭散髮,說殺人了。後來裡面真死人了,聽聊天說,女人是農村出來做賣肉生意的。後來,被出來收泔水的丈夫發現了,那個情夫還惡語相向,把那個丈夫激怒了,於是拿菜刀把那人砍死了。有的人大說還聽到了砍肉的聲音,有的大人說好像拉鏈的聲音。我當時興致勃勃的想去看現場。快到的時候,因為害怕,往後撤了。
有一次我不知道為什麼,一個人死了,法醫來解剖屍體,我看見了,想:為什麼大腸是黃色的?
我們院子裡有個和我一樣大小的小夥伴,她爸出去打工了,她媽就和她爸的親弟好上了。有一次我和她在她家玩,她媽和她爸的親弟來了,叫我倆人出去玩。我倆出去佯裝出去玩,其實是跑屋子後面的窗戶趴著偷看。她爸的親弟是一個老師,應該是我們全院子文化最高的了。她學習一直都是全院子最厲害的,院子裡那麼多孩子,後來整個院子只有她、我和我妹參加了高考,上了大學。
有一天我放學回家,看見有很多警察。後來聽大人們說,那家人夫妻雙雙販毒。都被警察逮了。大人們說,可能要判死刑了。我問那些大人,那他們的孩子怎麼辦?我知道那兩個小男孩只比我和我妹小一點點。
一個阿姨,死了。死的時候褲子脫到了一半。我媽說阿姨因為肺結核死的,死的時候褲子脫到了一半,可能是尿急。死了也沒人管,可憐。那個阿姨以前很漂亮的,但是我知道她在吸毒。後來我慢慢長大了,我想:她脫到一半可能不是尿急,而是想注射。
三年級,我爸和我媽離婚了。我爸依然是混混,長期不回家。我和我妹頭上長滿了密密麻麻的蝨子蛋。我和我妹互相給對方摘蝨子蛋,但是真的太多了。於是我們就直接用剪刀把看不見的頭髮全剪了。睡覺的時候頭癢,就逮蝨子,一逮一個準。逮一個掐一下,然後放在我背後,早上起床的時候背後一堆蝨子的屍體。
玩具,小時候我是沒有玩具的,玩具基本上靠去灰包(垃圾山)上去撿。
有一次我回家,發現我爸回來了,他當時在睡覺。當時桌子上有一個形狀特殊的玻璃工具,我當時非常惶恐,因為在學校的吸毒教育展板上我看見過,那是吸毒用的。我以為我爸吸毒了。如果真是那樣,我們家就真的完了。
有一次我爸帶我出去和他那些混混兄弟吃飯,其中一個遞給我一根煙。被我爸阻止了,他大概以為我是我爸的小女朋友吧!那時我上小學,幾年級忘了。
有一次我回家,看到家裡地上有一把西瓜刀,還有血。我有點慌亂。後來鄰居告訴我,我爸和別人打架被砍了,現在在醫院。我爸被砍了,眼睛被砍瞎了一隻,背上全是刀疤,每條大概一釐米寬。
記得我大概小學六年級的時候,我們院子裡有一些14、15歲的雛雞。我當時覺得她們很笨。那時候我想,以後要是我要去賣,我就要去大城市裡去賣,那樣才能賣到好價錢。在這個地方能賣多少錢?現在想來真是不可思議,我為什麼有那樣的想法。
一個院裡的女孩是我同學,坐在我後面,大概初一的時候,一天她問我:親嘴會懷孕嗎?我一本正經的思考後,問她:你吃到他的口水了嗎?她慌張的答:好像沒有吧。。。我答:沒有的話不會懷孕,如果有的話就會懷孕。她跟一個社會青年談戀愛了,後來被那個社會青年拐走了,好一段時間都沒上課。因為住的近,班主任讓我去問她媽。我當時只看到她爸,據說她媽都氣瘋了,後來她一直沒有再來讀書。
我爸和他的混混朋友們玩耍,開摩託車酒後駕駛,出車禍了。我爸重傷。我和我妹跪著求我媽把房子賣了,救救我爸。後來賣了一間房子。我爸做了開顱手術,他那些混混朋友可能覺得他沒用了,都漸漸疏遠他了。
我爸漸漸回歸家庭了,我們家在馬路邊上搭了間幾平米的小房子,開始賣乾菜。生活漸漸開始正常了。周末會和爸去進貨,他蹬不動的時候我和我妹會跳下車去幫他推車。也會幫忙看攤子。後來城管說我們那個小房子是違章建築,給我們拆了。當時我很恨他們。我記得我還寫了一篇反社會的作文,後來語文老師給我批了一長串,我就連著語文老師一起討厭。
我初中快畢業了,學習成績很一般。只考上了一個很差的普通高中,我是以我們班上全班女生第一名的成績高中畢業的,然而我的成績離三本線還差一分。本來也是讀不了,因為家裡沒錢,想著本科能貸款,大專貸款不了。但是,就在這年,我們家耕地被拆遷了。按人頭賠的,我也有拆遷款,我和家裡談條件,讓我讀大專,拆遷的賠款和房子我不要。
當時政府拆遷的事情鬧的很大,村主任貪汙,每人只賠一萬元。大家都去鬧,警察來了,還打死了一個人(今年的那道刑法題,把人打重傷了,我寫了防衛過當。這是我心中樸素的價值觀),後來這件事據說上了焦點訪談。
我爸那些混混朋友們,有的年輕的時候就被槍殺了、吸毒死了、打架死了、生病死了。。妻離子散。落得個善終的沒幾個,我爸算一個。他現在在給別人看門,當保安。
數年過去了,我又回到那個大房子去看了看,大房子比原來更破敗,更髒。已然是貧民窟中的貧民窟了。裡面依然有小孩兒。但我已經不屬於那個世界了。
看官們,都是以後的法律工作者,或者本身現在已經是執法人員。也希望能多關注一下這些孩子們,關注他們的成長,關注他們的將來。
PS:我現在是一名藥師,是一個企業的質量負責人。我妹開了一個活動策劃公司,現在是一個連鎖店的老闆。院裡的另外一個考上大學的女孩現在法院當書記員。
讀高中的時候,那個被拐的女同學帶著孩子回來了。後來她嫁給了一個司機,當了家庭主婦。
社會在變革,那些沒有繼續讀書的的孩子們,也沒有再幹犯法的事情。有的去沿海打工了,有的當家庭主婦,有的去當保安,有的去當司機,有的去當網絡主播拍短視頻,有的去賣保險,有的剪頭髮,有的修電氣。。。
像我這種沒考上本科的也可以參加法考,也可以繼續考研究生。國家沒有給我們關閉大門。我們生活在最好的時代。
所以,我為什麼要回到童年?我現在生活在最好的時代。最後,祝大家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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