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腫脹的左腿，讓她永遠無法穿上心愛的短裙(組圖)）
郭強正在給妻子餵飯。本報記者 敖一航 攝
北燕的
左腿明顯比右腿粗大很多。
北燕一開始就沒打算隱瞞左腿的「秘密」；
在丈夫郭強看來，老婆的腿「只是一條粗，一條細」；
他悉心照顧著北燕，把燙稀粥放溫，選幾樣佐餐鹹菜，再一勺勺地餵給臥病在床的妻子；
郭強沒有食言：「只要你對我父母好，哪怕你癱瘓了，我都願意照顧你一輩子。」
……
北燕（化名)感覺渾身發冷，頭暈目眩。街上的房屋、行人、電線桿到了她眼裡，全部倒過來「打旋」。
拖到第二天，她實在是扛不住了。於是去小診所開了點藥，卻並不管用。23日晚上，29歲的北燕高燒不退，並出現感染性休克，丈夫郭強連夜將她送到永川一醫院治療。
左腿腫脹
肌肉組織「堅韌如象皮」
高燒是一種叫「淋巴管回流障礙」的病引起的。這個醫學名詞，對於文化程度不高的郭強來說，念起來特彆拗口。「我連淋巴是什麼都說不清。」
它有一個更形象的說法叫「象皮腫」。當人體某局部淋巴回流發生困難時，大量淋巴液會滯留在組織裡，富含蛋白質的淋巴液造成組織增生、纖維化。這一局部就會腫脹，皮膚增粗、增厚。
北燕的左腿是非常典型的「象皮腫」。腫脹程度超過正常人3倍，多出的肌肉軟組織厚厚一塊，「堅韌如象皮」。
這種病很容易因為抵抗力下降，過度勞累引發感染，繼而引起發燒。每當如此，郭強就必須守在妻子身邊，照顧她進食、輸液配合醫院做各項身體檢查。
北燕這次發高燒，比以前要嚴重很多。晚上，趁著妻子睡著，郭強躲在病房外，猛地吸了口煙，目光透過玻璃窗望向窗外的繁華。
那是永川老城最熱鬧的地段之一，能隱約看到霓虹燈照耀下的一家豪華五星級酒店。但，熱鬧和繁華都與他無關。
他突然想起在榮昌老家，第一次和妻子見面時的情景。那時還是女朋友的北燕，一開始就沒打算隱瞞左腿的「秘密」。
郭強也從未用異樣眼光看待過妻子的左腿。他一直記得新婚時對北燕的承諾：「只要你對我父母好，哪怕你癱瘓了，我都願意照顧你一輩子。」
沒錢醫治
永遠穿條異常肥大的褲子
郭強沒有食言。在他看來，老婆的腿「只是一條粗，一條細」。
他沒時間去糾結周圍的閒言碎語。這個沉默寡言的男人，說不出浪漫情話。他只是悉心照顧著北燕，把燙稀粥放溫，選幾樣佐餐鹹菜，再一勺勺地餵給臥病在床的妻子。
北燕真的覺得特別幸福。「我這個病是娘胎裡帶來的，原發性的。」不過，她沒想到「會遇到一個好男人」，把她放在心裡疼。
「一覺醒來，就覺得左腿疼。」北燕9歲那年，她突然發現左小腿又紅又腫。拖到第二天去村裡衛生所檢查，大夫看了看說了句「這是發丹（蕁麻疹）吧」。
「發丹怎麼會疼得不行呀？」北燕有些懷疑。「那就打點消炎針。」大夫說。
接下來半個多月時間，北燕上午下午都要打針。「屁股上打得全是針眼。」可左腿仍舊腫脹，疼得不行。
和丈夫郭強一樣，北燕也是榮昌人，住在農村。家庭條件在貧困線上徘徊。這種「頭疼腳疼的小毛病」根本沒有引起父母地重視。
拖，成了唯一辦法。北燕硬是拖到15歲，強行適應了那種脹痛感，只不過左腿卻越來越粗大了。「家裡很窮沒辦法，我感覺能下地走路了，就在15歲那年跑到福建打工。」
在工廠裡，北燕從事流水線作業。相比班組裡其他女工，從外表上看，北燕並沒有什麼兩樣。只是她永遠都只會穿一條異常肥大的褲子，遮住越來越粗大的左腿。
初識丈夫
她開始就沒打算隱瞞病情「有時候廠裡放假，大家會約去海邊玩。」每當這時，北燕的同事們會穿上清涼的泳衣，在海邊嬉戲打鬧。
而她還是穿著那條肥大的褲子，坐在沙灘上靜靜發呆，眼裡全部是羨慕。「你怎麼不去遊泳啊？」同事們感到奇怪。「算了，我怕水，我看你們玩就好了。」北燕說。
可是，秘密還是沒能守住。「左腿感染引起高燒，送進醫院，同事們都知道了。」北燕在醫院沒住幾天，繳不起住院費，拿著廠裡同事捐的一點錢，在福建沒待幾個月，就買了火車票回到榮昌農村老家。
回到農村老家後，北燕開始學習養豬、餵鵝，掙來的錢僅能滿足基本生活需要。想要有多餘的錢治療左腿疾病，看起來遙遙無期。
「19歲時，我去榮昌街上餐館裡當服務員，一個月掙600元。」不過，一到夏天，餐館就要求服務員們穿統一制式的裙子工作，這讓北燕犯難。
她只好在夏天到來前辭掉工作。「要麼，就選一家不要求穿裙子的餐館上班。」
後來，在朋友介紹下，北燕認識了現在的丈夫。「我一開始就沒打算隱瞞這件事。」好在郭強根本不在乎。
「只要人本分，對我父母好，我就對她好。」郭強比妻子大9歲，在他看來，北燕很漂亮，人也勤快，兩口子一起努力工作，好好過日子，「稀飯饅頭也是菜」。
2006年，兩人簡單置備了幾桌酒席。在親戚朋友的見證下，走進婚姻殿堂。
捉襟見肘
高昂的手術費令兩人犯難
錢能給妻子治病。在工地上下力氣掙錢的郭強，比誰都能拼。和妻子結婚後，他每個月的工資去除生活開銷，都能省則省，節約下來都要給北燕治腿病。
他們先後去了重慶主城、山東濟南尋醫。北燕一度看到了治癒左腿疾病的希望。濟南那家醫院給她左腿進行了空氣壓力波壓縮理療、纏綁繃帶藥療等措施，並且醫生提出了可以通過外科整形手術治癒左腿的方案。
只不過，北燕一打聽得知，要完全治癒左腿，至少需要進行六七次手術，每次手術至少需要3萬元。她想到丈夫每個月微薄的收入，眼神黯淡了。「最後還是放棄了。」
而到永川就醫後，郭強已經繳了9000多元的費用。這讓本來就捉襟見肘的家庭更加犯難。「最怕就是左腿感染。」北燕說，一旦感染就容易引起發燒，進醫院又得花錢。
事實上，在這一次發高燒前，她還在榮昌街頭做了一天發傳單的工作，晚上左腿又開始腫痛。「可能是淋了點雨，回家路上就感覺天旋地轉。」
北燕從小到大都沒有照過一張照片。她好羨慕能穿高跟鞋、裙子的女孩。「我哪怕照了也會馬上刪，腿那麼難看。」
最讓她難受的，還是周圍人有些異樣的眼光。因為她上下身穿著的異樣，身邊一些人雖然嘴上不說，但「眼神就像刀子」。
前天晚上，北燕做了一個夢。她夢見左腿突然好了，腫脹的軟組織全都不見了。老公給她買了一雙黑色的高跟鞋，她穿著一條及膝的蕾絲裙，和老公坐飛機去海邊玩。
海浪打在身上的時候，北燕醒了。她回味著這個美夢，有一瞬間覺得，所有的煩惱都被帶走了。
本報記者 敖一航（來源：重慶晨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