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我們已經經歷了過多的災難了仿佛這一代人將未來三到四個世紀的全部災難都提前經歷了。當然只是一句玩笑話,我們這一代人活不到未來的三到四個世紀而地球也活不到了。你可以通過衛星傳來的圖像得知我們目前所處的這顆星球正在分裂開。這種分裂並不是國家民族或是說人類社會等層面而是地球,這顆行星,它本身在分裂。人類已經自大了太久以至於諸多的詞彙已經成為了描述人類行為人類現象的專屬卻少有人意識到它們被創造出來時候本意並非如此。可惜詞彙不會因承載太多而崩塌否則人類早就上了很多課了。近一年裡發生的地震比上一個一百年都要多全世界都是遊樂園蹦蹦跳跳而且還有那轟鳴。如果孩子們無法被管教好那麼他們的父母就不應該讓他們走出家門同理可得地球孕育人類也是錯誤。耳邊傳來連續的巨響像是地震又來了房屋倒下但是我卻坐地四平八穩。父母或許可以以各種方式彌補孩子對他人造成的損失但是地球不會掏出手機轉帳或者大聲訓誡所以孩子們會變本加厲。幾十輛車在路口撞到了一起這一點也不罕見在這個大環境下高度緊張的精神會反應過激誰又敢肯定這不是一次報復性的恐怖襲擊。我總期待可以看到《鐵達尼號》中的情景相擁著接吻或做最後的表演但人們大多都在瘋狂地囤積食品好像要到來的不是世界末日而是糧食危機。但也有相愛的人對吧抓緊每一分每一秒撥動琴弦或許2012年人們也有同樣的做法但毫不擔心的人恐怕也很多吧?全部是一個後來的人的憑空想像罷了。我不免笑了起來。
阿寧同我一起笑但我確信她不清楚我在笑什麼我也不清楚她在笑什麼。這樣的時刻裡,我們還在一起聽爵士樂讀紙質書,那麼我們便有理由笑出來。阿寧曾好奇在巖漿上烤肉會如何。會把肉烤成黑黑的炭嗎?她說等以後我們有錢有時間了我們就去冰島的火山口烤鯊魚肉,和你和小瑜和春春一起去。我問她為什麼要去冰島,她回答說她喜歡聽後搖。現在我們可以在巖漿上烤肉了,並且不用去到另一個遙遠的國度。地面上到處的裂縫中都有巖漿噴出,那些城市已經被人徹底拋棄了。這意味著不會有人打擾我們。如果阿寧願意的話,我會帶上那臺正在放爵士樂的老唱片機給她放後搖聽。我們如今有時間了,雖然仍沒有錢。但誰在乎呢?全世界都要完蛋了,誰在乎錢呢?在可以預見的短暫的未來裡,大家已經都是無產者了,微小的區別在於有的人認為那是糧食危機,但我們都知道他們是白痴。小瑜姐姐喝下了一整瓶安眠藥,睡著的時候房間裡奏響的是《The End of The World》,應時應景。沒辦法,喪失一切希望的人太多了,喪失一切希望太正常不過了。而活著的人也不過是靠菸草、酒精、音樂、宗教和愛活著。這時候我們可以看出來,宗教和愛這種曾經被捧上天的神聖不可侵犯的存在本質上和菸草、酒精、音樂是一樣的,都只是麻痺自我的一劑猛藥,它們使我們覺得活下去還存在意義。實際上沒有。一切的東西本質上都是一樣的,都是活下去的藉口,如果可以想明白這一點,那就可以理解小瑜姐姐的選擇。「不過,我並不贊同。」阿寧哭著說,「我們還沒有一起去冰島烤肉。」阿寧總是讓我想起黃藥師的妻子阿衡,那是一個極其聰慧的女子,可以看一遍就記下來整篇的《九陰真經》,一字不錯。阿寧也是一個極其聰慧的女子,不過我不知道她會背什麼。在我很小的時候曾讀過一篇小說,裡面有一個女子也是極其聰慧的,作者說她常讓他想起阿衡。阿寧使我想起阿衡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歸結於那篇小說,即使我已記不清小說的情節,但阿衡這個名字卻鐫刻在了我的心中。衡是穩定的狀態,寧也是,我想。
春春的電話暫時打斷了我和阿寧的笑,打斷得好,因為快樂如果不加以控制就會演變成悲傷。況且我們現如今的快樂是那麼虛無就好像垂死的病人血氧含量突然升高但只是迴光返照。結局早已註定了,不是麼?過度地相信自我是我們犯下的一大錯誤不管是以個人還是以集體的形式我們都如此地妄自尊大以為人定勝天。但據我所知還沒有人可以活到兩百歲一百五十歲都不行。真可笑。春春在電話裡說地球將在一場十四級地震中徹底解體,而他被困在了大洋彼岸。不過人類文明不會就此消亡,航空飛船會載著記載了人類所知的這顆星球曾發生過的全部歷史的晶片在太空中漂泊。還有被層層選拔出來的可以代表全部人類智慧的精英會一起被送入太空。「可惜的是我們永遠也無法再相見了。」春春說。我悲從中來。人類文明會延續下去和我毫無關係,精英們可以繼續活下去也不會引發我任何的妒忌。可惜的是我們永遠也無法再相見了。不得不說春春驅散了我和阿寧剛才全部的快樂,但我原諒他,阿寧也原諒他。自從我們得知我們無法在冰島烤肉時我們就什麼都可以原諒了。原諒的感覺仿佛在黑洞前懺悔看著自己一點點被吞噬而一切憎恨著的你或者我或者全人類犯下的過錯都不值一提在絕對的虛無面前唯一能做的就是原諒我甚至可以去試著原諒那位命令我殺死我的寵物鼠的模範教師哪怕此後的多年裡那隻鼠都會在我夢裡向我索命用我當初殺死它的方式於是我也被擲在地上一次又一次痛到無法言語如果他仍在世上活著那麼他已年近花甲了但我不能夠斷定他活著與否倘若世間善惡終有報的話他早就掉進大地龜裂的縫隙中了可我是一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那麼他仍活著嗎也不算什麼重要的事了總有一天我們都會死的就在十四級地震那天可是他當初本不應該那麼做的我只是一個剛滿十一歲的孩子卻要做出殘忍的行為虐殺一隻無辜的鼠這不是我的錯為什麼你不去找他索命難道是因為罪人要比受害者心安理得嗎對不起我有罪懲罰我吧停下他也有罪去找他吧求求你了。求求你了!可是我又怎麼可以開脫自己呢鼠是我殺死的毫無疑問罪過在我身上要贖罪的人也是我但許多年來我無數次在夢裡被擲出去一次又一次摔成一攤爛肉血從全身上下滲出來染紅了我白色的毛髮這還不夠麼去找他吧。去找他吧!即使明天我們都會死去這顆星球也不復存在但是今夜不要再來找我了此刻我應該正和阿寧小瑜春春在冰島烤肉聽後搖在原木蓋成的小屋裡烤火喝得爛醉如泥。我還是難以選擇原諒。隨著年齡的增長更是如此。
阿寧問我春春有沒有告訴我十四級地震是在哪天,我說這一點恐怕科學家也無法預測吧。阿寧說,沒準就是明天。我說,今晚也不是不可能。於是阿寧又開了兩瓶酒,換了一張唱片。「更應該享受此刻了。」
我有點醉了,半躺在沙發上休息。夕陽透過落地窗把空氣全部染成了紅色。是明天還是今晚呢?我胡思亂想著。這會兒真希望永遠也不會到來。我有些要睡過去了,恍惚間我就在桃花島上,阿寧在一旁烤著《九陰真經》,耳邊傳來的歌聲是《The End of The Worl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