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簡介:趙金英,五蓮縣許孟人,現任教於日照市工業學校。
慄子樹是家鄉的山野上最常見最普通的一種果樹,如漫山遍野的青松,如叢叢簇簇的柞樹。少時對慄子樹沒有什麼特別的記憶,只知道慄子樹的淡綠長條狀的花可以編成辮子模樣在夏夜裡點燃驅逐蚊子的叮咬。當然,人們栽種慄子樹的主要原因是在秋天可以吃到又甜又面的板慄。它幾乎是一種自然生長、不用操心就可以收穫到果實的樹。
慄子樹作為一種風景樹走進我的視野是在我經歷了人生的漂泊後突然想過安靜的日子的那一年。猶記得那年春夏之交,我和一群朋友在一個偶然的機會進入了一片清溪穿巖,亂石合沓的山谷。初次接近那片山谷,首先映入我眼帘的除了那裡沿谷兩側繁密的櫻桃樹外,還有一株株滿樹翠綠新葉的慄子樹,那半坡的慄子樹讓那片山野充滿了清新悅目的生機,我從沒發現原來慄子樹也是這般的美麗,它們滿樹的新綠讓人的整個身心頓時從一種凡俗之境解脫出來。
此後,因為對山野的熱愛,我常常和朋友在家鄉魅力無窮的一片片山野中流連忘返。慄子樹也成了我眼中百看不厭的風景。春天的慄子樹葉呈淺綠色,在陽光的照耀下碧綠晶瑩,如片片碧玉,讓人耳目一新。
夏天的慄子樹葉子則漸成墨綠,枝繁葉茂的樣子。每當春夏之交,一片片正在盛開的的慄子花則更增加了慄子樹的蓊鬱之感。在濃密青翠的枝葉之間,一簇簇長條狀的淡綠色的花像一束束狗尾巴草一樣開滿了每一條樹枝。遠遠望去,那淡綠的花束像一片片綠雲一樣籠罩在樹梢枝頭,而慄子花的味道更是瀰漫了整個山野,讓你未見其花便知其香。
不知什麼時候,慄子樹上開始結滿了一個個刺蝟狀的淡綠色的小毛球,它們三個一堆,兩個一夥,在慄子樹上熱熱鬧鬧、你擁我簇地點綴在墨綠色的枝葉之間。隨著秋天的到來,這些毛球越長越大,毛球裡面的慄子果也漸漸實成起來。直到有一天秋風漸起,秋陽高照,刺蝟般的毛球突然開口笑了,兩三個飽滿的色澤鮮亮的慄子透過凜然不可侵犯的刺蝟外衣探出了小腦袋,讓人擔心它們會因對外界的好奇突然從高高的樹上跌落到樹下的草叢裡。這時候,便是收慄子的季節了,也是農村最忙碌的秋收時分。
我愛慄子樹,不僅是因為它能結出豐碩的果實,更是因為這種樹總給我一種古樸而詩意的感覺。尤其是到了冬季,漫山遍野的樹脫盡了葉子,只剩光禿禿的枝幹和枝條,很多樹便顯得單薄起來。而那一棵棵屹立在山頭或谷底的巨大的慄子樹在這時便顯出一種遒勁優雅的姿態來。尤其是那些樹齡很大的老慄子樹,有的有數十年甚至上百年的,獨木成林。每一棵樹的枝幹都自由地伸向廣袤的天空和四周,樹幹粗壯,樹皮粗糙皴裂,枝椏縱橫四散,給蒼涼的原野增添了一種無言的生機。
在寂靜的山野中,它們是那麼安詳、靜謐、彷佛千百年來它們那種自由生長的姿態從來沒有改變過。我常常對著那一株樹就是一片風景的慄子樹久久地凝望。記得三毛曾說過:「如果有來生,要做一棵樹,站成永恆,沒有悲歡的姿勢。一半在塵土裡安詳,一半在風裡飛揚,一半灑落陰涼,一半沐浴陽光。非常沉默非常驕傲,從不依靠從不尋找。」慄子樹就給我這樣的感覺,在茫茫天地之中,它凜然而立,穿越亙古的時空,站成一種永恆的姿態,那麼優雅,那麼意趣橫生。
家鄉的慄子樹是隨處可見的,有的獨佔山頭,有的成片成林,它們在平常人的眼裡如同路旁白楊樹一般平凡無奇。而我卻越來越感覺到它們與眾不同的大美,那種美不僅表現在它們對山野的依戀、對自由的熱愛上,更讓我感動是慄子樹創造出一種孤獨而不寂寞,獨立而不依存的意境,它們本身就是一樹樹獨特的風景。
我最喜歡的慄子樹是生長七連山上的那一棵棵樹形奇異的樹,在幽深奇麗的彎曲山路上,路兩側的一株株巨大的造型各異的慄子樹像護衛隊一樣地列隊歡迎著每一個熱愛山野的人。這些慄子樹的姿態一點也不亞於黃山的迎客松。
每次進山的時候,我都很想停下車來近距離地撫摸一下這些慄子樹的粗糙蒼老卻充滿生機的容顏,我想跟它們中的每一棵握手致意,我想跟它們說我對它們的迷戀與鍾愛。是慄子樹造就了山野的大美,讓我無論春夏秋冬,都對山野充滿的深情厚愛,無數次徜徉其中而難捨難離,常遊卻感常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