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想寫一寫《我的老爸老媽》,可是不知道從哪裡開頭才好?剛才在微信群裡看到一位老戰友寫的回憶文章,描述剛當兵要走出家門時的情景,勾起我對老爸老媽的思念。
1972年12月份我入伍當了鐵道兵。
那年莊稼長得特別好,到處呈現出豐收的喜悅,社員們都在忙著打場、運送公糧。一天公社武裝部通知我去參加徵兵工作會議(當時我擔任大隊民兵副連長)。在徵兵會議上我就第一個報了名並且很快地參加體檢合格,接兵部隊的首長也同意接收我,12月初就換上軍裝,又在家裡呆了幾天,到親朋好友家裡做臨行前的拜訪。
村裡的父老鄉親聽說我要當兵,紛紛前來我家祝賀與看望。我們那裡有個喝紅茶的習慣,家裡人一天到晚燒水沏茶忙個不停,我也是迎來送往忙裡忙外。
前來看望的人們大多數是對我是一種鼓勵期望和鞭策,同時也是對我父母心靈上的一種安慰,更重要的是對我們家庭鄰裡關係的一種檢驗,同時也反映出當地人們那種純樸善良好客相互關心的良好社會風氣。
12月13日大隊派一臺馬車送我去傲林公社報到。臨行前老媽的心情特別激動掉下眼淚,老爸在一旁默默無語,妹妹弟弟們也都哭聲一片,我也是心潮起伏難以平靜,那場難捨難分的場面叫我今生難忘。
老媽怕我身上帶的錢不夠用又叫妹妹跑著追趕到馬車前把家裡僅有的一點錢送到我手裡,我隨手把錢扔到車下。趕車的老闆大鞭子一搖晃飛馳而去,從此我告別爹娘告別了家鄉,走進鐵道兵的軍營走向保衛祖國建設祖國的航道上。
我家的原籍是遼寧省盤錦大窪縣曹家店村。
此地位於風景秀麗的遼河三角洲,現在是國內著名的有機水稻生產基地。那時候這個小村莊只有幾戶人家,人煙稀少,到處是蘆葦蕩,野鴨飛禽、狼和狐狸隨時可見,有水就有魚。特別是河溝裡的螃蟹特別多,稻田地裡、上下水渠裡都可以抓到螃蟹,晚上人們點上提燈放到路旁,螃蟹就能自動地爬上來。
大人們經常在水渠低下挖個坑把小缸埋到水渠低下,螃蟹在水下爬來爬去掉進去就出不來,用抄撈子撈出洗淨加鹽在缸裡搗碎發孝就成了螃蟹醬了。
當時可以說「棒打狍子瓢舀魚,野雞飛到飯鍋裡」來形容一點也不過分。在我的記憶裡,那時候人們的精神面貌特別好,大躍進辦農場鼓舞著人們,我的爸媽經常到外地開會搞各種競賽活動。鼓足幹勁,力爭上遊,多快好省地建設社會主義的口號鼓舞著這一代人。
老爸是位勤勞肯幹忠厚樸實的農民。
都因老爸體弱多病不能下水田裡勞作,領導就派他當放水員。主要任務是稻田地裡上下水由他管理,根據需要及時增添與減少,保證水稻正常生長。此項工作很重要,要求責任心很強,弄不好會影響水稻生長造成欠收。
1960年秋季我家搬到北大荒。
只因三年自然災害加上老爸身體原因,我們就搬到黑龍江省杜爾伯特蒙古族自治縣敖林公社永發村。此地是大草原一片荒涼,後來油田開發成了全國聞名的大慶油田。
在此一住就是幾十年。我的老爸勞動態度好任勞任怨責任心強,得到生產隊長和社員的好評當上了飼養員。馬匹飼養得膘肥體壯,在原有五十幾匹馬發展到上百匹之多,人人都稱讚老呂頭功不可沒。
每年冬季晚上都得給馬添三次草。人們都說馬不吃夜草不肥那是真的,不管是颳大風下大雪天天如何,確保馬匹餵得飽飽的。
每年八月份社員們就開始到草原上掄釤刀打洋草(當地人把打下來的草叫洋草),曬乾後的洋草及時垛起來才能保證草質綠色有營養,等到冬季好餵馬。生產隊草欄子裡垛起幾大垛洋草,都得我的老爸每天下午把洋草碼成一堆堆(叫草碼子)拖到馬圈旁邊,為給馬匹添夜草做好前期準備。
我十四五歲時冬季學校放寒假時,經常幫助老爸上十來米高的草垛上扒草,老爸在下面再用叉子把草垛成草碼子,等我下去後再牽著馬把草碼子拖到馬圈旁邊,再用叉子挑到餵馬的土槽子裡。每天下午都得備好二三十堆洋草碼子才能保證每晚添三次草的用量。
放夜馬讓馬匹啃青吃飽。
每年五月下旬到六月份,草原上的草還不太高,晚上還要把馬匹放出去吃夜草才能保證膘肥體壯。為防止山上狼群傷害小馬駒,老爸整夜跟隨馬群周圍很是辛苦。
記得有一次老爸身體不舒服,早晨三點鐘我替老爸去草原上圈馬,一匹小馬駒被一群狼給吃掉了。當我騎著馬來到村西北泡子附近就感到頭皮發咋,看到馬群在山砬子裡盤旋。等我趕到深草密集處衝出七八條狼來,飛奔逃進山裡。
我費了好大的勁把馬群圈回生產隊的馬圈時已經快到五點鐘了,影響社員起早趟地上班時間。為此還被生產隊罰了30元錢,至今我都感到很是遺憾。
我家小菜園長得別好。
六十年代初個人家還都沒有種菜習慣,只有生產隊有園田地種蔬菜供給社員購買。所說購買就是記帳等到年底一起結算。園田地裡幹活的都是老頭和婦女們,社員們總愛稱叫「老頭隊"。
我的老爸看在眼裡想在心上,就在自家門前有一塊空地種上蔬菜。可是那塊地中間有條很深的坑,需要三十多方土才能填平。老爸就利用早晚時間挑著土籃把它一點一點地填平,從此家裡有了自己的菜園子。
我和老媽也幫著挾杖子防止豬雞鴨狗進去禍害菜地。可以說當時我們村只有老呂一家種上菜園子,達到自給自足不用去老頭隊買菜了。從此後村裡家家戶戶學習效仿,逐漸取消了「老頭隊」,人們的生活水平也得到提高和改善。
三年自然災害剛過,吃糧問題還在困擾我的老爸老媽。我家兄弟姊妹多,老爸經常找親戚借糧,還偷著買糧,因困難時期誰家有糧都不敢明著賣,鬧不好是政治問題。為了不叫我們餓著,老媽就帶我去大地裡挖野菜,回到家裡下鍋用開水閘好攥實,外面再攥上一層玉米面用鍋蒸熟,全家老小才能吃飽。
那個年代家家戶戶都是如此,我們放學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找筐去大地裡挖野菜,確保家裡不挨餓是我們同學的重要任務。
記得六四年我已經讀小學四年級了,家裡又買了一間半房(正房),中午搬完家老媽一高興在飯鍋周圍貼了一圈大餅子(玉米面),我一看高興極了,心裡想這回可好了,能吃上黃澄澄不帶野菜的乾糧真好吃(當地人把玉米面餅叫乾糧),可是沒過幾天還得吃菜糰子。
特別是我去新興村上學離家太遠,中午不能回家吃飯就得帶上菜團(菜餅)子,真是難以往下咽,沒辦法還得吃,不然就得挨餓。
現在好多老年人愛吃野菜,可能是那個年代養成的,我就吃不下去,可能吃傷了?回想那個年代老爸老媽帶著我們一家人流浪到黑龍江不知怎樣度過來的?他們的苦誰能分擔與理解?可惜他們走得太早,沒能讓他們享受到現代人的幸福生活真的很內疚。
回想當年人們的生活是很苦,可是沒有一個怨天憂人,社會風氣都很正,團結互助積極參加社會活動,聽從黨中央和毛主席的話,領導叫幹啥幹好啥,集體主義思想特別濃厚,真的很直得現在的人學習。
老媽是位很會持家,很有心勁的家庭主婦。
老媽的性格開朗外向很有心勁,教育子女很有方法。小時候經常聽媽媽唱些歌謠,有意識地講些民間傳統故事。雖然她不識字,可她會背誦《百家姓》、《三字經》、《婦女家訓》等「三剛、五常」一些名言佳句,對我們啟蒙傳統教育起到很好的引領作用。
記得我上學前班時(當時叫新一年),老媽用條毛巾做成書包,又買鉛筆橡皮等文具,還買包裝紙(當時還沒有白紙)做成筆記本送我去上學,給我留下的記憶最深。我們家子女多,可她管教方法得當都很聽老媽的話,學習成績都很好一個賽一個。
老媽勤勞儉樸能幹很出名。白天要參加集體勞動,晚上還要洗洗涮涮,照料兒女做衣做飯真的很累。我經常晚上睡醒一覺還看到老媽在燈下縫補衣裳,做鞋子納鞋底到深夜,使我們兄弟姊妹穿帶整齊乾淨利索,人人都很羨慕。人的一生能有一位好母親是最大的幸福。
老媽的家庭副業搞得也好,除了幫助老爸種好菜園子外還要養豬。
那個年代家庭收入單純靠生產隊種地收入是不夠的。老爸一年到頭掙得工分最多,扣掉口糧款也沒幾個餘錢。只有老媽養雞養鴨養豬,既能改善家庭生活,還能換點零錢花。
老媽還學會編織葦蓆技術,來增加經濟收入。我們永發村東面就是月餅泡,水大時方圓得有四五十華裡,水的周邊長滿了蘆葦。每年入冬後凍上冰時老爸割回幾車蘆葦,挑選好的老媽就用它編成蓆子送到供銷社換成錢添補家庭經濟開支。老爸還要把剩下蘆葦賣給縣收購站創收經濟來源。
可以說在我們村裡人都誇我的老爸老媽能幹會過日子,南北二村的人提起老呂家的人都要誇上幾句。
老媽不僅持家有方,更是尊老敬老的典範。
小時候聽爺爺講過我媽過門後好長時間沒有分家另過,主要是家裡缺少勞動力。當時我爺爺年歲大了,兩位伯父在舊社會給人扛活打短工下西堂割大葦挨冷受凍著涼落下風溼症,成了殘疾人。家中只有老爸老媽和大娘(伯母)是主要勞動力。
後來有了我,爺爺才讓分家另過,老爸老媽主動把爺爺和二伯父(殘疾)接到自已小家,靠她們的勞動收入支撐著這個三代同堂之家。
老媽白天上地裡勞動晚上業餘時間抽空打草袋子賣,增加家裡收入。換來的錢首先就給爺爺買來一套新被褥,爺爺高興得見人就說老兒媳婦好。
咱們鐵道兵兵改工後我帶著老媽去盤錦看望大伯母,在酒桌上伯母講起往事,「我和你媽在一起過了那麼多年沒有紅過臉,每次吃飯時都把我推到炕上盤腿大坐,她在地上伺候一家老小」。聽著她們老姐倆的聊天對話使我從內心裡感激和敬佩,呂家老一代人的美德家風需要我們後人來傳承。
老爸和老媽這一輩子真的很不容易。她們在一起也是常為家庭瑣事爭爭吵吵,但是,還是老媽最疼愛老爸。都因老爸身體不佳,又是家裡的頂梁柱,全靠他養活一大家子人。
那個年代生活水平又很低,不管是過年過節還是平時有點好吃的老媽都是讓給老爸吃。我們做兒女的看在眼裡喜在心上。等我長大後每年春節都要多做幾道菜上桌,其中必做兩盤豬肉(川白肉),其中一盤是專給我和老爸吃的,老媽和妹妹弟弟們吃另一盤,弟妹們都很自覺尊守老媽的心意。
記得有一年我還在部隊回去探家,正趕上老爸得了肝囊腫要做手術,老媽看我手中的錢都已花光,就找人都家裡的豬殺了,換成錢給老爸治病。老爸老媽的言行時刻在教育著我們,是我們一生的榜樣。
老爸老媽最大的心願是把兒女培養成人,我們兄弟姊妹七人都很爭氣,應該說事業有所成就,工作都很順心如意,家庭都很幸福。
老爸老媽感恩的行為教育著我。
那是1968年春季,老媽回盤錦老家探望久別的親人,得知我表哥曹洪雨身體有風溼病不能下水田幹活,就把表哥領回黑龍江住在我們家裡。
從此以後老媽就像對待自己兒女一樣關心照顧表哥,還想方設法給表哥請媒人找對象操辦婚事成了家。表哥也非常要強,在旱田地裡幹活風溼病也好了,日子過得非常好,現在兒孫滿堂其樂融融。
這事得從頭說起。1960年挨餓時我們家能搬到黑龍江多虧得二姑媽一家人的關照,兩家人吃住在一起真的很不容易。大雪天表哥領著我去大地裡撿白菜幫摳蘿蔔根,回家煮熟沾鹽水吃(1963年二姑母全家又搬回盤錦)。可以說患難見真情,親情大於天。
雖然老爸老媽一直都沒有把壓在心底的話說出來,可是她們的所作所為、無言的行動就是很好的感恩與報答。
老爸老媽巧用蓋房的機會培養鍛鍊我。
時間到了1970年,我也畢業下地幹活了,爸媽就把蓋房子的事情提到重要議程上來。老爸把家裡僅有的120元錢送到一心公社打典地房我表姑家,叫表哥畢春科託人給買蓋房子木料,做蓋房前期準工作。
老爸老媽就背地商量著,有些事情就叫我出頭去辦,有意識鍛鍊我的辦事能力。當時我也在大隊裡擔任團支部書記、小隊會計,後來公社武裝部又叫我擔任民兵副連長,經常組織開展各種活動。
那個年代村民們蓋房都是竿打磊,我家蓋房是用土坯砌成的,也是對當地人蓋房子一種創新。按照爸媽的意圖我就和老爸起早貪黑做好蓋房準備工作,於72年春季把新房蓋好。房子的地基處理、房子高度與向口都是我的主張,晚飯後我就帶著妹妹們打院子圍牆,院子設計得都很寬敞。
通過蓋房子也是對我一個很好的培養鍛鍊,老爸老媽暗自高興。
老爸老媽一生很是平凡,沒有什麼驚天動地的事跡,可是在平凡之中蘊含著偉大。她們對兒女們的愛是無私的,從不求回報。為了兒女吃苦受罪從不抱怨。老爸老媽感動我的事太多,一時半響也說不完。留下後話讓我的親朋好友去欣賞讚美吧!
祈禱二老在天堂有靈順心如意!祝福我的家人們幸福安康!
作者:呂學文(鐵歌)
編輯:毛 秘 《白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