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4日，長沙解放西路後巷女王化妝店，夜妝師張國俊正在給女孩化妝。圖/記者金林
12月14日，夜，氣溫僅10℃左右，但長沙解放西街頭，短裙、T恤隨處可見。一群群年輕男女，循著酒精與香水，還有欲望的味道，在這裡匯集。至於溫度，似乎沒人關心。
解放西這種對顏值的「極致追求」，催生了夜妝師這一職業，小俊就是其中一員。
在中國十大夜經濟影響力城市之一的長沙，每當霓虹燈亮起，小俊的美妝店裡，就會格外熱鬧。人們來到這裡，畫出不同的妝容，點綴著長沙的夜。
誤打誤撞成了名男性化妝師
在解放西路與三興街的街角，掛著一塊「化妝、美甲、美睫」的招牌，雖然不大，但也算打眼。往裡走10多米，就到了小俊開的美妝店。它有個足夠霸氣的店名——「女王」。
下午時分，店裡生意顯得有些冷清，3個化妝師坐在沙發上玩手機，而小俊坐在化妝檯前，右手食指與無名指間夾著一個腮紅刷，像轉筆似的把玩著。
一件寬鬆毛衣，一條工裝褲，一雙高幫男靴，這是小俊認為最舒服的打扮。作為店裡唯一的男性化妝師，30歲的他，靠顏值成為了吸引女顧客的招牌，而對於女顧客的男友，可能就不那麼自在了。
天色漸暗，店裡迎來當天第一名客人——一個戴著花色頭巾，身穿皮衣的時髦女生，她徑直坐到了小俊的化妝檯前。「有什麼要求嗎？」小俊按慣例打招呼。「和男朋友去蹦迪。」女孩邊回答，邊指了指手中的手機。很快，手機那頭傳來一個男聲：「怎麼有男人的聲音？」女孩趕緊解釋。「騙人，哪有男的化妝師。」電話那頭不依不饒，女孩解釋了兩次，對方終於「嗯嗯」兩聲表示了認可。而小俊只能露出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開始化妝。
對於為何成為一名男性化妝師，小俊的說法是：「被忽悠的」。2015年，從老家湘西鳳凰出去務工的他，聽說「做美容行業挺賺錢」，就進了一家美妝學校。從學校出來後，他到多家婚紗影樓應聘，都碰了壁。
「因為給新娘化妝還會涉及到衣服的搭配，他們覺得用男性化妝師不太方便。」小俊聳了聳肩說，後來，他乾脆跟人合夥開了這家美妝店。
家庭主婦、學生白領都是他的顧客
「美可以給人安全感，不僅是小姑娘，年紀和性別在我這裡不受局限。」小俊說，他的顧客來自各行各業，有遊客、學生、白領，還有自由職業者等
40歲的阿紅，偶爾會來找小俊化妝，她沒有固定職業，在家帶孩子，平時圍著孩子轉，花在自己身上的時間，屈指可數。第一次來找小俊，是為了不輸陣勢，化個水靈的妝容，讓自己能更俏地去參加晚上的同學聚會。
但並不是每一個顧客都為變美而來，比如一個名叫周周的大學生。當小俊詢問她對於妝容的要求時，周周的回答是：「我要『惡毒後媽妝』」。這句話讓小俊楞了一秒，眼前這個長相清純的女生，令他有些難以理解。而周周的解釋是：「我化妝是要去酒吧的，之所以選擇『惡毒後媽妝』是不想太多男生搭訕。」
面對這樣的反差要求，小俊還是幫周周完成了化妝，但事後，他覺得有些「委屈」：「我化妝的初衷是為了讓你更美，吸引更多目光，而不是拒人於千裡之外。」
有的人化妝是為了「戴上面具」，有的人化妝則是為了「卸下防備」。今年22歲的莉莉，是小俊店裡的常客。她剛工作不久，在一家國企每天重複朝九晚五的生活，一到雙休日，就是她「放飛自我」的時段。12月14日，周六，是朋友組局去酒吧的日子。
「化成抖音網紅臉。」這是莉莉的要求，她有著一張非常立體的臉，大眼睛、高鼻梁、薄嘴唇，對於小俊來說，在這樣一張臉上「操作」，更得心應手。
小俊的顧客裡，不少人都是和莉莉一樣的白領。夜幕下，他們脫掉職業裝，卸下每天害怕說錯話做錯事的緊張感，輕輕鬆鬆把自己交給小俊，為赴約前，加上一份「美麗的保險」。
每天誇人也希望得到別人誇獎
夜妝師的職業素養中，化妝技巧自然是至關重要，但還有另一個同樣重要的技巧：誇人。小俊深諳此道，他說，這已經成為了自己的習慣，他傾聽每個人的傾訴，在需要時給予肯定和讚賞。
這也讓小俊有了自己的「迷妹」——一個名叫Alice的大四學生，同時也是一名模特。小俊第一次給她化妝後，Alice就成了小俊的常客，參加各種活動都會找小俊來化妝，「他是個很有幽默感的人，總會誇人，讓我感覺很舒服。」Alice說。
從成為夜妝師起，小俊就意識到，給予顧客被重視感很重要，但在他內心中，也同樣渴望著這樣一份認同。小俊的回憶裡，對兩個戶外主播印象格外深刻。「長得很漂亮。」要知道，在每天「閱女無數」的夜妝師眼中，能得到這樣的評價實屬不易。「主播的生活時間和我很相似，都是夜晚活躍，白天休息，所以我們聊得很投機。」
小俊說，兩個女孩誇他長得像陳偉霆，還用視頻記錄了他化妝的過程，發在自己的姐妹群裡，稱「好幸福，感覺陳偉霆在給我化妝。」小俊說著說著，嘴角不自覺地揚起，「下面還有不少留言，都在誇我」。
最近，陳偉霆翻唱的一首《野狼Dissco》很火，「來，左邊跟我一起畫個龍，在你右邊畫一道彩虹」的歌詞裡，都是酒吧夜生活的真實寫照，而夜妝師界的「陳偉霆」小俊，對於這種喧囂，卻有著一種「司空見慣的免疫力」。
凌晨1點，解放西持續著它的熱鬧，化好妝的顧客們一個個扎進這層熱鬧裡，與夜色融為一體。
小俊關了燈，鎖上店門，點燃一根煙，在門口停了一會兒，用柔和的眼神打量了一眼街頭，轉身走上回家的路。
瀟湘晨報易思含長沙報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