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守敬在雞澤
文/趙延平
雞澤縣廖莊,村子雖然不大,但處於全縣的中心位置,緊鄰縣內的一條主幹道,村西不遠處就是縱貫縣境的溜壘河(以前叫牛尾河,1967年在故河道之西新挖),因此也算得上交通便利、名頭響亮。據說這個村與歷史上有名的科學家郭守敬有著深厚的淵源,村口醒目的文化牆也對相關傳說進行了圖文並茂的展示,郭守敬勤奮好學、辛勞為民的性格特徵已然成為這一帶人們的精神追求。郭守敬,字若思,元代著名科學家,在天文學、數學、水利和儀器製造等方面做出了卓越的貢獻,有17項發明創造遙遙領先於當時世界水平,並為近現代若干領域的科技進步奠定了基礎。為了紀念郭守敬的科技成就,1970年國際天文學組織將月球背面的一座環形山命名為「郭守敬山」,1977年又將太陽系裡一顆小行星命名為「郭守敬星」。2010年4月,世界上光譜獲取率最高的大口徑兼具大視場天文望遠鏡,在國家天文臺被命名為「郭守敬望遠鏡」。1231年,郭守敬出生於金國統治下的邢州(今邢臺縣),他從小在祖父郭榮的薰陶教育下,熱愛學習,肯於鑽研,後拜祖父的好友劉秉忠為師,與張文謙等一道在紫金山書院專心研學。劉秉忠、張文謙、郭守敬等五人後來都成為元朝的高官重臣,被後人稱為「紫山五傑」。郭守敬在十五六歲的時候,就憑一張古圖悟透了蓮花漏的計時原理,並在後來成為元朝國家標準的計時器。1260年,中書左丞張文謙行省大名、彰德等地,他想起家居邢州的郭守敬,邀他一同前往。這為郭守敬施展抱負,提供了良好的機會。在此,郭守敬協助張文謙興修水利,發展生產,使元初冀南、豫北的經濟在經歷長期戰爭後很快得到了恢復和發展。1262年,張文謙自大名返回京城,將「習知水利,巧思絕人」的郭守敬推薦給元朝皇帝忽必烈。同年八月,忽必烈破例在上都便殿召見了郭守敬。針對華北水患的治理,郭守敬提出了六項建議,其中明確提出了「雞澤」。即「從滏、漳二河合流處開挖一條河道,經磁縣、邯鄲、永年、雞澤流入澧河,可灌溉農田三千餘頃(《元史·郭守敬傳》。」說明郭守敬對雞澤的水利、地勢已經進行了深入的研究,而且很有可能到過雞澤實地勘察。在今天廖莊村的一個角落裡,有一處人們自發修建的小廟,廟裡懸掛著「國公爺」的畫像,據傳是延續明代塑像的樣貌繪製。「國公廟」或許是「郭公廟」的諧音,也或許是當地人記憶中的郭守敬是被封了「國公」爵的,但在順治年間修編的《雞澤縣誌》中明確是以「郭公廟」三字出現的,「郭公廟,在縣南八裡,按元史郭公名守敬,字若思,順德府邢臺人。」這句話也出現在了之後多個版本的史料中,如《畿輔通志》《重修廣平府志》,以及康熙版、乾隆版、民國版《雞澤縣誌》均有記載,文字表述也與此大同小異,或為「郭公祠」、「郭守敬祠」等。在田節山(1905生,中風正村人,初在村學任教,後加入國民革命軍,於1949年隨董其武參加綏遠起義,後任人民解放軍一〇七師後勤部長,參加抗美援朝。轉業後在山西省藝術學校、太原市救濟分會、市民政局工作。1973年離休,1990年去世)所自撰回憶錄《淡泊人生》一書中,多次提到了自己對郭公廟的一些記憶。主要內容有:
1.郭守敬曾在這一帶興修水利,人民愛戴他、尊敬他,在他去世後,給他修了座七級浮屠塔,建立祠廟以資紀念;2.明監察御史田應弼(1540年中舉)曾為郭公廟撰寫修廟碑文,說他幼年曾在此廟讀書,碑文上開頭一句為「此國公也不知何許人,亦不詳其姓字」,對廟內神像的描寫為「赤紱珠冠,垂紳正笏,有利於人,廟享百世」(穿著赤色蔽膝的衣服,戴著鑲墜珠飾的帽子;垂下衣帶的末端,恭敬地拿著朝笏;因為做了有利於人民的事業,所以為他建廟紀念)。說明田應弼當時並不知道這是為誰立的廟,只知道廟裡神像是個「國公」的形象,並為人民做過有利的事業。3.清末重修廟宇時,田節山的祖父田貞吉考證此國公乃郭守敬,在修建廟碑上進行了記載。新中國成立後,廟宇雖毀,而塔巍存。「文化大革命」中,附近村民將塔拆毀,廟碑拽去充作房屋基石,此先賢遺址從此泯滅。廖莊村西不到一公裡就是溜壘河,這裡的土質相對疏鬆,更偏沙性,因此每當發水這裡總是最易決堤的地方,廖莊和周邊的村民深受其害,至今仍把這裡稱為「澇飢口子」。至於「澇飢」到底是哪兩個字和有什麼寓意,其說法並不一致,只是讀音完全相同。有說「澇飢」的意思就是經常遭受洪澇災害,並且一旦遭受洪澇災害必然遭遇饑荒,所以叫做「澇飢口子」;有說應為「老雞口子」,這裡的河堤最易決口,就像一隻雞把河堤啄開口子一樣,所以叫「老雞口子」;還有說應為「老記口子」,據傳有個叫「老記」的人水性十分了得,每當遇到河水決堤,地方官和老百姓就把「老記」請來,「老記」抱著沙袋躍進決口,一會兒就能把決口堵住。有一次這裡又發生了決堤,「老記」自然身先士卒,但遺憾的是這次卻沒能堵住決口,「老記」不幸命喪於此。從此,為了紀念「老記」也為了形容決口較大、難於封堵,就有了「老記口子」的說法。在前些年的時候,當地人用簡易的土水渠(當地人叫「淋溝」、「壟溝」或「淪溝」)澆地,時常會發生水渠決口的情況,一般就地鏟上兩鍬土就能堵上;有時決口較大,一兩鍬土根本解決不了問題的時候,人們就會打趣地說,「毀了,決了『老記口子』了」。至於「澇飢」到底是哪兩個字,其實也不必深究,總之就是廖莊村西一帶的溜壘河經常決堤的地方。為了治理「澇飢口」的水患,年輕的郭守敬來到廖莊,帶領村民勘察地形,研究方案,疏浚河道,建築堤壩,治理水患,同時帶領百姓修繕房屋,重建家園,深受百姓愛戴,「澇飢口」得到了有效治理,郭公治水的故事也被廣為稱頌。在此後的數十年間,每到雨季,郭守敬都回到廖莊查看河道的行洪情況,經過歷年的疏浚、加固,「澇飢口」終於不再決口了,河水歸於平靜,百姓安居樂業,再也不為旱澇擔憂。數十年的相處,郭守敬和廖莊村百姓有了深厚的感情,元仁宗延佑三年(1316年),郭守敬再次來到廖莊村視察水利設施的時候,因年事已高,體力不支,在廖莊村逝世,享年八十六歲。郭守敬過世後,村民共同出錢出力,把郭守敬埋葬在曾經不顧安危、付出心血的地方。為了紀念郭守敬,並永防水患,當地人為郭公修建了通天寶塔,取意「寶塔鎮河妖」。此塔磚木結構,古色古香,氣勢雄偉,蔚為壯觀,遠近聞名。田應弼的碑文中稱:「有鸛鳥棲於塔上」,稱為祥瑞。塔下有一口深水井,井口有一對青石槽上下相合的石棺,棺內遺骸身材瘦小,身長約1.6米左右,據說正是郭守敬的遺骨。此棺在塔毀之後被挖出,生產隊時被用做牛槽,飼養牲口,之後在一戶人家翻蓋房屋時被埋到地下。此外,當地人還修建了郭公祠,將郭公當作「國公」奉養,並把農曆二月二十四,據說就是郭守敬的祭日,作為廖莊村的廟會日延續至今。郭公祠內有正殿、廂房數間,規模宏大,在明朝被用做學堂,又叫「郭公學堂」,幼年的田應弼、田應揚(1558中舉)、王夢蛟(1607年進士)、康應乾(1604年進士)等諸多雞澤先賢曾在此廟讀書。然而從田應弼碑文來看,當時他們並不知道廟中所供奉的為哪位國公,這或許是因為田應弼家族於永樂二年(公元1404年)才從洪洞遷至雞澤有關。在乾隆年間修編的《雞澤縣誌·雜事卷》中,記載了這樣一則軼聞,原文如下:趙長史永安,未仕時讀書郭公廟,倦而假寐,夢一人,披髮徒跣,血流被面,長跪而白。曰身為鄭四害,須公雪此冤。如是者再,巳而,涕泣乃去。既覺,以為異,筆之。後令博興,覆詰命案,見一作證者屢竊目屬公,神色銷沮,按其名即鄭四也。因憶前夢,鞫之,允服。遂坐抵(府志及舊志並載)。(註:康熙年間所修的《雞澤縣誌》已有此文,內容大同,部分殘缺。)這篇《趙長史異夢》大體講述的是:趙永安在郭公廟讀書的時候,作了一個夢,夢裡一人說自己是被鄭四害死的。後來趙永安到博興當了縣令,遇到一個叫鄭四的人,審訊一番後其果真為殺人兇手,於是就為死者平雪了冤案。趙永安,萬曆年貢,潞府長史,在《雞澤縣誌》中位於「人物卷·名賢」之列,「治春秋,有慧解,精研理學」是該志對他的評價。「趙長史異夢」鄭重地記載到了康熙版《雞澤縣誌》,並被《廣平府志》和之後的歷版縣誌繼承收錄,可見絕非杜撰,也許冥冥之中真有郭公英靈相助,方讓此冤得以昭雪。拋開神靈玄幻的說法,只此一段文字也足以說明至少在明朝萬曆年間就有「郭公廟」,郭公守敬定然定然是為雞澤做到重大貢獻的。關於廖莊村與郭守敬的淵源在雞澤流傳很廣,在《雞澤縣誌》中也有明文記載。為了探訪其中的究竟,雞澤縣作家協會組織了幾名愛好者於2019年4月26日來到了「城南八裡的廖莊村」採風。同行的有曹勤學(縣作協主席,曾任縣老幹部局局長)、夏俊山(曾任縣工商聯常務副主席)、趙建兵(縣一中教師)、袁豔芬(正文作者,時任縣國土局副局長)、齊長餘(縣一中教師)、趙月英(作協會員)等一行六人。鄉村領導對這次作協採風非常重視和歡迎,崔榮禮(風正鄉宣傳委員)、趙強磊(廖莊村支部書記)、趙波濤(廖莊村委會副主任)、趙紅海(廖莊村委會副主任)積極為作協的同志聯繫採訪對象,提供事件線索,為本次採訪提供了很大的幫助。縣政府辦公室副主任董建利,老家就是廖莊村南1裡遠的北風正村人,他為我們提供了「抬走一口石棺」的線索。採風結束後,袁豔芬同志執筆,撰寫了《廖莊村的郭公祠》,該文隨即被縣委宣傳部主辦的「精彩雞澤」公眾號刊發,並引發了廣泛關注。2020年6月份,縣政協文史委主任的趙延平對本文進行了再一次的整理,並在「雞澤政協文史」微信公眾號上再版刊發。同時針對文中所述情況,又查閱了大量的資料,並與曹勤學、趙建兵、張星亞再次到廖莊村、中風正村和邢臺郭守敬紀念館走訪調查。這次走訪又得到了中風正村兩委班子的大力支持,他們帶領我們查閱了《田氏家譜》,從中找到了田節山的一篇序言,其中對郭公祠進行了較為詳細的記載。在邢臺郭守敬紀念館,我們詳細了解了郭守敬的生平和重大貢獻,對這位歷史偉人由衷地產生了莫大的崇敬,紀念館負責人對我們的到來也表示了熱烈的歡迎,歡迎我們為研究郭守敬提出參考性的資料。此文還參考了高傑同志整理的《趙永安巧斷冤案》和夏俊山、朱玉光、賈彥靜撰寫的《郭公祠》(此二文均載於《雞澤文史資料》第五輯);以及田節山著作《淡泊人生》和網上的一些資料。此外,田連平、趙天佑、王榮安等也為本文提供了很大的幫助。雖然大量的史料和文物遺失無考,文中相關內容有待進一步考證,如「老雞口子」有說是因為有個叫「田老雞」的人有塊「河沿地」,每次都是在「田老雞家的河沿地決口」,所以有了「老雞口子」的說法。但既然是「田老雞」則必然是明朝田家從山西遷來以後的事,如此則與郭守敬治水是沒有關係的。或許文中還有其他此類「穿越」性的傳說,但並不影響我們對郭守敬的懷念和尊敬,讓我們以郭守敬為榜樣,不斷創新進取,孜孜追求,在平凡的崗位上貢獻不平凡的力量。以下文字據田節山自撰回憶錄《淡泊人生》部分章節整理,有補充:所謂「老雞口子」,就是「老雞」家的河沿地,「老雞」是一個人的名字。牛尾河的源流並不長,在風正村以南的十數裡內,河的西面是空蕩的大平原,地勢略顯低洼;到了風正村的北頭,河的西岸則是村莊,地勢已高,形成了南面廣闊如同牛腹,北面窄細形如牛尾,因此冠以「牛尾河」。牛尾河春冬兩季雨少無水,夏秋時節瀝澇成災,時常潰岸崩堤造成巨災,且多是東岸被水衝決。河岸衝決之後,波及縣城東部及平鄉境內的一些村莊受害。因而下遊群眾結夥成群前來堵塞決口。來堵決口的人們任意拆毀「口主」(決口地點「河沿地」的所有者)的房屋,將其磚木投擲水中用於堵決口。「河沿地」制度的最初形成其實也是比較公允的,就是大家都要公攤河沿地,大戶攤多些,小戶攤小些,富戶多擔、窮戶少擔、人人有責,也算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但實事總是事與願違,因為富戶的「河沿地」總是想著法子「賣」給窮人。說是「賣」,其實是倒貼錢轉給窮苦人家,一般幾鬥或一兩石小米的價格成交。窮苦人家「買河沿地」,一則可以得到點土地耕種養家餬口,再則可以得到些眼前利益稍紓困難,也就顧眼前不慮後患了,況且即使考慮後患,而迫於貧困,也不得不飲鴆止渴。久而久之,「河沿地」就差不多都是窮苦人家的了,而「河沿地」的決口要由地之所有者負責,堵口的費用全由地之所有者負擔,這種害人的制度是極不合理的。但在舊社會人們卻無力去改變它,所以民眾把「河沿地」叫作「萬年害」,也留一個歇後語叫「河沿地——純害沒利」;還留有把一個小外甥叫作「河沿地」的說法,用以形容外甥到姥姥家頑皮淘氣,長大後卻只曉得孝敬爺爺奶奶,姥爺姥娘反倒白白疼愛一番。不過用「河沿地」形容小外甥的時候大多是打趣的暱稱,並沒有什麼貶義。以上大體就是「河沿地」的情況,接著再來說說「老雞」這個人。傳說「老雞口子」所在的地段原是亭自頭村的,因為決口,河沿地被衝成坑,坑內存水滋生了一些魚。當時決口處堵塞尚未完成,「老雞」卻興致大發,跳到坑裡抓魚,不巧被亭自頭的人當場捉了個現行,就要把他送到官府治罪,告他有意破壞河堤。那個時候人們最怕見官,何況又是破壞河堤的大罪。「老雞」嚇得魂不附體,託人再三哀求,最終改為不見官,但要罰款,讓「老雞」把堵口的費用全拿出來。「老雞」是個窮人,那能拿得出這麼多錢,再經磋商,最終落的結果是:本次堵口仍由亭自頭負責,往後這塊地算成「老雞」的「河沿地」,還給了「老雞」一些錢財讓他修整河沿。之後,這一帶河堤就成了「老雞」的「河沿地」,再決口子就成了「老雞口子」。「老雞」死後無兒承繼,逐漸也就無人過問了。查閱往期精彩內容,敬請長按下方二維碼加關注,轉載請註明出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