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來跟大家聊聊電影的幕後故事,如果你有想看的八卦和趣聞,也歡迎後臺或文末留言提名告訴鵝叔~
1986年4月,我國文化部出臺了針對影視劇拍攝如何保護文物的相關規定。
規定裡明確指出,在國際級重點文物的古建築內,禁止一切影視劇拍攝。
然而,趕在規定頒布前,有個跨國劇組,卻已早早向文化部提交了進入故宮拍攝的拍攝申請。
到了這一年的7月28日,這個劇組經特批進入故宮,進行了長達8周的漫長拍攝。
最終成了在故宮內實景拍攝的最後一部非紀錄類影視作品。
其間,他們還打破慣例,完成了太和殿(金鑾殿)內唯一的一次實拍。
這部電影,日後更是蜚聲國際,成為了一部堪稱傳奇的絕世佳作——《末代皇帝》
豆瓣上,有47萬多人為《末代皇帝》打出了9.2的高分,好於98%的歷史片和99%的傳記片。
位列電影Top250第30名。
第60屆奧斯卡頒獎禮上,它9提9中,以100%中獎的成功率摘得9項大獎:最佳影片、最佳導演、最佳改編劇本、最佳攝影、最佳剪輯、最佳音響、最佳美術指導、最佳服裝設計和最佳原創配樂。
其中「最佳原創配樂」獎,由日本的坂本龍一、英國的大衛·拜恩和中國的蘇聰三人共同獲得。
旅德作曲家蘇聰,因此成為了歷史上首獲奧斯卡的中國人。
坂本龍一(左)、大衛·拜恩(中)、蘇聰(右)
除此之外,該片還將陳衝、尊龍、鄔君梅等華人演員推向了更廣闊的世界影壇,為他們今後的表演事業打下了牢固基礎。
1988年,奧斯卡領獎臺上的尊龍與陳衝
如果撇開創作者的身份不談,《末代皇帝》幾乎可以視作是與《霸王別姬》站在同等高度上的「中國電影」,近乎完美、無可挑剔。
當然,除卻其堪稱「封神」的影史地位,這部電影的幕後拍攝歷程,也可算得上是前無古人。
不為人知的幕後故事
《末代皇帝》由義大利著名導演貝納爾多·貝託魯奇執導拍攝。
早在電影開拍之前,貝託魯奇就已經與中國結下了不解之緣。
1984年,他第一次來中國旅行,被中國的文化和氣質深深吸引。
同年,他將拍攝計劃提上議程,向中方發出拍攝請求。
當時,他提交了兩個計劃,除了《末代皇帝》之外,還提交了安德烈·馬爾羅小說改編的《人的命運》。
中方最終批准了本片的拍攝,並對電影內容沒作任何限制。
拍片過程中,北京政府還給予了劇組最高級別的大力支持,不但參與協拍,而且還提供了故宮實景和近1.9萬名群眾演員。
1.9萬群演參與的登基大典
而這部電影,也成了除《滿城盡帶黃金甲》和《大決戰》三部曲之外,中國調動群演最多的一部電影。
時任文化部副部長的英若誠(英達的父親),還經領導人特批,在片中扮演了一個重要角色。
英若誠 飾 監獄獄長
就連陳凱歌,都被劇組專門請來,客串了一個攔住溥儀的門衛角色。
據說,邀請陳凱歌出演該片,是貝託魯奇當時特意要求的,因為他非常喜歡陳凱歌導演的《黃土地》。
第五代導演寧瀛,在片中擔任副導;兩屆金馬影后盧燕,在片中飾演戲份不多的慈禧太后。
拍攝間隙,恰逢英國女王伊莉莎白二世訪華,使團想參觀故宮,結果由於《末代皇帝》優先獲得了紫禁城的拍攝權益,所以中方駁回了女王一行人的參觀請求。
這樣的待遇,即便放在今天來看,也仍然稱得上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不少人都猜測,我國之所以能為《末代皇帝》大開綠燈,很可能與貝託魯奇本身的義大利共產黨身份有關。
和當時很多外語片不同,《末代皇帝》的拍攝資金沒有一毛錢來自好萊塢,而是由英國著名製片人傑瑞米·託馬斯一個人單槍匹馬從英國、義大利、法國等地籌來了高達2500萬美元的巨額投資。
片中故事,主要從《我的前半生》(溥儀自傳)和《紫禁城的黃昏》(溥儀老師莊士敦著作)這兩本回憶錄中取材,講述了末代皇帝溥儀從3歲進入紫禁城登基到新中國成立後中間長達60年的起伏人生。
為了儘可能的還原現實,本片採用了空前強大的顧問陣容:溥儀的弟弟溥傑,《我的前半生》的執筆者李文達,末代皇后婉容的弟弟郭布羅·潤麒,溥儀的堂侄、愛新覺羅·毓嶦。
影片採用雙線敘事,一條從溥儀的勞改所時期拍起,另一條從溥儀的幼時回憶拍起。
片中的成年溥儀,由來自香港的混血兒尊龍出演。
尊龍本身,兼具硬朗、柔美兩種特質,整體感覺與溥儀非常接近。
籌備過程中,他是貝託魯奇所面試的第一個演員,雖然貝託魯奇本身對他頗為認可,但貝託魯奇不相信自己有這樣的好運氣,所以兜兜轉轉,又接連面試了不少演員。
此間,他還曾向梁朝偉和梁家輝先後發出邀請,結果兩人都以不同原因,委婉拒絕了貝託魯奇的邀請。
梁朝偉以英文不夠好而謝絕,而梁家輝則因恩師李翰祥的緣故而沒有出演(李翰祥想拍攝溥儀自傳《我的前半生》,結果該書版權被貝託魯奇捷足先登)。
早年間,李翰祥曾與梁家輝合作過《火燒圓明園》《垂簾聽政》兩部電影。
《垂簾聽政》
當時24歲的梁家輝,在片中飾演鹹豐皇帝。兩部電影,同樣也在故宮取景。
之後,貝託魯奇還曾推薦梁家輝出演了讓·雅克·阿諾的《情人》,讓其坐擁「亞洲第一美臀」稱號。
選來選去,成年溥儀這個角色,最終還是落在了尊龍頭上。
憑藉出演本片,尊龍一度成為當時香港出演廣告片片酬最高的明星,後來甚至還霸氣辭演了陳凱歌的《霸王別姬》。
為了保護故宮內的文物,當時演員前往現場拍片,只能選擇步行或騎自行車。
片場管理非常嚴格,演溥儀老師莊士敦的彼得·奧圖,有一次還因忘帶通行證,而被劇組拒之門外。
有一場小溥儀的登基戲,是全片的重中之重。
為了拍下登基大典的經典畫面,拍攝人員需要進入太和殿內部完成。
因為當時規定只允許一人進入大殿,所以攝影師在沒有任何輔助以及燈光的情況下,扛著一臺攝像機拍攝出了史無前例的震撼畫面。
殿外飄揚的黃綢,不但頗具美感,而且還寓意了溥儀被皇權所籠罩的悲劇一生。
與此同時,為了拍登基這場戲,飾演旗人的2000名士兵,還真實的剃了光頭。
當時工作人員特意花費10天時間培訓了50名中國員工。
拍攝當天,他們僅用兩個小時,就搞定了2000名演員的假髮和鞭子。
製作假髮的過程中,他們整整使用了多達195斤的頭髮。
《末代皇帝》中的配樂,同樣也堪稱一絕。
聽起來,既波瀾壯闊,又充滿悲涼,與溥儀不能自已的人生境況完美契合。
作為配樂人之一的坂本龍一,後來曾這樣回憶:
「我第一次見貝託魯奇,是在1983年的坎城影展上。那一次,《戰場上的快樂聖誕》入圍了競賽片單元。影展期間,大島渚為我引見了貝託魯奇。後者一直滔滔不絕,說自己要拍一部新片,而這部新片,就是後來的《末代皇帝》。」
坂本龍一
三年後,坂本龍一加盟到了《末代皇帝》當中。
起初,他只是出演一個角色,直到電影拍完後又過了幾個月,他才接到貝託魯奇邀請,問他能否為《末代皇帝》配樂。
溥儀悲劇的一生
拍攝《末代皇帝》,貝託魯奇很大程度上,是在以「他者」的眼光,來審視一段宏大歷史下的東方文明。
這種拍攝眼光,本身極易引人詬病。
但貝託魯奇在拍攝過程中,卻將這份間離關係把握的恰到好處。
《末代皇帝》之所以能夠被封為「神作」,除了貝託魯奇對中國歷史所做出的思考之外,更在於他對溥儀一生所投注的深入考量。
他放棄了宏大的朝代更替、歷史興衰,轉而將所有目光,聚焦到了溥儀的個體命運上。
他抓住了時代浪潮下,人物的基本命運。
將充滿神秘色彩的末代皇帝,以一種大眾的方式呈現給全世界,讓所有人得以一窺究竟。
他拍的不單單是一位皇帝,更是一個人,一個充滿了悲劇色彩的人。
拍攝《末代皇帝》時,出演婉容的陳衝曾感嘆說:「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在一個沒有遊客的故宮裡,能聽到自己咚咚的腳步聲踏在石板上。」
這句話裡,既帶有一份驕傲,又帶有一種似曾相識的孤獨。
幾十年前,在紫禁城裡,也曾有一個人,孤獨地走在這石板路上。
這個人,便是《末代皇帝》的主人公——溥儀。
生在帝王家的他,被貝託魯奇賦予了一份宿命式的孤獨。
影片曾借莊士敦之口,一語道破天機:「我想皇上是世上最寂寞的孩子」。
溥儀的慘,是世人發現不了、感受不到的。
他的一生,總是在不停地被需要,又不停地被拋棄中來回切換。
他的內心,從未得到滿足,而他的命運,也從來不由自己掌控。
打從幼時起,溥儀便流露出了戀母情節。
小時候,慈禧欽點他入宮,去繼承皇位。
為此,他不得不與生母骨肉分離,從此行同路人。
成為皇帝之後,所有人都圍著他轉,說他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可是,隨著年齡的增長,他卻慢慢發現,所謂的「做什麼就做什麼」,聽起來更像是一個謊言。
因為他連自己的乳母都留不住。
長到9歲時,溥儀還沒斷奶,而且他跟乳母關係特別要好。
但是有一天,他卻被迫和乳母分開。
絕望之中,他只能披頭散髮,怒氣衝衝地說「她是我的蝴蝶!」
蝴蝶飛走了,被強行斷奶的溥儀,從此無人供養,開始了自己漂泊無依的一生。
十三歲時,溥儀生母去世。
聽聞噩耗的他,想要出宮看額娘。
於是,他一路騎著自行車,穿過一道又一道的朱紅色大門。
然而,當他終於來到宮門口時,那道大門卻忽然關上了。
任他怎麼命令,那道門都依然紋絲不動。
及至後來,溥儀長大成人,又先後擁有了婉容、文繡兩位愛人。
他們一起肆無忌憚地度過了一段美好時光。
可這兩位愛人,後來卻一一離他而去。
溥儀歷經半生,只不過是從一個牢籠跳出來,更換到另一個牢籠當中而已。
電影裡特意安排了一個央求「開門」而不得的舉動,來表現他受制於人的無奈。
無論是生母死後,還是婉容被送走後,他所要求的「開門」,都從未得到回應。
這一次次要求開門的失敗,對應的,其實是溥儀一次次尋求母性安慰的失敗。
短短一生當中,溥儀曾「三起三落」,經歷了三次稱帝與三次投降。
三次稱帝:滿清的末代皇帝,張勳復闢時稱帝,「滿洲國」稱帝。
三次投降:向民國投降,向日本人投降,又向中華人民共和國投降。
他一生坎坷,生不由己,正如他本人在自傳中所表述的那般:「從皇帝變成公民,從困獸變成凡人。」
直至最終獲得解脫,成了一名普通的花匠。
藉由此片,貝託魯奇從西方角度出發,對東方完成了一次細緻的窺探。
無論是細節上的用心,還是情感上的充沛,都使得這部奧斯卡經典,歷久彌新,回味無窮。
片中很多鏡頭,都不可多得、彌足珍貴,充滿了紀念意義。
即便時隔33年,也仍讓人念念不忘。
它隨時光流逝,而愈顯珍貴;也因太過稀缺,而格外令人嚮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