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
海蘭就是這樣的人,離於愛者,所以,在宮鬥中活到了最後。
海蘭,出身於珂裡葉特氏,是個小家族,說她幾乎毫無家庭背景,也不為過。
童年時期,海蘭親眼目睹了父母婚姻的不幸,從而不信情愛,只信自己。
「姐姐,你知道我的阿瑪和額娘是怎麼死的麼?我額娘與阿瑪在年輕時也算是恩愛親密,可有一日我額娘紅顏不再,阿瑪喜歡上別的女子,我額娘不能忍受,彼此爭執之時失手刺死了阿瑪,然後悲憤自盡。我自小被寄養在伯父家長大,所以一直認為,再相愛又如何,到最後因愛生恨的太多太多,與其如此,還不如不曾恩愛如許。世間的男歡女愛,不過是皮肉交合,實在是不可依靠的。」
後來,斷情絕愛的海蘭,進了王府當了繡房的繡女,被喝醉了的弘曆寵幸,從而擺脫了奴婢的身份,但因為畏懼弘曆、不懂邀寵或者說不屑於對弘曆動情,而不得君心。
對於海蘭來說,弘曆只是她名義上的丈夫,可以素未謀面,也可以毫無感情基礎,不需要兩情相悅,更不必有情感上的瓜葛。海蘭從未把弘曆當成可以託付終生的愛人,他們之間只是肉體上的關係,而不是心靈或者靈魂的融合。
海蘭,是一個聰明通透的女子,從不相信擁有三宮六院的皇帝會對女人一心一意。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海蘭自然也不會付出真心,只有利用。所以在皇帝飲用鹿血酒傷身的時候,她也不會冒險勸諫。
海蘭,壓根就不是一個「戀愛腦」,對於弘曆,她不像如懿,不會索取情愛,只會為了更好的活著去阿諛奉承,畫皇帝喜歡的楊柳細眉,用皇帝喜歡的「嫩吳香」牌胭脂。
一個心中無愛的女子,就不會被情所困,也就沒有什麼是不可以失去的,就像如懿姑母所說的那樣,「當一個人什麼都可以捨棄之時,才是她真正無所畏懼之時。」
無欲則剛,大抵如此。
海蘭,在如懿進冷宮之後,形單影隻,受盡欺侮和嘲笑。沒有了如懿的庇護,丈夫又是個靠不住的男人,要想在深宮大院中生存下來,只能靠自己。她,在被皇后罰跪在雨中的御花園後,徹底覺醒,要麼強,要麼死。
為了救如懿出冷宮,海蘭必須得到皇上的垂青,無關情愛,只為活著。
她深知後宮女子以色侍人,開始梳妝打扮,引起皇帝的注意,從而順利懷上龍嗣——五阿哥,這是第一步。接下來,她對孩子下手,給自己的飲食中下毒,從而擺脫如懿的嫌疑,這是第二步。
海蘭的狠絕,恰恰也是情深義重的表現,只不過,是為了如懿,而不是嬪妃們爭相搶奪的皇帝。
當自己的目的達到,海蘭又是一反常態,對皇上不冷不熱,只安心地過自己的小日子,仿佛皇帝只是一個有過短暫交際的過客,從不指望,只靠自己。
就像她跟如懿所說的,「旁人的人生可以刪繁就簡,安穩一世。可咱們一腳踏進了紫禁城,這一輩子就是今日重複昨日的日子,永無盡頭。姐姐,你可以不恨,可以不高興,但你得明白,我們若不努力活著,今日躺在那兒被別人哭的,就是自己。」
海蘭想告訴如懿,與其愛皇帝,還不如愛自己。皇帝可以給人寵愛,也可以奪人性命,與其把命運掌握在皇帝手中,不如借力打力,自己主宰生死。可惜,如懿做不到像她這樣,無情無愛,對於如懿來說,愛情是賴以生存的空氣,也是如懿的軟肋。
皇帝,只是海蘭的「工具人」,不是空氣,沒了他,日子仍是二十四個時辰,不會縮短也不會漫長。她在乎的,只有如懿,生死相依,不會傷害背叛她。
「皇上是個男人,一個男人三妻四妾,有什麼值得依靠的?我腹中的孩子,也不過是他的孩子之一,能有什麼前程?凡事只能指望這個孩子自己,我還能指望皇上?後宮裡朝不保夕,唯一能夠依靠的,不過是一場姐妹情誼,才能相伴數十年。其他的,都是浮夢一場,夢過便算了。」
海蘭,不僅不依靠丈夫,也從未打算依靠孩子。
她知道,孩子是一個獨立的個體,會有思想,也會有私心,會為了權力欲望勾心鬥角。海蘭明白,這是人性的一部分,沒必要心傷,也無所謂失望,這一切只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了,沒什麼大驚小怪。
她不會抱著往日的回憶過日子,只會向前看,海蘭理解所有時光的變遷、孩子的成長,接受人心的醜陋。
她在教育五阿哥的過程中,要求她對如懿盡孝,知恩圖報,但也要韜光養晦、文武雙全、有勇有謀,做一個雄心壯志的孩子,大丈夫不拘小節,必要時,也可以耍手段保平安。
所以,在如懿不能接受大阿哥永璜利用自己的事實時,她能心平氣和地安慰如懿,勸如懿接受事實真相——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
「姐姐疼愛永琪麼?或許有朝一日,永琪也會變成永璜這個樣子,不如我們預期中長大。兄友弟恭,父慈子孝,在這宮裡不過是個笑話,不過是寫進死後功德裡的溢美之詞。來日永琪會有自己的心思自己的想法,甚至有更想得到的東西。這世間多的是母子失和,夫妻離心,所以,母子也好,夫妻也罷,這種到頭來或許都會疏遠的感情,比不上我們姐妹彼此風雨多年的情感。」
在深宮裡,海蘭從不靠任何人,她明白:你愛過的男人或許有一日會為了別的女人厭棄你,你疼愛過的孩子有一日會為了自己的追求來利用你。
所以,相比坐等別人的保護,她寧願自己做自己的保護傘、避風港。人,只有靠自己,才是最踏實也最安全的,不用擔心恩愛時是夫妻、冷漠時是路人,甚至是仇人。
海蘭,雖說沒有嘗試過愛情的甜蜜,也沒能享受「後宮佳麗三千,獨寵我一人」的恩典,但她靠自己,活得漂亮。
現在,很多已婚女性,為了照顧家庭遠離職場,毫無經濟收入,一飲一食,全憑丈夫心情的好壞,受了不少委屈。雖說沒有了工作壓力,卻有了生活的重擔。
凡事都依靠丈夫,生活上沒有話語權,經濟上沒有主動權,丈夫會累,妻子崩潰,家庭矛盾一發不可收拾。在無形中,感情受到了重創,得不償失。
與其這樣,還不如靠自己,像海蘭一樣,家庭、事業兼顧,做一個經濟上、思想上都獨立的女性。
有能力平凡,也有能力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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