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流浹背的千鈞一髮,回顧2008.4.30大連周水子機場跑道衝突事件

2020-12-13 前沿分析局

就差一點就撞上了,撞上了就是一場小型的特內裡費空難:

本廠長繪製的周水子機場跑道入侵事件中兩架當事客機的同比例側視圖

2008年4月30日晚20時46分57秒,大連周水子國際機場第18號停機位,一架隸屬於中國南方航空公司大連分公司的空中巴士A319-100型客機(註冊編號B2296,2004年5月交付,至事發時機齡不足四年,完全是一架新機)完成了登機程序和起飛前檢查單程序,機組啟動了兩具V2524引擎向塔臺申請滑行。該機將要執飛的是從大連周水子國際機場飛往瀋陽桃仙國際機場的CZ6621航班。機上一共搭載著2名機組成員,5名乘務組成員,1名安全員和75名乘客。

南方航空塗裝的空客A319型B2296號客機 拍攝:添天

幾乎在CZ6621航班機組啟動發動的同時,在離B2296號機不遠處的4號停機坪,一架隸屬於廈門航空公司的波音737-700型客機(註冊編號B2992,1998年10月1日交付,至事發時機齡將近10年,屬中年機)也啟動了自己的兩具CFM56引擎,該機將要執飛的是從大連周水子國際機場飛往杭州蕭山國際機場的MF8052航班。機上一共搭載著2名機組成員,4名乘務組成員,1名安全員和104名乘客。

廈門航空公司塗裝的B2992號波音737-700型客機,拍攝:cca1588

當日晚間大連周水子國際機場地面風向130度、風速3米/秒、能見度4級、輕霧、氣溫15度、露點溫度14度,修正海平面氣壓1004百帕。

「(周水子)塔臺,CZ6621請求滑行。」

「CZ6621,可以滑行,沿A滑道至10號跑道外等待。」

「CZ6621收到。」

在結束和CZ6621的這段指引後,塔臺接著指引FM8052

「MF8052,沿A滑道至10號跑道外等待。」

「MF8052收到。」

大連周水子國際機場停機坪,拍攝:我愛大飛機

按照塔臺空管的引導,正常的程序應該是CZ6621航班和MF8052航班一前一後的沿著A滑行道向10號跑道滑行,然後按照指令依次起飛。當然,這只是按照正常的程序的畫面,但接下來的畫面就如同拿錯了劇本一般,緊張危險到令人目瞪口呆。

本廠長繪製的南方航空大連分公司B2296號A319-100型客機二視圖

20時50分,CZ6621航班緩緩滑行至A滑10號跑道外等待點,「CZ6621,請繼續滑行至10號跑道起始點等待。」

「CZ6621收到。」

20時53分17秒,「CZ6621,可以起飛。」

「CZ6621明白。」

20時53分22秒,機組調整襟翼,加足油門,兩臺發動機發出巨大的轟鳴,隨後飛機開始在10號跑道上加速。

副駕駛緊盯著地速表,待飛機地速達到80節,就準備喊出代表起飛決斷速度的「V1」。

20時53分47秒,也就是CZ6621航班加速後的第25秒,在CZ6621的駕駛艙內兩名機組成員的耳機中突然響起一陣近乎歇斯底裡的狂吼:「塔臺塔臺,你讓他中斷(起飛),塔臺你讓他中斷。」

本廠長繪製的廈門航空公司塗裝的B-2992號波音737-700型客機二視圖

幾乎在同一時刻,來自塔臺管制員的指令接踵而至:「CZ6621,立即中斷起飛!」此時CZ6621的地速已經達到77節(儀錶速度86.8節),離80節的V1決斷速度還差3節。機長和副駕駛配合默契,憑藉本能和直覺砸聽到第一聲吼叫的時候就已經開始了特情處置,迅速收住油門,踩足剎車踏板,剎車踏板最大偏角78°,使用最大反推,擾流板最大角度打開,盡一切可能減速。

在一陣刺耳的剎車聲中,20時53分56秒,南方航空大連分公司的B2296號空中巴士A319-100型客機完全停在了10號跑道上。

根據現場勘察,CZ6621距10號跑道起始端553米處開始左偏避讓,停穩後前輪距起始端622.6米,機頭方位83度,與跑道方向夾角20度,前輪距跑道中線14.3米,距跑道邊線7.2米。

還沒明白怎麼一回事的CZ6621航班機組此時才透過風擋玻璃意外的發現:另一架客機就停在和本機呈對頭偏右方向,兩架飛機前輪距離只有區區35米。駕駛艙內兩人當即嚇出一身冷汗,要是當時的反應再慢上兩三秒,這就是另一起小型的「特內裡費」啊!不敢想下去,真心不敢想下去!

周水子機場航站樓

這是怎麼個情況呢?

問題就出在原本應該亦步亦趨的跟在CZ6621航班後的MF8052航班身上。

根據事後中國民航局調查組根據各方信息匯總還原的場景,MF8052航班在20時48分13秒獲準滑行,塔臺管制員指令該航班機組跟在CZ6621航班後面沿A滑行道滑往10號跑道,待CZ6621航班起飛後再進入10號跑道。

但不知什麼原因,原本應該跟在CZ6621航班後滑行的MF8052航班搞錯了從滑行道進入跑道的聯絡道入口,沒有滑到起飛線就從E口聯絡道滑進了10號跑道中段的位置,此時CZ6621航班剛好在準備起飛。

當MF8052航班機組沒有看見起飛線標識,意識到自己走錯了入口,打算調頭再從E口脫離,重新滑回A滑行道。而且不知出於什麼心理初衷,MF8052航班機組關閉了起飛-著陸燈以及頻閃燈(可能是擔心被塔臺責備)。

本廠長繪製的南方航空大連分公司B2296號A319-100型客機細節1

本廠長繪製的南方航空大連分公司B2296號A319-100型客機細節2

本廠長繪製的南方航空大連分公司B2296號A319-100型客機細節3

由於MF8052航班關閉了機身外部的發光源,導致塔臺根本沒有注意到MF8052的準確位置,因此還是按照正常程序給CZ6621航班下達了「可以起飛」的指令。

謝天謝地的是這個指令也被MF8052航班機組聽到,並且此時MF8052航班機組也看到了CZ6621機身外航行燈以及引擎加力的轟鳴聲,而此時MF8052航班已經在調頭,機頭已經移動到將要正對著CZ6621的迎頭方向。

此情此景,只要再過十幾秒兩機就要相撞,而本機根本來不及在這十幾秒內離開跑道,大驚失色的MF8052航班機組在20時53分32秒呼叫塔臺:「嗯……稍等稍等,你讓那個稍等起飛,我進錯跑道了……塔臺塔臺,你讓他中斷(起飛),塔臺你讓他中斷。」

當在20時53分47秒說到「塔臺塔臺,你讓他中斷,塔臺你讓他中斷」時,由於極度緊張,MF8052航班機組起初在開始呼叫時還算有序平穩的語氣已經變成了歇斯底裡的大喊。

雖然還沒明白怎麼回事,但憑藉直覺,塔臺管制員沒有絲毫遲疑,立刻命令已經開始加力滑跑的CZ6621航班「立即中斷起飛」,而幸虧CZ6621機組在聽到MF8052機組那聲大喊後沒等塔臺指令到就及時開始了制動程序,最終避免了一場跑道撞機事故,兩架客機上總共194名機組/乘務組以及乘客逃過一劫。

中國南方航空公司標誌

廈門航空公司標誌

民航局經過調查後,將4.30周水子機場跑道入侵事件定性為「嚴重事故徵候」,MF8052航班當值機組受到重罰(重罰內容自行度娘),大連周水子機場塔臺被責令整改,而CZ6621航班機組因為處置果斷及時而獲得航司方面的獎勵。

一名不願意透露姓名的業內人士分析:事故能在千鈞一髮間避免,是因為兩航班都是國內航班,如果其一是境外航班,悲劇不可避免。

「外航機長不可能及時準確地了解MF8052入侵跑道和機長喊叫信息,他特情處置就不能那麼迅速、及時,即使是塔臺管制用世界航空通用英語發出指示,從最後兩機相距只有35米距離來看,如果不是CZ6621自主從耳機中聽到MF8052喊叫後就開始處置,只要再遲零點幾秒,兩機就撞上了。」

本廠長繪製的廈門航空公司塗裝的B-2992號波音737-700型客機細節1

本廠長繪製的廈門航空公司塗裝的B-2992號波音737-700型客機細節2

本廠長繪製的廈門航空公司塗裝的B-2992號波音737-700型客機細節3

民航局也意識到空地通話使用國際通用英語必要性和緊迫性,在2006年10月30日下發第173號中國民航總局令關於《航空總局關於修訂規定》第121.479條飛行機組成員英語要求中,明確規定機組成員在「飛行中能夠使用英語進行陸空通話,閱讀各種英文飛行手冊、資料,使用英文填寫各種飛行文件和使用英語進行交流」。

然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多少年形成的舊例哪能這麼快扭轉?直至2008年末,在 ICAO英語等級4級考試中,參試飛行員753人,通過651人,在各航空公司總數8593名飛行員中,完成率僅8.14%。這意味著:超過90%的中國民航飛行員不具備英語空地通話能力。所以截止到2011年底,除北京空域必須使用空地英文通話外,流量較大上海、廣州空域還是常見中文通話,成都空域內仍以中文通話為主。

兩架當事客機,B2296號機於2019年9月從南方航空公司退營,B2992號機於2019年3月從廈門航空公司退營。

B-2296號機性能數據

機型:空客A-319-100

設計商:空中巴士工業公司

乘員:機組2人+載員142人(最大)

長度:33.84米

翼展:34.1米

高度:11.76米

空重:40600千克

最大起飛重量:75500千克

最大商載:16840千克

發動機:兩臺國際航空發動機公司的V2524-A5渦輪風扇發動機,單臺推力104.5千牛

經濟巡航飛行速度:850千米每小時

最大載重航程:6800千米

實用升限:12505米

B-2992號機性能數據:

機型:波音737-700

乘員:機組2人+載員149人(最大)

長度:33.6米

翼展:34.32米

高度:12.6米

空重:38147千克

最大起飛重量:70080千克

最大商載:16505千克

發動機:兩臺CFM國際公司CFM56-7B20渦輪風扇發動機,單臺推力89千牛

經濟巡航飛行速度:794千米每小時

最大載重航程:2852千米

實用升限:10700米(顧氏造船廠廠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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