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當然重要，但填志願才是考驗家長和學生的時候

又是一年高考季。

和兒子一起走在路上，看到不少備考的學生，忙著看考場，買文具，不由得感慨萬千。就在去年，我和他也經歷了這麼一段艱難的時刻。

考前，兒子和我都非常緊張，但都表現得若無其事。我不再催他看書寫作業，而是由著他聽聽音樂，做點瑣碎的小事情。一個星期之前，我家的餐桌上就不再有豬肉，取而代之的是牛肉、基圍蝦和魚。魚一般會挑無骨的，比如多寶魚、鱸魚、鱖魚，免得他吃飯的時候心不在焉，不小心吃進魚刺。

考試那天，我早早就起來了，準備了早餐，他一邊喝牛奶一邊說，昨天晚上被蚊子咬醒了。

我不禁暗罵自己粗心，這麼重要的事怎麼忘了。主要是平時家裡沒什麼蚊子，也沒聽他說（建議家長一定要注意自己孩子的睡眠，做好滅蚊工作，有空調的要給孩子調好溫度，以免熱醒或者冷醒。）

我沒有去接送他，走路15分鐘便可以到的地方，沒有必要。

第一天上午考的是語文，語文他一向很穩，但他回來說，考得不算很好。我心裡咯噔了一下。

這天晚上我吸取教訓，做好了防蚊滅蚊工作。兒子下午的數學考得還好，心情較為放鬆，晚上一覺睡到天亮。

考完後，剩下的就是家長的事情了：填志願。

我和他父親分開已經多年，兒子一直跟我住。他父親很關心兒子的高考，老早就和我商量，準備找一家專業填志願的機構，將這樁大事全權委託給他們。價錢都談好了，指導老師要求和兒子當面談一談，了解他的想法。但兒子死活也不肯去，理由是：我不想自己的人生被別人主宰。

我其實很贊成他父親的想法，覺得填志願是件大事，還是交給專業的人來做比較好。兒子畢竟還小，他連哪個專業學什麼內容都不知道，怎麼填志願呢？再說我們又不是那種全身心都撲在孩子身上的家長，志願填不好，辜負兒子考的分數不說，還很有可能耽誤他的一生。

但好說歹說，兒子都不為所動，無論如何也不肯和指導老師溝通，我也死了這條心，開始研究起高校的招生情況。

考完後就是估分，他估了560，理科。

560分數確實不高，在湖南，也就是個一本分數線。

我開始瘋狂地查閱這個分數段的分數線。再加上他劃定的地域範圍：不去北方，可選的大學其實不多。

我將520-580這個分數段的學校都做了個表格，一一列出這幾年在湖南的招生人數和分數線，再不斷地進行比較和篩選。

在煎熬中終於等到高考成績發布，兒子樂得一蹦三尺高，他考了580分。

他一向是個比較穩重的人，報憂不報喜的那種，這分數，恰好符合我的心理預期。

事實中，兒子初中的時候成績不太好，高中入校成績排全班倒數第五。高考成績排名全班第四，說不高興是假的。

這個成績，可以報老牌大學大連理工盤錦校區，但是兒子死都不肯去那邊。

我也很中意哈爾濱工程大學，但根本不在兒子的選擇範圍，他不想去北方，覺得他一個典型的南方人，很難適應北方的氣候與環境。

他個人比較想去湖北，因為武漢七校聯盟，他想同時學兩個專業。（幸好沒報，2019年取消了七校聯盟。）

當然，武漢那幾所好大學他都達不到分數線，只有兩三所大學可以填報，一看專業，他自動地打消了這個念頭。

他父親很想他報西南政法大學法學系，當然，憑他的成績是沒法被錄取的，但是，可以填中外合作的專業。也就是每年的學費會多出兩三萬的樣子，但還是很值得。將來想出國也可以考慮。

兒子自己想學的是心理學甚至哲學，我倒是不反對，但是他的阿姨姨父，也就是我的妹妹妹夫表示反對。

妹妹和妹夫都是武漢大學研究生畢業，在上海工作已逾十年，妹夫說，建議報工科，有一技之長，可以安身立命，心理學和哲學可以作為愛好或者第二專業學習。

兒子覺得他們說的有道理，不再堅持。

但是我和他父親溝通卻遇到了障礙。他父親堅持要他報西南政法大學，而我們全家（哥哥，妹妹和妹夫）都表示反對，我妹夫有不少同學念的法律系，認為學這個專業非常辛苦，能夠成為大律師的人少之又少（我妹夫是學電子信息工程的）。

那段時間我和我兒子都非常焦慮。畢竟，填志願這事關乎他以後的路會怎麼走，這是一個方向性的問題，但我也無法保證自己的決定是不是正確的。

他們都輪流打電話給他，試圖說服他。

他們包括：我，兒子的父親，兒子的姑姑（在東莞從事報關業），阿姨（上海某大學老師），姨父（上海某公司技術主管），我估計兒子的腦袋都給炸懵了。

當然，還有一個搖擺不定的我。

兒子被我們轟炸得煩不勝煩，自己背了個書包去網吧填了志願。

第一志願：西南政法大學（當然考不上，屬於衝一衝撿漏性質）

第二志願：中南財經政法大學（同上）

第三志願：武漢理工（衝一衝）

第四志願：河海大學（菩薩保佑吧，差不多就這個分數段）

第五志願：湖南師範大學（穩一穩）

……後面的省略。

當然，這些學校都是我在眾多大學當中選出來的，兒子基本上也是按這個報的。但是我希望他填的幾所他沒有填。

我一直擔心他被湖南師範大學給錄取。因為在我看來，一個男孩子還要是出去闖蕩，當老師太安穩了。

結果終於出來了，兒子被河海大學錄取。

河海大學是211大學，水利專業排名全國第一，雖然兒子錄在物理專業，但是他也挺高興，何況物理是基礎學科，考研可以選的專業多。

今天和兒子一起去學駕駛，和兒子一起去駕校，頂著太陽在路上走，看到兩排長長的隊伍，原來這裡是今年的教師招聘地點。我笑著說，幸好你沒被師大錄取，否則，再過三年你也要來這裡排隊了。

他淡淡地回答，我覺得當老師也可以，工作又穩定，教書也好玩，工作之餘還可以做點別的什麼，有什麼不好呢？

我想了半天，是啊，當老師有什麼不好呢？只要他喜歡。

於是我說，那麼你去考個教師資格證吧。

這個世界，並不是每個孩子都那麼優秀，他們也許就願意做個普普通通的人，一個人普普通通的地方，從事一樁普普通通的工作，又有什麼不對呢？

只要他喜歡。

是的，只要他喜歡。